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只是她雪白的臉映照在了日光之下,越發(fā)地現(xiàn)出了那個鮮紅的巴掌印兒來,倒更有些可笑。只是她并不知道自己傷得這樣鮮明,依舊如同天鵝一般。 沈望舒只看了她一眼,就忍不住去看攝政王。 這個青年此時已經(jīng)仿佛漠不關(guān)心地坐在了自己的對面,垂目,誰都不看,可是沈望舒卻知道,他是在守著自己。 她只覺得安心極了,又滿心的歡喜,臉上就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那青年抬頭看到她的笑靨如花,目光溫和了一瞬,之后掃過了形態(tài)各異的妃嬪,皺了皺眉頭。 “那是什么?”他指了指不遠(yuǎn)處翡翠雕像。 “陛下賞給娘娘的。娘娘好心,叫咱們也開開眼界?!睌z政王這是對貴妃另眼相看的意思,從前什么抽耳光大概都只是神話故事了。 妃嬪們見攝政王對貴妃沒有了從前的疾言厲色,都知道貴妃這是時來運轉(zhuǎn),一時都嫉妒她嫉妒得不行,只覺得蒼天無眼,帝王與攝政王都對貴妃格外青眼,然而此時卻只有奉承的份兒,紛紛贊起了沈望舒的好心與寬和,順便夸了一下眼前的稀世珍寶。 攝政王若有所思地掃過那雕像,微微頷首。 “王爺?”他身后的內(nèi)監(jiān)都快哭了,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兒。 抽了一個不怎么得寵的妃嬪也就罷了,怎么還坐下來了呢? 惠帝可還在御書房等著呢! “本王喝口茶?!睌z政王不著痕跡地看了看沈望舒面前剔透精致的綠玉茶盞,見一旁一個內(nèi)監(jiān)十分殷勤地給自己端了新茶,用冷漠的眼神瞪了這內(nèi)監(jiān)一眼。 內(nèi)監(jiān)感到十分無辜,不知何處叫攝政王不快了,幾乎要哭了出來。 “走了。”攝政王哪里想喝茶呢?本要不悅,然而卻見沈望舒看著自己破顏笑了,只覺得心里也莫名地歡喜了起來。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對貴妃變了心情,只知道這心情,從前對任何女人,甚至連對貴妃都沒有過。他并不是潔身自好的人,可是從幼年起,他的心里就仿佛記得,要尋找一個人。這些年他風(fēng)光于高位,見得多了,從前許多舊事也都忘記,可是唯一沒有忘記的,就是他要尋一個人。 什么都能忘,只這個,至死不能忘。 為了這個,他甚至沒有成親,也不愿臨幸其余的男子與女子。 完全沒有那樣的心情。 他不知道該去尋誰,尋找的是男是女,可是見到她的那一瞬,他就知道,這就是他要尋找的人。 “我走了?!彼S意將茶杯放在桌上,與沈望舒說道。 那隨意的姿態(tài),仿佛還是從前,他要上朝去,她在家里等他,他習(xí)慣地說出的話。 “去罷。”沈望舒也十分平常地說道。 這樣的對話叫人側(cè)目,攝政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回頭對著堅強的荷妃說道,“再敢在宮中生事,本王要你的命!” 他對荷妃的厭惡幾乎不加掩飾,這些妃嬪都在心驚為何荷妃一句話,就叫攝政王厭惡到了這個份兒上,只是卻都不敢隨意開口,紛紛施禮目送攝政王揚長而去,這才消停了下來。只是此時誰心里還有心情看什么稀世珍寶呢? 荷妃被打,可比貴妃被打叫人覺得有趣兒多了,她又沒有貴妃的威儀厲害,被打了眾人不敢議論,此時已經(jīng)都談笑之中叫荷妃丟臉到了極點。 沈望舒今日見了自己心愛的人,自然也懶得與荷妃糾纏,立時就叫人散了。 她帶著寶貝浩浩蕩蕩地回宮,回了宮中便露出了忍耐不住的笑容來,又摸著手腕兒上的金鎖喜不自勝。 他竟然真的還在,也還是從前愛惜她的模樣。 這樣就足夠了。 “娘娘今兒心情真好?!卑⑾憬腥耸樟四欠鹣?,見沈望舒的嘴角是繾綣溫柔的笑意,比面對惠帝時的笑容溫柔百倍,忍不住也歡喜地說道。 “荷妃如何了?”沈望舒挑眉問道。 “還能怎么著?