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這真是坐實了他籌備訂婚,卻暗中還養(yǎng)著一個女人的事實。 他從來都循規(guī)蹈矩,也對自己十分嚴(yán)格,如果不論高婉寧這個生命中的意外,那在外是被人交口稱贊的小輩。 比起那些只知道賽車風(fēng)流快活的同齡人,他總是被人在訓(xùn)自家孩子的時候被頻繁提起,儼然就是鄰居家的孩子??墒青従蛹业暮⒆蝇F(xiàn)在也知道五毒俱全,還知道養(yǎng)女人了,這從神壇跌落的時候,那光輝的形象被摔得稀巴爛。歐陽玉什么都說不出來,他茫然地站在一旁,感到視線都在自己的身上聚攏。 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窘迫,一時哪里想得出辦法來。 歐陽老爺子氣得渾身發(fā)抖,如果不是老當(dāng)益壯,當(dāng)場死過去都有可能。 這么丟人的家丑,不遮掩就已經(jīng)很叫人生氣,哪里有這種什么都大聲嚷嚷的。 “閉嘴!”還是歐陽堂這個做堂兄的更有威嚴(yán),對歐陽歡冷冷地呵斥了一聲。 他是長兄,威嚴(yán)極了,歐陽歡打小兒怕這個不茍言笑的堂兄,頓時就不敢說話了,嘴里嘀咕了兩句,就叫堂兄命她去換正經(jīng)的衣裳來,一步三回頭地走了。歐陽堂見歐陽歡走了,這才將冷峻的目光落在了高婉寧的身上,審視她片刻,冷冷地說道,“小玉平日里最看不得別人落魄,看見你可憐,收養(yǎng)了你幾天,你可別癩蛤蟆想吃天鵝rou!” 他聲音不大,可是卻比方才歐陽歡的大聲嚷嚷還叫人羞憤。 高婉寧哪里被人用癩蛤蟆形容過,頓時就氣出了眼淚,而且深深地覺得,歐陽堂就是一個養(yǎng)不熟的野狼。 她為歐陽珠寶解石,費盡了心思與眼力,可是歐陽堂得了好處,卻從來都沒有給她一個好臉色。 “行了,來者是客,你怎么能這么刻薄?!睔W陽老爺子到了現(xiàn)在,方才顫巍巍地說道。 他把手里裝著翡翠的盒子收好,這才對受寵若驚的高婉寧笑著說道,“寧丫頭不要跟這頭倔驢一般見識,這小子……”不過既然已經(jīng)被叫破,就不好在對高婉寧有什么親近,不然只怕歐陽家就真要背上一個不好聽的名聲了。 這些做珠寶商人的,如果沒有好名聲,不叫人信任,那誰還敢上門來買昂貴的珠寶?他心中急轉(zhuǎn),就越過了高婉寧,走到了眾人之前。 顫巍巍的老頭兒,把一旁的酒杯舉起來,對眾人示意,一飲而盡之后,便拱手感激地說道,“多謝諸位賞臉,來參加老頭子的壽宴,今日真是多謝了?!敝皇撬部吹剑裉焱侵閷毠镜耐衼淼牟欢?,心里就咯噔一聲。 歐陽珠寶在s市執(zhí)牛耳多年,跺跺腳,那是多少人都跟隨的,可是就因為薛爺?shù)囊痪湓挘瑓s叫這么多同行都不敢來了。他心里有憤怒,也有無奈,更多的是放在心底的籌謀。 他也并不是完全沒有根基的人。 當(dāng)年在中緬邊境,他認(rèn)識那些土人的時候,那個什么薛爺還不知道在哪兒吃奶呢! 歐陽老爺子眼里閃過一抹狠戾,之后又收斂了起來,笑呵呵當(dāng)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不過他心里是憋著一口氣的。 歐陽珠寶被擠兌得不輕,這叫一直以來稱霸s市珠寶時常的老頭兒心里憋著一股子不能排揎的氣,他又有些想要立威的意思,表示自己不是沒有底氣的,想了想,便趁著眾人同自己一樣將酒水干杯之后,笑著大聲招呼道,“”前些時候,我這個不成器的孫子給老頭子買回來一塊料子,說是孝敬我,我瞧著雖然尋常,不過當(dāng)個樂子也好。