第10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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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樣安排也不錯?!?/br> 嚴(yán)從煜沒有回答,兄弟倆站在門口,各自懷著心思。 冷風(fēng)陣陣,寒潮未去冬日降臨。 遠(yuǎn)處的乾清宮內(nèi)幾個太醫(yī)圍著正討論皇上病情的事,屋外趙王爺?shù)葞孜换首右呀?jīng)在此守了幾日,大家的臉色看起來都不大好,十皇子嚴(yán)從賀剛從靈堂回來,在趙王爺旁邊站定后身子晃了晃,眼皮子都已經(jīng)打了幾圈架,他低聲問:“怎么樣了?” 趙王爺見他神色露的這么明顯,也是出于對他的不在意,朝著緊閉的屋子努了下神色:“還沒出來?!?/br> “這都好兩個時辰了?!?/br> 話音剛落門開了,陸太醫(yī)為首的幾位太醫(yī)走出來,臉上的神色并不輕松。但到了后面齊太醫(yī)出來時又是另一種神色,細(xì)辨之下陸太醫(yī)臉色微紅,似乎有些生氣。 他們出去時候嚴(yán)從賀隱隱聽到了“鋌而走險”“嘗試”“折損”這樣的字眼,他疑惑的看向趙王爺,后者也不清楚這些太醫(yī)的意思,半日的功夫就沒一句話留下? 皇上沒醒,醒了也不一定召見他們,嚴(yán)從賀坐不住了,看了內(nèi)殿好幾眼后極小聲道:“我再去靈堂瞧瞧。” 原來生悶的氣氛被他這么一說有些緩和,趙王看著他好笑道:“一會兒的功夫就要回去看看,齊側(cè)妃可真是好福氣?!?/br> 嚴(yán)從賀也不臉紅,他就是心疼敏畫跪了好幾天,反正在這兒也沒什么事,遂他厚著臉皮道:“我順道替九哥你看看九嫂,她前些日子不是也染了風(fēng)寒?!?/br> 趙王哭笑不得,這是他這么來回晃的理由?原本他們都該在靈堂,但因父皇病著他們才來乾清宮侍疾,他倒好,來回自在了。 一旁的定王聽到他這么說,笑著搭了一句:“也好,十弟順道替我看看虞美人,她才出月子沒幾天,這幾日辛苦的很。” “還是二哥知道疼人。”嚴(yán)從賀順道懟了趙王一句,趙王對此拿他也無可奈何,諸位兄弟中有二哥這樣府中藏盡美人的,也有十弟這樣專寵一個,更有十一那般府中容不下一個侍女,有人愛美人自然有人愛江山。 于是趙王沒好氣瞪了他一眼道:“行了,你也別來回走,免得讓人拿了不是?!?/br> 嚴(yán)從賀這一走,殿內(nèi)又安靜了下來,趙王臉上的神色由笑轉(zhuǎn)了微凝,他很快環(huán)顧了眾人,陸太醫(yī)他們討論的如何尚且不清楚,十一和八哥也不在,沒聽老十說起來,那就不在靈堂了,他們都不是沒腦子的人,這時辰會在哪里呢。 殿外的天悶沉沉,快到傍晚,天色昏暗。 靈堂外空了許多,哭靈的女眷在偏殿休息,沈貴妃趁此回了一趟希宜宮,派人去坤和宮后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把譽(yù)王找來,半個時辰后見到兒子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回是真算錯了?!?/br> 不等嚴(yán)從煜說話,沈貴妃喝了一口潤嗓的茶后遺憾道:“你父皇已經(jīng)點頭,圣旨都擬了,可偏偏出了這急事,你的婚事得往后一年?!?/br> 皇上之前答應(yīng)她的,煜兒的婚事由她做主,那天前來也允了,原本她想著年末定下,明年年初可以辦婚事,她把什么事兒都算進(jìn)去了,唯獨是沒料到這次來勢洶洶的寒潮會一下把皇太后的性命給帶走,這真是太突然了。 “民間祖父母過世孫兒輩的尚且要守孝,這皇家更是不能免?!鄙蛸F妃嘆了聲,也有人悄悄定下親事,可放在這兒也行不通,“若是百日之內(nèi)定下未免刻意?!?