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楊蓁蓁與太子二人一到楊家，這人還未走入屋子里，原本坐在大廳榻上正低頭玩著九連環(huán)的琪哥兒便從榻上手腳并用的爬了下來，人還未站穩(wěn)，便搖搖晃晃朝著太子小跑了去。

    “瑞哥哥，瑞哥哥！”

    琪哥兒嘴里還含著糖，說話有些含糊不清，不過眼里的殷切喜悅卻是誰都能夠瞧得出來。

    楊蓁蓁看著琪哥兒這幅小模樣，面上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輕聲開口道：“琪哥兒只瞧得見你的瑞哥哥，怎么就瞧不見姑母了！”

    琪哥兒聽到楊蓁蓁的聲音，還真是剛看到楊蓁蓁。

    他面上呆了呆，好半晌兒呆愣愣的沒說話，這幅小模樣，看得屋里人都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太子倒是十分維護(hù)這個弟弟，聞言只是抱住琪哥兒沖著楊蓁蓁笑道：“琪哥兒還不快去親親你的姑母?！?/br>
    “嗯……”

    琪哥兒猶豫著，上前用糊了糖水的口水往楊蓁蓁臉上親了一下，頓時又將一屋子的人給逗樂了起來。

    楊蓁蓁用帕子擦了擦自己沾了琪哥兒口水的臉頰，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然后走到了楊陳氏身邊，按住她輕聲道：“娘，你身體不好就別起來了，坐著吧！”

    說罷這話，楊蓁蓁又沖著自己的弟妹點了點頭。

    楊嘉言的妻子畢竟與楊蓁蓁不熟，又對于楊蓁蓁的身份有幾分在意，所以每回見到，難免拘禁，見楊蓁蓁在楊陳氏身邊坐下，她連忙站了起來，沖著她輕聲道：“jiejie稍坐。”

    “不必忙活了，我與娘說會兒話就好。”

    楊蓁蓁聞言連忙按住了她，心中也有幾分無奈，說來她如今來家中也不算少，只是這弟妹性格有些拘禁，對著她的時候表現(xiàn)尤其，不過除了這點，自己這個弟妹倒也是無可挑剔，將家中照顧的僅僅有條，對著楊陳氏更是孝順有嘉。

    楊蓁蓁有心緩和氣氛，所以只笑著問了一些對方一些楊嘉言與琪哥兒的事情。

    而楊嘉言的妻子聞言，果然輕松了許多，如數(shù)家珍般的將近來發(fā)生在自己丈夫與兒子身上的事情與楊蓁蓁說了。

    “相公近來常隨著顧大人去郊外練習(xí)騎馬練習(xí)射箭，說今年萬萬不能跟以往一般只坐在下邊看了，前幾日還和幾位友人去市集挑馬……”

    楊嘉言的妻子說著，面上神色不覺和緩，露出了一絲笑容，而楊蓁蓁看著，也笑了起來。

    也就是楊蓁蓁這么一笑，讓她意識到自己今日好像有些放肆了，她面上有些不自在。

    “挺好的，嘉言是該好好練練?！?/br>
    楊蓁蓁輕笑著說了一句，楊嘉言早些年只顧著悶在屋子里頭讀書，對于武藝騎射幾乎是一竅不通，近些年來隨著見識多了，倒是有些接觸，但終究不精通，如今既然肯用功，說明也是有些喜歡了。

    “再過些時候的確是要圍獵，到時候我讓皇上給嘉言挑一匹好馬送來，也免得嘉言不懂讓人騙了去?！?/br>
    “jiejie，不必了……”

    楊嘉言的妻子還以為是自己多言讓楊蓁蓁以為要馬，連忙擺手拒絕，楊蓁蓁卻是笑著搖了搖頭，輕聲道：“瞧弟妹說的，都是一家人，這么客氣，我可是不高興了。”

    “jiejie，不是……”

    楊嘉言的妻子聞言，有些訥訥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

    而楊陳氏卻是好笑的拍了拍楊蓁蓁的手，輕笑道：“你呀，可不許捉弄你弟妹，行了，你下去瞧瞧孩子，別讓他煩著太子殿下。”

    “是?！?/br>
    楊嘉言的妻子慢慢退了下去。

    屋子里很快只余楊蓁蓁與楊陳氏二人，楊陳氏仔細(xì)端詳著楊蓁蓁，輕聲開口道：“娘瞧著你，今日好像有些心事?！?/br>
    “怎么會呢？”

    楊蓁蓁嘴角微微扯動笑了一下。

    “你是娘生的，娘便是再愚笨，怎么會看不出自己的女兒高興不高興，方才你看著琪哥兒的時候，心里分明便是存著事情，可是與皇上鬧矛盾了？”