咱們解開看看熱鬧?“” 他想要解石,自然大家都十分贊成。 那種價值連城的翡翠從不起眼的石頭里被挖出來的畫面,真的會叫人熱血沸騰的。 “沈老弟一起來?”歐陽老頭兒招呼道。 “不用了?!鄙蚋缚刹粫ツ米约旱纳矸萁o歐陽老頭兒當(dāng)踏腳石,他見這老東西說干就干,轉(zhuǎn)眼之間就叫人架上了解石機(jī),就知道他早就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解石。 如果他真的解出了極品的翡翠料子,就說明他的店中翡翠貨源十分充足,對于薛玄的封鎖完全不放在心上。這樣的小算計沈父的心里也忐忑了起來,擔(dān)心有高婉寧在,這個老東西真的解出好的翡翠來。 他雖然表現(xiàn)得很不在意,卻還是往前湊了湊。 歐陽老爺子笑呵呵站在高臺上,紅光滿面叫人把今天要解開的毛料給抬上來。 不大一會兒,就見三個壯漢氣喘吁吁地把一塊十分巨大的毛料抬了上來,這料子色澤漆黑,典型的黑烏沙的料子,巧的是上頭叫人擦開了兩個小窗,露出了其中碧綠沁人的清涼綠意來。 那濃郁的色澤,叫人心曠神怡,剔透的水頭仿佛是凍住的河水一般剔透晶瑩。這料子一出場,頓時就把在場的人都給鎮(zhèn)住了,或許這里的人并不缺錢,可是看到這么大塊的毛料和翡翠,還是叫人忍不住興奮。 沈望舒只看了一樣,就收回了目光,笑了。 這不是那坑爹的靠皮率么。 看起來歐陽老爺子的神眼,也沒看出來這料子是個坑貨。 “這是我家不成器的二孫子買回來的。這小子不把錢當(dāng)錢,看這料子好,當(dāng)機(jī)立斷,和人競價眼睛都紅了,拼著賠本兒也要把這料子買回來。我就說他敗家,只是咱們也瞧瞧,這個敗家的小兔崽子,他眼光怎么樣!”歐陽老爺子看似貶低,實則是在炫耀。 只要這塊料子賭漲了,那他嘴里的什么當(dāng)機(jī)立斷,豪爽有魄力的就真的落在他的頭上了。他這有為歐陽玉鋪路的意思。 高婉寧的臉一片蒼白。 “老爺子……”這料子一解開,她都得跟著被連累,畢竟,拼死抬高了價格的,正是她。 而且這料子是她買的,怎么成了歐陽家的了? 歐陽家老爺子卻是一個性急的人,擺了擺手,笑著叫人從一旁薄薄地切了過去,嘴里就笑著說道,“這料子的品相不錯,我很看好!你瞧瞧這石皮兒,薄得很!可不敢切得太厚,不然只怕會傷了里頭的玉rou,就是損失了!” 第36章 翡翠眼(七) 鋒利的齒輪摩擦在原石上,發(fā)出了沙沙的聲音。 歐陽老爺子笑呵呵地站在邊上,紅光滿面一點兒都不像個干巴巴的老頭兒。他正沉浸在一回兒叫人奉承“后繼有人”的得意里,卻看到高婉寧偷偷地拉扯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歐陽玉,一雙泛著精光的老眼里,露出幾分不喜。 不過是個運氣好的丫頭,竟然在這里對他不滿。 看這樣子,顯然是高婉寧不忿自己買的毛料卻算在歐陽玉的頭上,心里有不滿意,所以拉扯心軟好說話的歐陽玉為她撐腰了??墒撬芨鷼W陽玉比么? 歐陽玉是他的親孫子,雖然性子柔弱一些,不過歐陽老爺子老了,手里還掌控著歐陽珠寶,其實對底下這些野心勃勃的兒孫都有警惕心的。豪門里可沒有父慈子孝!別看他很重用長孫歐陽堂,可是也知道歐陽堂能力不錯,在集團(tuán)里已經(jīng)很有威望,他又是自己的長孫,想必在大家的眼里,就是自己的繼承人了。 或許自己百年之后,會把歐陽珠寶交給歐陽堂,可不是現(xiàn)在。 