回宮就不出來了,她這樣丟人,奴婢都替她臊得慌。” 荷妃的出身尋常,又無寵,阿香也小看她幾分,她撫掌繪聲繪色地與沈望舒說了一回荷妃在宮中最新的流言,短短不過半日,就已經(jīng)有荷妃愛慕攝政王在御花園特立獨行想要博取攝政王的注意,卻叫攝政王厭棄地抽了耳光的閑話了。 這故事里頭,荷妃就成了一個為了想叫攝政王將目光落在她身上,因此有心計地反其道而行。 可惜攝政王并不是“很好你引起本王主意”的王爺,而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一耳光就抽碎了荷妃的七巧玲瓏心。 據(jù)說荷妃美夢碎了,那哭的呀…… 阿香一邊說一邊眉飛色舞的,就跟這事兒是真的一樣。 “竟還有這樣的傳聞?!睂m里的八卦這偏得也太快了,若不是沈望舒親眼所見,幾乎都要相信了。她倒是覺得這八卦十分有趣,只是可憐了惠帝。 聽見心肝兒叫人這樣作踐非議,還不氣炸了肺? 她才想著惠帝只怕是要感到心痛了,就聽見外頭又傳來了惠帝相似的暴怒的喝罵,之后,這個清秀的帝王已經(jīng)滿臉怒色地沖入了她的宮中。 她才穿越到貴妃的身上幾日,惠帝就怒氣沖沖地來尋她好幾次,簡直當(dāng)這里是滅火的地方呢。沈望舒也不在意惠帝會不會被氣死,叫阿香下去傳晚膳,就看惠帝自己在諾大的宮舍之中轉(zhuǎn)圈兒,朝天怒吼,發(fā)xiele一通,這才憤怒地對她厲聲道,“他真是欺人太甚!” 欺負(fù)貴妃也就罷了,竟然敢欺負(fù)荷妃! 惠帝想到今日見到的荷妃臉上的巴掌印,再聽見宮里的傳聞,幾乎是要出離地憤怒了! “陛下說得是荷妃之事?”沈望舒話音未落,就見門口,又有幾個內(nèi)監(jiān)怯怯地進來。 “攝政王說,娘娘似乎喜歡翡翠雕像,因此給娘娘抬來了幾尊,給娘娘賞玩?!币粋€見了滿面怒吼的惠帝,頭也不敢抬地說道,“攝政王說了,這才是最好的。前頭那尊,不過是個他沒看上,挑剩下的下腳料。” 惠帝微微一愣,見了迎面抬進來的三尊翡翠雕像,白皙的臉頓時漲紅了! 果然比自己那尊精致許多。 他搖晃了一下,搖搖欲墜。 第20章 貴妃金安(六) 這可真是欺人太甚吶。 就算是冷眼旁觀的沈望舒,都覺得惠帝這是有點兒被打臉打得狠了。 當(dāng)成寶貝又給真愛又給貴妃的翡翠,原來是攝政王挑剩下來的,這叫惠帝情何以堪呢? 還是在自己后宮的妃嬪的面前丟臉。 “抬過來我瞧瞧.。”這是攝政王給自己的心意呢,沈望舒心里就十分甜蜜,肯定是跟惠帝的心情天南海北了。 她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探身含笑去摸了摸面前的一尊果然精致許多,顏色也更剔透水潤的翡翠雕像,眼角就帶了幾分贊賞地說道,“果然是好東西?!濒浯溆|之微涼,她滿意地摸了摸,就叫一旁的內(nèi)監(jiān)把其中一尊擺在了自己的宮中,能在自己一抬眼就看見的地方,這才賞了幾個內(nèi)監(jiān),叫他們下去。 那幾個內(nèi)監(jiān)見惠帝還在一旁搖搖欲墜卻怎么都不肯倒,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敢動彈。 惠帝到底是帝王,雖然被攝政王壓制得狠了,可是也沒到了叫奴才都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程度。 “他,他……”惠帝好半天才勉強壓住了心里的一口血,回頭用憤怒的模樣兒看向上首,一點兒都沒有安慰他的意思的貴妃。 這女子今日穿得極美,容貌傾城,可是惠帝不知為何,卻在她對自己漫不經(jīng)心里,感到了一股子失落與怒火。 若從前,她早就撲上來安慰她,與他一起罵攝政王了。 “都是攝政王的心意,本宮也挺喜歡的?!?/br> “他這是在羞辱朕!”惠帝清秀的臉扭曲得跟惡鬼一樣,與沈望舒咆哮。 他唾沫星子差點兒噴到自己的臉上,沈望舒嫌棄地往后躲了躲,想了想便不在意地說道,“陛下也不是這一次被羞辱,莫非還沒有習(xí)慣不成?” “什么?!” “陛下若真的不快,只去尋攝政王去質(zhì)問,與本宮處說這個,本宮也無能為力不是?”