    楊陳氏握住楊蓁蓁的手，輕聲開口問著。

    “沒有，只是……想起了妞妞?！?/br>
    楊蓁蓁猶豫著，最終輕聲開口說了。

    楊陳氏聞言，面上的神色愣了一下，她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多少年了，那孩子的名字沒有再被提起過，只是午夜夢回之際，只怕誰都沒有忘記她，早已經(jīng)成了深深扎在心頭里的那一根刺。

    楊陳氏沒由來的，眼眶便紅了起來。

    楊蓁蓁瞧見楊陳氏這般，也自覺失言，連忙開口輕聲道：“娘，沒事的，我只是在街上看到一個和妞妞差不多年紀(jì)的女孩，便忍不住想了……”

    “娘近來也常做夢夢到那孩子?！睏铌愂蠐u了搖頭，打斷了楊蓁蓁的話。

    “娘夢到妞妞小的時候，夢到她長大了的樣子，和你一模一樣。”

    “……”

    楊蓁蓁腦海里一下子又閃過了在街上看到的那個少女，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反握住了楊陳氏的手。

    “娘記得，妞妞比太子殿下還要大上一些……倘若……現(xiàn)在也該到了你這個做娘的cao心的時候，若是那孩子還在，有你這個做娘的看顧著該有多好！”

    楊陳氏的話音未落，楊蓁蓁的淚水便低落在了二人交握的手心中。

    楊蓁蓁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楊陳氏輕聲道：“娘，這么多年了，我都快記不得妞妞小時候的樣子了，你還記得嗎？”

    “怎么不記得，妞妞和你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楊陳氏拿出手帕替楊蓁蓁擦眼淚，摸著她的頭，深吸了一口氣，慢慢道：“娘知道這些年了，雖然你從沒在娘面前提過，可是那是你身上掉下的一塊rou，你怎么可能會不記得妞妞……但那孩子不是你的錯，都是那孩子的命，真要怪誰，該怪的也是那該殺千刀的李家。蓁蓁，這么多年了，你也該放下了！”

    “我知道……”

    楊蓁蓁聲音哽咽，腦海之中始終浮現(xiàn)著在街上看到的那一幕。

    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是……只是一個與她長相有幾分相似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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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一百八十一、有孕

    一百八十一、

    楊蓁蓁唯一不敢去想的，便是覺得這孩子，真的是她的孩子。

    因為她怕，唯恐自己有了希望，又失望，這種失望，與她所希望的自己能夠再孕育一個孩子不同，那只是灰心，而這種失望，是近乎絕望，幾乎是在割她心頭上的rou。

    她自然是希望，甚至是渴望著妞妞仍然活著，只要她活著，哪怕是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好好的活著，她愿意拿自己的這條命去換，但……這么多年了，心底里的那點子想法，早已經(jīng)變成了奢求。

    她甚至有些不敢再去想。

    在街上看到馬車上的那個少女時，她就像是被扼住了喉嚨，她幾乎是想要追著馬車去跑。但那一瞬間，消瞬即逝，仿佛是在嘲諷著她的不滿足。

    她只能夠生生看著那輛馬車消失在眼底，甚至不敢驚動任何人，她很怕萬一自己去追，追到了，看到的人不是妞妞，旁人會有同情的目光安慰著她，生生的揭開心底里那道永遠(yuǎn)都愈合不了的傷疤。

    楊蓁蓁與小時候一般，將自己的腦袋埋在了楊陳氏的懷中，只是將自己的眼淚無聲無息的流干凈。

    面對太子之時，她的面上早已經(jīng)看不出任何不當(dāng)。

    太子倒也是真的沒有發(fā)現(xiàn)楊蓁蓁的不妥，他今日帶著琪哥兒在街頭巷尾玩了一圈，就跟小時候，楊嘉言帶著他一般，只玩得滿身大汗，熱氣騰騰。

    楊蓁蓁只連忙招呼了楊家的用人端了在井中浸過的綠豆湯兒給楊嘉言與琪哥兒用了，一手更是替太子擦著腦門子上的汗水，笑道：“這么大的日頭，你帶著琪哥兒在外頭玩什么呢，街上還有人嗎？”

    “不熱不熱，沒去街上，就在巷子里頭鉆了鉆。”

    太子拿著綠豆湯汁兒一飲而盡，然后拿著袖子抹了一把嘴后，他將碗遞給了楊蓁蓁，開口似是隨意的問了一句：“乳娘，晚上吃什么？”

    “……”

