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蕭恒沒有說話，反正現(xiàn)在他說什么，在楊蓁蓁與太子眼中，也已經(jīng)是惡人了。

    楊蓁蓁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輕聲開口道：“皇上，殿下斷奶，不能夠一下子斷了，咱們慢慢來好嗎？明日里我再想想其他的法子，總歸是能斷掉的！”

    蕭恒看著楊蓁蓁，只是開口說了一句：“方才朕來的時候，你東張西望的，在望什么？”

    楊蓁蓁聞言，倒是不敢再說話，心虛的低下了頭，能望什么，自然是在望他又沒有在附近。

    “若是朕不來，只怕你又要心軟了，這斷奶，你必須得心狠，你不狠心，怎么斷的了？”蕭恒嘆了一口氣，也沒有追究，只是又道，“現(xiàn)在他不斷掉，日后更難斷掉，到時候大起來了，你躲起來也沒用了！”

    “……我都說想其他的法子了，大不了平日里給太子多喂些輔食，慢慢的，他自然就不記得要吃奶了！”

    楊蓁蓁想了想，倒是越發(fā)覺得這個主意可行，畢竟太子的確是挺愛吃她做的那些輔食的，有好幾回，她做的輔食吃多了，也就不愛吃奶了。

    蕭恒輕嘆了一聲，未知可否，只是提點了一句：“朕知道你有分寸的，但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你這心軟一次，日后太子斷奶就會越難一回?！?/br>
    “行了，我知道了！”

    楊蓁蓁低著頭，不敢正面對這個問題，當(dāng)然她也不敢回答說不會，因為的確連她自己都不敢保證會不會心軟。

    斷奶這種事情，說難不難，說容易也真是不容易，其實就像蕭恒所說的，的確是得狠心了才行。

    楊蓁蓁記得自己弟弟斷奶那會兒，因著民間孩子沒那么多的講究，她娘除了給多喂些輔食之外，干脆還在自己的身上涂辣椒水、苦瓜水，結(jié)果一回兩回的，她弟弟就怕了，自然也不敢再討奶喝了。

    太子當(dāng)然不能夠像她弟弟那般斷奶，倒不是說太子身份就怎么尊貴了，而是不得不小心，加之楊蓁蓁也不是個狠心之人，自然還是想著循序漸進(jìn)而來。

    所以她打算從輔食這塊著手。

    太子上午的時候，會忍著不去吃其他乳母的奶水，可忍不住不吃自己做的點心。

    第三日早上，楊蓁蓁就特意給太子多做了好幾塊點心，還做了一點糊糊，果不其然，太子在吃了平時點心的量后，見楊蓁蓁沒有阻止，又偷偷摸摸伸出肥嘟嘟的小手撿起一塊點心往嘴里塞了吃了。

    可能是怕楊蓁蓁發(fā)現(xiàn)不讓他吃了，太子還緊緊的將點心攥在了手心里，咬一口看一眼楊蓁蓁，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楊蓁蓁只是含笑看著他，根本不阻止，他也便放開了膽子，嘴里啊啊啊的叫著，還往楊蓁蓁嘴里塞了剩下半塊他咬過的。

    楊蓁蓁今日準(zhǔn)備的點心很足，所以也一點都不嫌臟很給面子的將那塊沾了太子口水，被他捏的有些難看的點心吃了，然后從盤里又撿起了一塊，塞給太子，自己則是將放溫了的南瓜糊糊舀起一勺給太子喂下。

    這個南瓜瓤楊蓁蓁嘗過，十分香甜，比點心有味道多了。

    楊蓁蓁配著這南瓜糊糊喂著，太子那盤子里的點心吃了一塊，又是一塊。

    往日里楊蓁蓁只是喂他個半飽，也是怕太子吃太飽了，就不吃奶了，但今日沒了這個顧慮，太子吃了個肚兒圓，等到吃完之后，太子摸著小肚子躺在了床上，兩只小肥腿交叉翹著，一抖一抖，十分愜意。

