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臻搖搖頭，嘴角笑意難掩：“我買的衣服還合身么？”

    這話鋒轉(zhuǎn)的，跌宕起伏的。

    背上的某人一口空氣差點兒嗆著自己：“合、合身！”

    暑假送請柬名單給她的時候，那一抹印在水清門簾上的曲線，到現(xiàn)在還縈繞在腦海：“目測。我也覺得差不了多少！”

    巴小三立即緊了緊領(lǐng)口，護/胸：“目測？你眼睛挺毒??？”果然天下男人一般黑，什么時候目測的都不知道。還測的那么準?。?！

    “巴元，我和你說一件事情！”過臻見她情緒有所好轉(zhuǎn)，便不和她開玩笑了。沙啞的語氣又冷了下來。

    “什么事？”她舔著巧克力。

    “楚國楚老師過世了！腦癌！”

    黏膩甜腥的黑色巧克力啪一聲掉在地上。

    清冷的校園里突然竄起一陣無名的風(fēng)，吹亂了一頭干練精致的短發(fā)：“哦！”

    她把小臉塞進了過臻的頸窩里。鼻息輕輕，南城的孩子離死亡很近。他們總是會聽到這樣的消息。和自己不熟的，打過幾次照面的，點頭微笑過的，昨天還好端端的，今天就走了。而且絕大多數(shù)都是不可抗力的因素，年紀，癌癥。

    聽多了，連驚訝都不會了。

    “楚響還好么？”

    “好，他比我們想象的要懂事！”過臻把她往上懟了懟，“抱歉，現(xiàn)在就急著告訴你！”明明她自己現(xiàn)在也在極度疲累的狀態(tài)。

    “沒，要謝謝你！”

    兩個人就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著，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到了醫(yī)院。

    巴元再醒來的時候，過臻已經(jīng)不再了。她迷迷糊糊地睡了有兩天了。嘴巴里有苦澀的甜味，她抬頭看了看吊瓶，估計又是葡萄糖。這種味道簡直讓人印象深刻。

    “三兒，你醒了！”是陳薇的聲音。

    巴元被嚇了一跳：“媽？”

    她自己坐了起來，勉強擠了一個微笑：“媽？媽你怎么，怎么回來了？”

    當(dāng)年的那件事情，是她攔著巴爺爺和巴奶奶，沒有告訴任何人，自然包括兩位家長。過老爺子那邊也就沒有多嘴。

    一來，是怕加深巴爺爺巴奶奶的自責(zé)。二來，是怕陳薇和公婆之間生出嫌隙。

    所以至今陳薇都不知道自己的小女兒原來還經(jīng)歷過那樣的事情，甚至患有幽閉恐懼癥。

    “還好發(fā)現(xiàn)的及時，她身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嚴重的脫水和低血糖癥狀。再晚幾個小時估計就危險了。但是……你們更應(yīng)該注意的是她的精神問題，隱性的焦躁恐懼癥，如果心理治療方面沒有及時開導(dǎo)，發(fā)泄出來的話……好在您女兒態(tài)度還是積極樂觀的，有條件的話，替她換個環(huán)境吧?！?/br>
    醫(yī)生的話像是一刻□□在陳薇的心里“轟”的一聲。她都不知道，自家那個丫頭從來半句沒有提過。

    巴奶奶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薇啊~對不起~”

    “媽，這話不應(yīng)該對我說。要不是這次我趕回來，是不是一輩子都不知道了，不知道你們曾經(jīng)把我的女兒關(guān)在家里，七天七夜，沒吃沒喝！??！”陳薇不是個潑蠻的媳婦兒，但是論誰陡然聽了這樣的消息，都會，“你知道的，新城的教育生活水平遠高于南城，我們完全有能力把三兒接走的。就是怕你們獨自在家，怕你們孤單，才刻意留她到高中畢業(yè)……你們……”

    陳薇沒有接著說下去，更沒回頭看巴老夫人一眼。獨自擦了擦眼淚進了病房。

    巴元看她的樣子，多數(shù)是已經(jīng)知道事情的原委。

    “媽，你不能怪爺爺奶奶，當(dāng)初是我沒有讓他們告訴你和爸爸！”

    陳薇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她：“為什么？你知道不知道，發(fā)生這樣的事，mama心里有多疼?！?/br>
    巴元迎上陳薇的目光，沒有任何逃避，直面的對視：“那mama你告訴我，如果十年前你就知道了這件事，我是不是就得跟著你們離開南城了？”

    陳薇的眉頭蹙了起來，她的印象中，這個乖巧穩(wěn)重的小女兒可從來沒有這么和她頂過嘴。

    “是，無論你說什么，這次必須跟我走?！彼鼜妱?。

    “mama，這些年奶奶為了彌補那個過錯，對我是寸步不離。為了我完全戒了麻將，對我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寵愛。這還不夠么？你現(xiàn)在把我接走了，奶奶她該怎么想？她和爺爺兩個人只會更加的自責(zé)?！卑驮蝗谎矍耙缓冢铧c一頭栽到床底下。

    門外的巴老夫人捂著嘴早已泣不成聲。另一只斑駁皺紋的手趴在墻上，順著白色墻面的漆紋滑落，跌坐在地上。

    十年了，最有資格原諒她的人是最懂她的人。

    病房里僵持了好一陣子，陳薇咬咬牙：“這次你跟我走也得走，不跟也得走?！?/br>
    “媽！”巴元急的在床上直跺腳。

    陳薇的性子是軟，但說話向來是一不二。正因為這樣她才害怕，害怕陳薇這次回來真的就這么一聲不響地把她帶走了。

    “好了，這事暫且先按下，醫(yī)生說你現(xiàn)在要靜養(yǎng)，你乖乖躺下。mama現(xiàn)在回家?guī)湍銦觞c兒雞湯來補補，哦，不，不行，雞湯太油，我不能和你扯了，得抓緊時間去市場看看了，有沒有什么別的大補的?！?/br>
    巴小三知道自家這個mama是當(dāng)老師的，在學(xué)校里就是這么治理自己的學(xué)生。先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還顧左右而言它，用到自家女兒身上也是游刃有余！

    那天晚上，巴元躺在床上左右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陳薇的態(tài)度她已經(jīng)看見了。可是她不想這么早就走，還有一年，至少陪范凡她們讀完這一年，至少和過臻好好說聲分別，好好說聲感謝。

    越想就越不甘心，不甘心就這么走了。就在她下定決心準備“越獄”，逃離這里的時候。突然病房的門開了，蹣跚的步伐聲音輕輕。

    巴小三以為是mama，立刻倒下佯裝挺尸。

    “三兒，你沒睡呢吧？”

    “奶奶……”巴元聽到聲音之后又坐了起來，“這么晚，你怎么來了?！?/br>
    “奶奶怕你晚上害怕，睡不著，所以過來陪你說說話！”巴老夫人靠床邊坐下。

    “沒事，只要環(huán)境不完全封閉，可以見光，我就沒事！”巴元理了理她肩旁邊散下來的碎發(fā)，“奶奶，mama也是心疼我，你別往心里去！”

    巴老夫人搖搖頭：“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