/br> 初入宮沒幾年沈貴妃就悟出了那個道理,身在宮中凡事就得及時事,否則夜長夢多,轉(zhuǎn)眼就是變故。 嚴(yán)從煜沉默了半響:“年后再定?!?/br> 沈貴妃望了他一會兒,一路磕磕絆絆的,臨了還是有坎坷:“她是安樂堂的醫(yī)女,到府上也有幾日,就當(dāng)是母妃賜給你的,過后再給名分倒也無妨?!?/br> 嚴(yán)從煜眉頭微皺:“不妥?!?/br> 見他如此沈貴妃便不再多言此事:“你父皇如今身子欠妥,太和宮那兒你少去?!?/br> 原本朝堂上那些大臣們就逼得緊,皇上的身子要再這樣下去,立太子之事就迫在眉睫,越是這個時候沈貴妃就越不想讓兒子參與其中,趙王什么心思昭然若是,而太和宮那位什么心思,沈貴妃同樣很清楚,皇太后這一走,賀家不動都得動。 “等皇太后的事情處理完,我去求你父皇,讓你去封地?!?/br> “父皇不會答應(yīng)?!?/br> 沈貴妃臉色一凜:“他若不答應(yīng),那沈家助你,也能爭上一爭?!?/br> ———————————————————————————— 十一月二十三,皇太后出殯這天,皇陵霜降,無風(fēng)的天白霧蒙蒙,迎在臉上這些都像是凝結(jié)在空氣里的冰珠,冷的透骨。 從皇陵外回來已是傍晚,戚相思回到齊府,沐浴過后喝下韓mama煮的熱姜湯,團(tuán)坐在臥榻上看著對側(cè)的牡丹花簇屏風(fēng)走神。 玉石端了雞絲粥進(jìn)來:“姑娘,趁熱吃一點,廚房里還燉著藥膳,是二老爺親自命人做的,等會兒就送來。” 戚相思回神:“他回府了?” “回來了,姑娘回來后半個時辰二老爺就回來了?!?/br> 皇上的身子還未完全康復(fù),齊鶴年居然沒有留在宮中。想到這兒戚相思忙起身:“替我換衣服。” 果不其然,在她換好衣服后沒多久齊鶴年就派人來請她了。 到了書房,戚相思進(jìn)屋,齊鶴年見她進(jìn)來,拿著信的右手很自然的翻了下,起身叫管事看茶,隨和笑道:“這幾日累壞了吧?!?/br> 接連數(shù)日的忙碌下齊鶴年瘦了不少,原本敦實臉上招牌的笑意看起來也顯得有點不真誠,戚相思搖頭:“您找我來有什么事?” “南邊來了幾位商客,都是做藥材買賣的,正好彥霖他們都不在,你隨我一同過去看看?!饼R鶴年說完后看著她,像是要從她臉上找到點什么。 戚相思微微一笑:“好啊?!?/br> ...... 出府時天已經(jīng)黑了,半個時辰之后到了酒樓。 金橋附近沒有往日熱鬧,盡管沿街的茶館酒樓都開著,但因皇太后殯天,這些天城內(nèi)不得升歌喧嘩,街上來去的人也都是匆匆忙忙的。 戚相思從馬車上下來,跟著齊鶴年進(jìn)了酒樓,掌柜帶他們到了后院。此處設(shè)了幾個包廂,其中有兩個亮著燈,門外還有人影,走過小橋后戚相思抬頭看去,看到了個熟悉的側(cè)影,是季子禾。 落定了心中的猜測之后戚相思反而沒有剛剛來的時候那么緊張,她朝包廂走去,和轉(zhuǎn)過身來的季子禾正對了視線。 季子禾臉上的笑意微頓了頓,隨即舒展開來,大步朝著齊鶴年走來:“齊老爺,好久不見啊。” 齊鶴年笑著打招呼:“確實是好久不見了,季公子?!?/br> “剛剛我還問起我爹,是誰給我們介紹這么大筆的生意,還把我們都請到京都來,原來是齊老爺您?!奔咀雍坛菹嗨计沉搜?,說的特別大聲,轉(zhuǎn)過身后給齊鶴年讓了位置,顯得熱忱又高興,“齊姑娘也來了,來來來,你們請先?!?/br> 季子禾大聲的提醒她屋子里不止季家人,表哥是不是也在?戚相思想著便覺得不對,要是表哥在的話季大哥不會提示的這么刻意,還有別人。 進(jìn)門那剎那戚相思有片刻的失神,那兩個站在桌前的中年男子她都覺得陌生,直到其中藏青袍子的男子看向她時戚相思才覺得他和娘親長的相似,也是自己的親人。很快的,她神情自若的將視線轉(zhuǎn)到了門旁的范諸身上,齊鶴年把他們都請來了。 “范老爺,季老爺。”齊鶴年笑呵呵的和他們打招呼,兩個人反應(yīng)過來,生意場上的恭維和客套很快擺上臺面,笑著邀他坐下,叫門口的掌柜開始上菜。 