    楊蓁蓁含笑將盤子收了，走到了太子身邊。

    太子一看到楊蓁蓁過來，立刻爬起來又是下意識的去解楊蓁蓁的衣裳。

    楊蓁蓁知曉他是吃飽了，也不必?fù)?dān)心他餓肚子，倒是比以往狠得下心，只是抓著他的小手，搖了搖頭。

    太子歪著腦袋看了一會兒楊蓁蓁，又是掙扎了一下小手，但楊蓁蓁沒有讓步。

    太子嘴里啊啊啊叫了兩聲，倒沒有往日的難纏，自己又躺了回去，躺在床上恢復(fù)了方才“大老爺”的樣子，楊蓁蓁輕輕拍打著太子的背，沒過一會兒，吃飽喝足的太子犯了困意，也就呼呼的睡著了。

    楊蓁蓁見這法子管用，又瞧著太子這般進(jìn)食，身體依然康健，甚至掂掂分量，還比往日里胖了一些，她也便放了心日日這般。

    可能也是因為心中覺得這般對太子有些狠心虧欠，楊蓁蓁這幾日，一有空閑的時間，就在小廚房里變著法子給太子折騰吃食，

    蕭恒原本還挺高興太子終于不再纏著楊蓁蓁要奶吃了，可是接連這么幾日下去，他又覺得不太對味了。

    這楊蓁蓁白日里找不到人也罷了，反正他也在御書房里處理公務(wù)，可是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楊蓁蓁還總是心不在焉的想著太子明日的點心和吃食，這占了她太大的精力了。

    而且楊蓁蓁這成日里呆在小廚房里，也沒見她想到他，給他往與膳房里送個點心，他反正是一塊都沒吃到過。

    蕭恒這么一想，越想越覺得不對味了，忍不住在這日清晨一大早，楊蓁蓁起身去小廚房的時候抓住了她，滿臉不是滋味的開口道：“朕和你在一起這么久了，也就吃過你包的一回餃子，你這樣，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楊蓁蓁聞言，往頭上戴著發(fā)釵的手微微頓了一下，無語失笑。

    她沒有說話，蕭恒卻是不干了，翻身從床上起了身，走到了楊蓁蓁身邊看著她開口道：“別以為你不回答，就可以當(dāng)沒這回事情了！”

    “行行行，今日也給你做一盤！”

    楊蓁蓁安撫的拍了拍蕭恒的手，倒是很快便答應(yīng)了要求。

    她答應(yīng)的太爽快，倒是讓蕭恒愣了一下，他還以為要磨不少功夫，才能夠引得楊蓁蓁妥協(xié)呢！

    不過，楊蓁蓁答應(yīng)了，他自然是欣喜的。

    倒是楊蓁蓁看著蕭恒得了一盤點心便欣喜若狂的樣子，心中倒是有些反思自己是否對蕭恒太過于忽略了。

    莫瞧著太子那些點心味道都不怎么樣，可是真正做起來，所費的功夫卻是不輕，不能加糖，不能加各種太子如今還弱小的腸胃不能夠吃的東西，還得保證有點味道，甚至連形狀上，軟硬度，都得把控住，便是楊蓁蓁對于做點心之事十分擅長，但做起來也是十分費功夫的。相反大人用的點心，就沒這么多的講究了，若是簡單一些，楊蓁蓁在做太子點心的空閑之余，便可動手做好。所以她才會答應(yīng)的這般爽快。

    可她卻沒有想到，蕭恒竟然會因為她隨口應(yīng)下的這件事情這般高興。

    她心中微微有些動容，倒也沒有躲避蕭恒抓著她的手。

    蕭恒不知楊蓁蓁心中想著是什么，見楊蓁蓁今日格外好說話，非但答應(yīng)給他做點心，而且也沒拒絕他親熱。

    他心情竟是有些難得受寵若驚的感覺，想了想，蕭恒又是開口道：“蓁蓁，朕給你畫眉？”

    “……”

    楊蓁蓁聞言，愣了一下，卻是失笑的搖了搖頭。

    蕭恒見楊蓁蓁這副反應(yīng)，心中又有些失落了。

    楊蓁蓁見他失落，連忙開口解釋道：“皇上，您哪里見過我上妝呢！我這里連支黛筆都沒有，您拿什么給我畫呢！”