    楊蓁蓁聞言，愣了一下，沒有馬上回答。

    太子瞧著楊蓁蓁的面色，便知她心中另有打算。

    他眨了眨眼睛，也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楊蓁蓁。楊蓁蓁面上卻是有些不好意思道：“咱們出來有些時候了，再等會兒回宮去吧?！?/br>
    當(dāng)然楊蓁蓁也絕對不會將怕蕭恒等急了這話給說出來，說出來，只怕太子要使性子不肯回去了。

    不過即使楊蓁蓁不說出來，太子還能猜不到楊蓁蓁的心思。

    他漫不經(jīng)心的拿起一塊瓜往嘴里咬著，一邊隨口又是道：“也行，早些回去也免得宮門那邊禁嚴(yán)麻煩，不過就這么回去也太急急忙忙了，還是等舅舅回來了，咱們再回去?！?/br>
    “行?！?/br>
    楊蓁蓁沒有反對，點了點頭。

    楊嘉言回來的倒是不晚，他回到家里看到楊蓁蓁與太子的時候，一點都不驚訝，只是沖著太子行了一禮，又教訓(xùn)了一句今天幾乎是跟太子玩瘋了的琪哥兒，然后方才面帶微笑沖著楊蓁蓁輕聲道：“jiejie今日怎么回來了？”

    楊蓁蓁輕笑著并沒有說話。

    她仔細(xì)看了看楊嘉言，皮膚瞧著倒是真的黑了不少，看樣子這段時日的確是在騎射上下了功夫：“就算不想在圍場丟人，也不能夠cao之過急，慢慢來?！?/br>
    “嗯。”

    楊嘉言這么大個人了，被楊蓁蓁這般叮囑，卻也不覺得不耐煩。

    倒是這頭說話著，楊陳氏聽到外邊的動靜，走出來瞧了一眼，沒看到顧清明面上有幾分失望，沖著楊嘉言開口問道：“怎么清明沒跟你回來，我不是叮囑過你讓你帶清明回家來吃飯嗎，他家里又沒人，一個人回去也怪冷清的?！?/br>
    太子聽了楊陳氏的話，也忍不住開口笑道：“是啊，舅舅，舅母說你跟顧老師一道兒出去騎馬的，怎么顧老師沒跟你一道兒回來？”

    楊嘉言目光飛快的看了一眼楊蓁蓁，面上倒是沒有流露出其他的神色，只是坦然笑道：“顧大哥說晚上約了朋友，不好失約，所以下次再來?！?/br>
    “原來是這樣?。　?/br>
    楊陳氏聞言雖然有幾分失望，但也沒有繼續(xù)追問。倒是太子，不易察覺的看了一眼楊蓁蓁，也沒有說什么，笑著點了點頭。

    當(dāng)然，太子也是瞧出了楊嘉言這話顯然是有推脫的意思，太子多少也是知曉一些楊蓁蓁與顧清明的事情，只怕是顧清明在門口瞧見他們來了，才轉(zhuǎn)道離開的。

    畢竟自己那個好父皇的醋性可不小，顧清明懂得避嫌，對他自己好，對楊蓁蓁更好。

    楊蓁蓁與太子二人見過楊嘉言后，便回了宮，饒是他們回宮還不算晚，不過等到回到宣和殿的時候，也已經(jīng)是晚膳的時候。

    楊蓁蓁的房里十分安靜，顯然蕭恒并不在。

    楊蓁蓁拉著面上頗有幾分不情不愿的太子回了屋，吩咐底下人去御膳房傳了膳，親自將從宮外帶回來的東西裝了盤后，方才吩咐小環(huán)去前邊御書房找梁庸套套話。

    誰知道，小環(huán)人還未走出房門，便聽到門外宮人的通稟聲，蕭恒自己來了。

    太子朝著楊蓁蓁挑了一下眉，露出了一個“瞧瞧”的神色。

    楊蓁蓁拍了一下太子的肩膀，示意他收斂一些，而后拉著太子一道兒走到了門口去迎接蕭恒。

    說來，這般鄭重其事的迎接蕭恒，還真是少見。

    蕭恒在門口瞧見自己的女人和兒子這幅樣子，卻并不驚訝，只是淡淡的瞥了他們一眼，而后也沒有像往日一般走向楊蓁蓁，只是自己朝著屋里走了去。

    太子輕哼了一聲，正想說些什么，卻是被楊蓁蓁拉了拉衣角。

    楊蓁蓁帶著太子朝著屋里走去，走到屋內(nèi)的時候，看見蕭恒正站在桌前看著擺放在桌子上的點心時，面上露出了笑容，頗有幾分殷切的開口道：“你不是最愛吃娘做的紅豆糕了嗎，我給你帶了一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