因為有人從中牽線,說能讓他們和京城的人合作,做宮里的藥材買賣,他們這才受邀入京。見了面才知道是齊鶴年,不過這些也不打緊,做生意的人自能開場說話,即便是戚相思在場,即便是范林遠(yuǎn)的視線時不時看向她,這都不影響他們商榷藥材的買賣。 直到伙計上了一道永州名菜,齊鶴年笑著邀他們都嘗一嘗:“范兄,季兄,這是一道永州名菜,多年前我外出游歷,途徑永州南縣時嘗過就沒忘記,這滿江樓里的廚子也是永州來的,做的最地道?!?/br> 范諸的筷子一頓,抬起頭看向?qū)γ鏁r戚相思正拿起筷子夾了一塊rou燜芋頭到碗里,這是永州南縣名菜,也是他在戚家那兩年里時常會出現(xiàn)在餐桌上的菜,相思和香櫞都很愛吃。 他擔(dān)心之下,戚相思連吃了三塊,燙到喉嚨快起泡時才停下來,她拿起帕子輕輕擦了下嘴角,抬起頭看聊著永州事的齊鶴年:“二伯,我看這道菜也不是很正宗,我在永州的時候吃過這個,那邊的廚子做的才地道?!?/br> 眾人看向她,范林遠(yuǎn)趁此機(jī)會問道:“齊姑娘在永州呆過?” “呆過。”戚相思輕描淡寫,“沒進(jìn)過酒樓,不過在酒樓外的巷子里嘗過。” 范林遠(yuǎn)初始還有些不理解她的話,猛然想到她說的在巷子里嘗過時臉色微變,坐在斜對面的季子禾見此,拿起手中的杯子朝齊鶴年敬酒:“齊老爺,還沒謝謝你幫我們牽了件這么大的事?!?/br> 齊鶴年端起杯子推拒:“成不成眼下還說不準(zhǔn),可不敢當(dāng)?!?/br> “成不成另當(dāng)別論,就您在其中牽橋搭線已經(jīng)是莫大的幫助了,這杯酒怎么夠表達(dá)謝意,若是事成,給您分利都是小的。”季子禾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笑看著齊鶴年。 別人都干了他總不能還端著,齊鶴年笑著喝了一杯:“那也是你們多年攢下來的信譽(yù)?!?/br> 季子禾的這一杯酒緩解了剛剛范林遠(yuǎn)的問話,只是早就有所安排的齊鶴年怎么會就這么簡單放過機(jī)會,他放下杯子抬手請范林遠(yuǎn)嘗菜:“聽聞范兄是從永州搬到株洲的,不知范兄是永州哪里人氏?!?/br> “原來住在永州城里,這都是許多年前的事了?!狈读诌h(yuǎn)笑著擺手,“你要讓我嘗這菜啊,怕是不準(zhǔn)了?!?/br> “那永州可還有親人?” “沒有親人了,都搬到了株洲,就幾個遠(yuǎn)親,好多年沒有聯(lián)系,如今也早已經(jīng)斷了關(guān)系?!?/br> 兩個人飲酒聊著,一旁季子禾聽的心驚膽戰(zhàn),范伯伯并不清楚范諸這些年來四處查戚家的事,而眼前這個笑面虎一樣的人,明明是殺人兇手,明明對范家了如指掌卻還談笑風(fēng)生的問范伯伯有關(guān)家人的事。 說什么搭橋牽線做生意,事先含糊其辭了邀請人的身份,還把相思帶來,他到底想做什么? 齊鶴年把話題從家人又帶到了生意上,隨后對著季老爺說起戚相思:“這孩子沉迷學(xué)醫(yī),又有天賦,在太醫(yī)院學(xué)了三年后如今已能獨當(dāng)一面,所以我今天把她也帶來了。說起來她與季公子應(yīng)該相識,之前我那侄女出嫁,季公子與她聊的也挺投緣?!?/br> 不明真相的季老爺自然對戚相思報以賞識的目光,就如當(dāng)初季子禾用來解除齊鶴年懷疑時用的理由,對于季家這樣的商賈人家而言,娶一個官家女子,又通曉醫(yī)理的是一件多么難求的事。 “女子學(xué)醫(yī)本就不易,齊家能支持才是幸事,范兄你說呢?!奔纠蠣敵读诌h(yuǎn)看去,后者淡淡笑著,“齊姑娘去過永州,莫不是和齊老爺一樣也是游歷?!?/br> “我去的時候她還小呢?!饼R鶴年朗笑,“她是我三弟在惠州出任時出生的,三年前才接回京都,齊家在惠州和永州也有些生意,這孩子跟著醫(yī)館里的大夫跑了不少地方?!?