    蕭恒聞言，倒是愣了一下，果然見梳妝臺上除了一些發(fā)釵發(fā)梳之外，竟是真的沒什么脂粉，唯一一盒小小的膏體，似乎還是冬日防干裂用的膏油。

    他瞧見了這個，目光忍不住又轉(zhuǎn)頭看向楊蓁蓁，此時楊蓁蓁已經(jīng)梳妝完了，面上什么脂粉都沒有擦，眉毛也沒有畫，不過楊蓁蓁面容本就十分清秀，如今眉形只是被她略略修出了一些形狀，不像時下流行的細(xì)細(xì)彎眉，似乎只是按著自己的眉鋒，修了一條不算粗的眉毛。

    但蕭恒瞧著，卻覺得分外的順眼，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楊蓁蓁的眉眼，笑道：“朕的蓁蓁，真是天生麗質(zhì)，已不需脂粉來修飾了！”

    楊蓁蓁聞言，只是笑而未語。

    其實她以前也是愛美的，也會涂脂抹粉，甚至連脂粉，都是自己從書籍古方里學(xué)了，然后自己做的。

    但嫁入李家后，李堅的母親瞧不慣，而她心思也淡了，所以那些脂粉被李堅的meimei拿走后，卻是沒有再動過心思去做，去抹。進(jìn)宮后，身為照顧太子的乳母，自然不可以涂脂抹粉，粗粗算著，那種對鏡貼花黃、抹紅脂的日子，仿佛真的過去很久了。

    上午的時候，小環(huán)拿著楊蓁蓁做的點心往御書房里跑了一趟。

    楊蓁蓁給做的點心是南瓜糕。

    恰好這幾日太子十分喜歡吃南瓜糊糊，楊蓁蓁的小廚房里，自然也送進(jìn)了不少的南瓜。

    南瓜糕的做法十分簡單，只需將南瓜去皮去籽，將瓤rou放在灶上蒸熟壓碎過紗布后，再將江米粉加入揉在一道兒，南瓜糕的皮便做好了。以前在家里的時候，楊蓁蓁直接將這皮加一些砂糖做成南瓜的形狀，上鍋蒸了便當(dāng)做點心，但今日畢竟是送給蕭恒去吃，她倒又費了些功夫，做了豆沙餡料包裹在里邊。

    又怕蕭恒一個大男人不愛吃甜的，就在炒豆沙餡的時候，往里邊加了一些陳皮，紅豆的甜糯，加上陳皮的清香，便是吃多了也不怕膩。

    果然點心熱氣騰騰的送入御書房后，一盆三個南瓜形狀的糕點，足足有成人拳頭般大小，蕭恒竟是一口氣吃了兩個，原本最后一個也留不住，還是梁庸瞧著這點心是江米粉做的，怕吃撐了才阻攔下的。

    蕭恒想想這點心一下子吃完也就沒了，也有幾分舍不得，便將最后一個留著，準(zhǔn)備下午熱了再用。

    梁庸聽罷他的主意，真是哭笑不得，堂堂帝王如此樸素，說出去簡直估計誰都要不相信吧！

    不過，梁庸瞧著還冒著香甜熱氣的南瓜糕，這份糧食的香甜味兒，聞著還真是有幾分誘人。

    倒不是說楊蓁蓁的手藝就比御膳房里的好，而是御膳房里的點心，為了追求點心的精美與口感，加了太多的東西，反倒失了原味，吃多了反倒覺得不美了。

    也就是這份分外樸素的點心，被蕭恒這般放在御膳房中，倒是引得今日進(jìn)了御膳房的幾位大臣頻頻注視，若是往日里蕭恒看到，自然也本著君臣同樂的想法，給他們賞了。

    可今日，蕭恒舍不得，也只做不知。

    顧清明也發(fā)現(xiàn)了這塊南瓜糕，他也看了好幾眼，卻并非是因為這盤點心出現(xiàn)的突兀，他如今雖然做了官，家里其實一直樸素，顧林氏也常下廚給他做吃食，所以這樣返璞歸真的點心，還真沒有什么好稀奇的。