沈望舒頓了頓,見惠帝仇恨地看著自己,攤手慢吞吞地說道,“連荷妃今日都挨了攝政王一個耳光,本宮是個膽小的人,且這是攝政王的心意,既然給了本宮好東西,本宮自然不會再去罵人,是不是?”她一雙含笑如同秋水般嫵媚的眼,安靜地落在了那雕像上,專注極了。 惠帝叫她說得一怔,之后臉色猛地一變。 比起攝政王打了他的臉,他更記得他打了荷妃的臉。 “他不是不喜你?怎么還會送你東西???”他質(zhì)問道。 “攝政王心懷若谷,怎會計較本宮小小的沖撞,陛下這話本宮可不明白?!泵髦罃z政王不喜貴妃,還叫貴妃在攝政王面前上躥下跳地作死,惠帝這王八羔子實在叫沈望舒厭惡極了。 她懶得應(yīng)付惠帝,揚聲叫人進來,遲疑了片刻,叫人去與攝政王親自道謝,又見晚膳已經(jīng)端了上來,便抬頭去看惠帝,頗有些送客之意。只是惠帝仿佛并沒有感到她的意思,恨恨地坐在了她的身邊。 他愿意在這里吃飯,沈望舒正求之不得,就笑了。 她笑得艷麗奪目,惠帝的眼神閃了閃,方才壓低了聲音說道,“他打了荷妃,朕就想到當(dāng)日他打了你,因此竟怒不可遏?!?/br> 他見沈望舒漫不經(jīng)心的,再想到攝政王似乎待她另眼相看,雖然心里疑惑,不過對于貴妃對自己的心,他還是很有信心的,目光一轉(zhuǎn)便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說道,“荷妃雖然微不足道,只是到底是朕宮中的嬪妃,他接二連三地打朕的后宮,朕如今在他的心里,只怕也只是……” 他說著忍不住淚流滿面。 “哦?!鄙蛲婺睦镞€聽這些,已經(jīng)命人給自己夾菜。 惠帝自己哭了半晌,竟沒有人來捧場,頓時哭不下去了。 “朕……” “吃不吃rou?”沈望舒從一旁的一份湯羹之中,夾了一塊rou,落在惠帝的碗里。 她看似冷清的許多,可是卻還顧及自己的身子與喜好,惠帝一瞬間,竟生出幾分歡喜來。 他見貴妃那雙美艷的眼掃了過來,心中一蕩,竟急忙將這rou給吃了,只覺得美味無比。 “喜歡就多吃些。”沈望舒又給他夾了幾塊,見他都滿意地吃了,小臉兒紅撲撲的似乎很受用,心里冷笑了一聲,卻只是垂頭吃碗里的一點清淡的飲食。 她垂頭用膳就不與人多說話,惠帝幾次想與她說說話,卻都叫她的冷淡給拒絕,一時宮室之中除了如花的宮女在布菜,竟無一人開口,只是這份寂靜還未有多久,就聽見宮外傳來了沉穩(wěn)的腳步聲,之后,一個高挑英俊的青年,舉步而來。 沈望舒見了他,眼睛微微一亮。 “你怎么來了?”惠帝抬頭就看見攝政王了,頓時十分不快地將筷子給放下。 他才叫攝政王打了臉,此時見了他自然心情很不好。 “本王來見陛下,聽說陛下在貴妃宮中,因此前來?!睌z政王一雙冷厲的眼掃過沈望舒與惠帝之間疏遠(yuǎn)的距離,帶了幾分滿意,也不必惠帝招呼,自己便坐在了沈望舒的上首淡淡地說道,“本王還未用膳,就在這一起用罷?!?/br> 他話音未落,就已經(jīng)聽見沈望舒招呼宮女給他上了新的碗筷,還命人去熱湯換了新的未動過的飯菜,那雙冷淡的眼睛里就帶了幾分笑意。 “用膳之前先喝些湯水?!鄙蛲鎸m女端上來的溫?zé)岬碾u湯放在攝政王的面前。 “阿玄。”這青年接過了湯水,修長的手指與沈望舒的手指觸碰了一瞬,突然說道。 “什么?” “你可喚我阿玄。”他垂頭喝湯,仿佛只是尋常的閑話。 他是所有人眼里的攝政王,可是卻并不愿意在她的眼里,自己依舊是那個攝政王。 他只是阿玄。 “阿玄這個名字,王兄許久不用了?!被莸郾粩z政王當(dāng)成小透明,心都恨得要裂開了,見沈望舒冷冷地看著自己,便憋悶說道,“這是王兄的名諱,不過貴妃大概是不知道的。”他勉強笑了兩聲,雖然方才罵得厲害,可是在攝政王的眼前卻軟弱得不敢呵斥,只好軟了自己的身份。 只是他心中屈辱,也知道自己失了帝王的尊嚴(yán),又不得不勉強想給自己找個場子。 “王兄今日怎能在宮中打朕的荷妃?!彼銖娦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