歐陽老爺子覺得自己還沒有老到不能掌控公司,所以,這個時候把歐陽玉提拔起來和歐陽堂分庭抗禮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歐陽珠寶的管理層歐陽玉是插手不進(jìn)去了,歐陽老爺子知道這個孫子性子軟弱天真,不是那些在商場打滾兒一輩子的老狐貍們的對手。 那么他就另辟蹊徑,給歐陽玉鋪另一條路。 從前,他是想借助沈氏珠寶來為歐陽玉提升籌碼,可是這條路被沈氏珠寶給堵住了,歐陽老爺子正在發(fā)愁,沒想到天無絕人之路。 高婉寧對翡翠毛料的銳利,叫歐陽老爺子眼前一亮。 歐陽玉不適合做管理層,那就掌握翡翠毛料好了。 原料是珠寶公司的命脈,只要歐陽玉真的有本事,能夠在茫茫多的翡翠原石里挑選到真正的好料子,那么他就是珠寶公司的中心人物!管理層隨時可以被替換,可是能夠挑選到更多翡翠,為公司創(chuàng)造財富的人才是不多的。歐陽玉既然和高婉寧要好,那想必高婉寧一定會幫襯自己這個孫子,在歐陽珠寶站穩(wěn)腳肯。 歐陽玉又聽話乖巧,比起越發(fā)內(nèi)斂卻頗有主見的長孫,更依賴祖父的支持。 因此,今日壽宴,在眾目睽睽之下,歐陽老爺子當(dāng)眾解石,就是為了把歐陽玉推到前臺來。 只要賭漲了一塊毛料,歐陽玉就算是有了自己的威名了。 可是高婉寧卻似乎很不樂意的樣子,這樣自私不知道為自己男人考慮,就叫歐陽老爺子在心里冷哼了一聲小家子氣,上不得臺面兒。 不過歐陽玉還需要高婉寧的輔助,因此歐陽老爺子只當(dāng)沒看見,正對四處抱拳,卻聽到身后傳來了石頭被擦動的聲音。 沙沙的聲音傳來,歐陽老爺子就皺了皺眉頭。 他是賭石賭了一輩子,手里恨不能握著翡翠原石到死的人,只聽身后的擦石的聲音,就聽出來了,聽這聲音就是沒擦到翡翠。 他對這塊毛料的期望很高,自己也好好兒地看過,斷定這毛料的石皮很薄,里頭該是大塊的翡翠,可是卻只聽到砂輪摩擦到了石頭的干澀聲音。他心里突然有一種深切的不安,轉(zhuǎn)頭看去,卻見曾干澀雪白的石皮簌簌落下粉末,可是擦面上卻沒有一點的綠色。 白花花的都是石頭。 甚至連霧都沒有。 正等著鼓掌叫好的人群都沉默了一瞬。 “再往里切一點?!睔W陽老爺子皺了皺眉,低聲吩咐道。 這回他不叫擦石了,不過卻叫解石的人薄薄地切,試試下面的成色。 雖然失敗了一次,不過他并沒有將隱約的不安放在心上。 切割毛料時切到石頭,之后切到翡翠真是再正常不過了。 “薄一點?!彼謧嚼镱^價值不菲的玉rou,繼續(xù)說道。 “你覺得怎么樣?”沈父興致勃勃地在人群里,看到第一刀沒有解出毛料來,頓時幸災(zāi)樂禍了。 他其實心眼兒不大,眼看著歐陽老頭兒這是有點兒不高興了,頓時心里就樂了。不過他也知道這毛料雖然第一刀不怎么樣,不過只怕下頭都是好東西,可是能看一眼樂子就不錯了。他從看熱鬧的人群里退出來,走到沈望舒和沈母的身邊,對那料子再也沒有什么興趣了。左右不是自家的,就算價值連城,也跟自己沒有關(guān)系。 而且知道歐陽珠寶竟然又起來了,沈父其實心里很生氣。 “靠皮綠?!鄙蛲鏈睾偷卣f道。 “真是好料……”沈父有些遺憾的聲音,突然停頓了一下。 “靠皮綠?”他壓低了聲音,眼睛都放光了。 “高婉寧要坑我那塊?!睕]想到?jīng)]坑到沈望舒,卻坑了她自己。好不容易賺到的錢都買了靠皮綠血本無歸,滋味不好受吧? 沈父已經(jīng)很振奮了,他用力地握了握自己的手,又?jǐn)[出了十分淡定沉穩(wěn),成功的商人典范的模樣,走到了歐陽玉的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對歐陽玉微微一笑。 