/br> 齊鶴年一筆帶過戚相思在永州的過往,臉上笑盈盈的,執(zhí)起杯子輕輕摩挲著,視線落在對面的幾個人身上,除了季老爺之外,其余的三個神情里都掩蓋不住異樣的情緒,看來他們和敏鶯都是舊相識。 “小小年紀(jì)就由此作為,堪比許多男兒?!币苍S是學(xué)醫(yī)二字觸動到了范林遠(yuǎn),他看了眼戚相思,隨后笑著敬齊鶴年,“身為長輩,齊老爺應(yīng)該很驕傲?!?/br> 齊鶴年聽到這樣的夸獎顯得很開心:“說起這個,范家做了這么多年藥材生意,范老爺應(yīng)該結(jié)識不少大夫才是?!?/br> 都是聰明人,范林遠(yuǎn)聽出了里邊的意思:“齊老爺說的是?” “你們也知道,太醫(yī)院如今在廣招賢醫(yī),若是有幸被招納,必定是能獲一官半職。如此一來既能救更多的人,對你們而言也是有莫大的好處?!?/br> 戚相思手握著筷子輕輕一顫,這番話聽起來十分耳熟。七年前太醫(yī)院就曾大肆招納過民間大夫,齊鶴年游歷各處,用這番話說服過許多醫(yī)術(shù)不凡的大夫,對祖父和父親說的也是這番話。 可真是救人也就算了,等她到了京都城進(jìn)了太醫(yī)院后才發(fā)現(xiàn),這些招納進(jìn)去的大夫不過是掛了個太醫(yī)的好聽頭銜,實際上在太醫(yī)院內(nèi)地位低下,遇到各處有疫病時他們就是第一批沖出去的人,病死了就給一點撫恤金而已,而招募他們的緣由,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上還想活的再久一點。 而如今,齊鶴年還要用這番大義凜然的話來套他們的話。 季老爺和范林遠(yuǎn)對看了眼,季老爺點點頭:“要是能進(jìn)太醫(yī)院,這對他們來說倒不失為一個機(jī)會?!贝蠓蚴且患贾L,太醫(yī)可是官。 范林遠(yuǎn)并不這么認(rèn)為:“株洲倒是有不少,只不過人各有志,他們興許只想做個大夫。” “范老爺此言差矣,學(xué)醫(yī)難,若是想加官進(jìn)爵何不另走捷徑,這只不過是為了黎明百姓著想?!?/br> 季子禾心中暗吐:道貌岸然,從未見過如此虛偽之人。 一個時辰之后,夜已深,眾人離開酒樓在門口道別,此時的街上只有寥寥數(shù)人,顯得格外安靜。 季老爺喝的有點多,送上馬車之后,齊鶴年對范林遠(yuǎn)道:“范老爺應(yīng)該是第一次來京都城吧,聽聞你把范夫人也帶來了,舟車勞頓你們先休息兩日,到時也該讓我們盡盡地主之誼,叫內(nèi)人帶你們四處游玩一下?!?/br> 范林遠(yuǎn)忙擺手婉拒,帶著些醉意:“怎敢勞煩,范諸他之前來過幾回,由他帶著出去走走便可,齊老爺貴人事忙,不必這么麻煩?!?/br> “那怎么成,范老爺您就別客氣了,天色不早你們先回去休息,改日再邀你們詳談今日之事。”說罷齊鶴年朝著戚相思招了招手,“敏鶯啊,到時你與你二伯娘一起招待范夫人她們?!?/br> 戚相思看著范林遠(yuǎn),淡淡說了個是字。 ———————————————————————————————— 石板小道,兩側(cè)的墻靠的近,車轱轆的聲音格外的大。 馬車內(nèi)很安靜,從上馬車之后父子倆就沒有說過一句話,范諸坐在馬車門附近,手搭在扶手的板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的動著。 范林遠(yuǎn)看著兒子,嘴角微動,欲言又止。 車轱轆滾過凹凸不平的地面,馬車晃動,父子倆幾乎同時開口。 “爹,這是場鴻門宴?!?/br> “那齊姑娘怎么會是相思。” 范諸轉(zhuǎn)過身,范林遠(yuǎn)的眼神清醒的很。多年未見,第一眼也許不確定,可一晚上下來范林遠(yuǎn)怎么可能會不認(rèn)得自己的外甥女,他這么問還有一個意思,戚家怎么還有人活著。 “我們搬走之后沒多久相思就去萬縣找過我們,這件事我不知道,爹和娘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