    只是這點心的樣子，像極了記憶中楊蓁蓁做的。

    楊蓁蓁做點心的時候，總愛有點特別，譬如這南瓜糕，就愛捏回南瓜的樣子，在楊家的日子里，顧清明也沒少吃過楊蓁蓁做的南瓜糕。

    但顧清明很快又搖了搖頭，嘲笑自己多想，楊蓁蓁做的點心，如何會出現(xiàn)在御書房里呢！

    過了年，開了春，天氣便漸漸暖和了起來。

    楊蓁蓁用這方法給太子斷奶，倒是真的斷了奶，連帶著太子每日里只做吃著原本做輔食的糕點湯水糊糊，不吃楊蓁蓁的奶水，連其他乳母的奶水，也都不用了。

    蕭恒見此，叫了太醫(yī)過來瞧了，卻是無礙，便干脆將太子的奶水給徹底斷了。

    而太子在楊蓁蓁這每日里做的吃食之下，也慢慢的長大，腿上的骨頭慢慢結(jié)實，能夠不扶著人開始走路了，看著越來越像個人的樣子。

    不過唯一令人頭疼的卻是，太子如今還是不怎么會叫人講話。

    當(dāng)然也不是完全不會說，至少喚楊蓁蓁的時候，那羊羊羊喚的是極溜的，蕭恒欺負(fù)他了，偶爾也能蹦出個壞字來。可是相較于其他的這般大的孩子，說話似乎的確是晚了許多。

    太子身邊伺候的其他乳母心中也不是沒嘀咕過，也和楊蓁蓁提了，但楊蓁蓁卻是不著急，每日里依然只是抱著太子，教著太子辨認(rèn)東西，辨認(rèn)東西的顏色，以及不管太子聽沒聽懂，說著那些東西的用處。

    忽略太子嘴里啊啊啊叫著，那副聽著便點頭搖腦的樣子，倒真像是個小機(jī)靈鬼兒。

    楊蓁蓁是真的不覺得太子晚說話會有什么問題，這種東西根本不是聰明與否決定的，有些孩子，開口本身就晚，一味拔苗助長也是不對的。所以當(dāng)初蕭恒說太子這件事情的時候u，楊蓁蓁是有些不高興的。

    可蕭恒當(dāng)初并沒有什么惡意，所以蕭恒說過了也就說過了。

    但當(dāng)楊蓁蓁從小環(huán)口中聽說宮中其他人對此事有所議論，甚至猜測太子是否有問題的時候，心中自然是有些忍受不了。

    ☆、122.一百二十二、流言

    說來這件事情，倒也不是小環(huán)故意在楊蓁蓁面前提及。

    而是小環(huán)在聽了其他宮人的話后，加之在楊蓁蓁面前又向來散漫慣了，無意識的，便開口說了出來。

    ”夫人，殿下說話，是不是真的比其他的孩子要晚啊！”

    小環(huán)問出這話的時候，純粹只是因為好奇。

    可楊蓁蓁卻是感覺到了奇怪，小環(huán)平日里雖然也愛問楊蓁蓁關(guān)于太子的一些事情，可也只是在照顧太子時候的一些事情，這個分寸，小環(huán)還是有的，如今自然也不會是無緣無故就問出這樣的話，定然是有人在她面前說了什么。

    楊蓁蓁心中暗暗留了心，面上倒也沒有顯露出來，只是開口回道：“這孩子說話，早早晚晚的都有，殿下這也不算很晚?！?/br>
    說完這話，楊蓁蓁卻是話鋒一轉(zhuǎn)，看著小環(huán)開口問道：“怎么突然問這個了？”

    小環(huán)對于楊蓁蓁一向坦誠，乍然聽到楊蓁蓁的問話時，她也只是愣了一下，但很快搖了搖頭，嘴里支吾著：“沒什么，只是突然想到問了?！?/br>
    小環(huán)也不敢撒謊，實事求是說著，不過……顯然后邊還有未盡之語。

    楊蓁蓁只是目光柔和的看著她，也不逼她。

    小環(huán)瞧見了，有些不自在的咬了咬嘴唇，輕聲開口道：“夫人，這事兒您莫怪罪，奴婢的姐妹們也是聽了旁人說了，才好奇問了奴婢。”

    楊蓁蓁微微點了點頭。

    小環(huán)這才輕聲開口道：“那個……奴婢的幾個姐妹聽別的宮人說起過，說太子殿下好像到現(xiàn)在都不會說話，但是宮中其他的幾位皇子，在太子殿下這么大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會叫人了。所以她們與奴婢閑聊的時候，就問了奴婢殿下還不會說話的原因?！?/br>
    小環(huán)自然是將話說的婉轉(zhuǎn)，并不敢將原話都說出來，但楊蓁蓁的面色卻是變了，她只是想想，便能夠想到那些人在說起太子殿下的時候，是怎么樣的一種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