打從解除婚約,沈父對歐陽玉就很冷淡,歐陽玉正迷茫呢,見了沈父難得的和藹,頓時受寵若驚。 “歐陽老爺子對你真是沒話說,處處提攜??墒恰鄙蚋敢荒樀拇葠郏姎W陽玉疑惑地看著自己,再看看和他牽扯不清的高婉寧,眼里閃過一絲厭惡,卻還是和氣地說道,“可是老爺子這說的話叫我聽了,為高小姐不值得?!彼D了頓,便嘆氣說道,“舒舒都跟我說了,這料子明明是高小姐買來的,怎么老爺子說是賢侄買的?這對高小姐也太不公平了,也叫人心寒,你說是不是?” “的確是婉寧的料子,我當(dāng)初只是借給她錢。”佳人還在自己身邊目光瀲滟地看著,歐陽玉自然不能梗著脖子說謊,訥訥地說道。 “給高小姐澄清一下吧?!鄙蚋竾@了一口氣,深深地表達(dá)著自己的正義。 “對不起,叫你受委屈了。”歐陽玉自然也看到高婉寧那有些不同的眼神,他對高婉寧是真心喜歡的,喜歡得不得了,當(dāng)然不能叫自己的心上人受委屈。 雖然歐陽老爺子在他眼里很可怕,不過為了心上人,歐陽玉心里又生出了無比的勇氣。這樣的勇氣之下,叫他忍不住提高了自己的聲音,對著正被人群圍住,傳來了解石的聲音之處高聲說道,“這料子不是我買下來的,是婉寧的!都是婉寧的!” 他叫出這一句,覺得自己仿佛一個無畏的英雄,轉(zhuǎn)頭去看高婉寧。 完了! 高婉寧心里生出無比的絕望。 她知道這料子是個什么貨色,其實在歐陽老爺子算計她的時候,心里有些不快,又松了一口氣。 歐陽老爺子口口聲聲說這是歐陽玉的毛料,雖然叫她生氣,不過等一會兒這料子切垮了,也不會叫她的解石高手的金字招牌有損,只會扣在歐陽玉的頭上。他又不需要解石,因此有沒有賭垮并不算什么。 雖然她本想把這塊該死的毛料等風(fēng)頭過了再給賣出去騙錢,畢竟這毛料看起來表象極好,如果賣出去一定能把本錢收回來,可是她打算得再好,卻被歐陽老爺子這突如其來的一筆給搞亂,不過高婉寧心里心疼一下也就算了??墒撬f萬沒有想到,歐陽玉會為她“做主”! “不是我的!”她條件反射地說道。 “婉寧,你別怕,有我在,就算是爺爺也不能叫你受委屈。”歐陽玉柔情地握著她的手說道。 “我哥說的對!就算是爺爺,也不能貪污別人的功勞,不能不講道理!”另一個正義使者歐陽歡,也在一旁大聲說道,“爺爺就是錯了!明明是高jiejie的毛料,這么做,叫人怎么看我們歐陽珠寶?!” 她本來就是個快人快語的性子,才不情不愿換了禮服回來就聽到了沈父的話,已經(jīng)在心里對歐陽老爺子十分失望,沒想到慈愛的爺爺會搶奪別人的功勞,更何況她還要討好高婉寧去賭石,想到爺爺老了,頓時在心里生出了叛逆的想法。 如果能夠打擊到老爺子的名譽(yù)與威嚴(yán),是不是……他就能不要把公司掌管得跟一言堂一樣? 歐陽玉雖然年紀(jì)還小,可是也知道家里被爺爺壓得抬不起頭,只能干吃一些分紅,不能掌握大權(quán)。 “還有大哥,怎么能眼睜睜看著爺爺這么做!”堂兄歐陽堂也是歐陽歡敵視的目標(biāo),雖然她很畏懼歐陽堂,不過這在名流云集的宴會里喊上一嗓子,可比在外頭說歐陽堂的壞話效果好得多。 歐陽歡本就是個無法無天的性子,她被歐陽堂強(qiáng)迫換了自己一身死氣沉沉的衣服已經(jīng)在心里暗恨,見聚攏在歐陽老爺子面前的那些各界名流都扭頭詫異地看著自己,心里一橫就高聲叫道,“爺爺和大哥太叫人失望了!” 歐陽玉俊美如玉的臉,在吊燈光滑璀璨的燈光照耀之下,露出驚心動魄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