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莉諾沉吟片刻，點點頭：“我得想辦法和老亨利見一面?！?/br>
    “我這就去請他來這里，”喬治掃了一眼地上的尸體，“當然，您也可以換個地方與他見面。”

    “不，我暫時還不想在其他人眼前露面。也許克勞德還有隱藏的幫手?！?/br>
    喬治頷首，亮出手中的鑰匙：“我會鎖上門，以防萬一?！?/br>
    走到門邊，他再次回頭：“請您放心，我很快就回來。”

    埃莉諾莞爾：“死人已經(jīng)嚇不到我了?！?/br>
    喬治無言地一欠身，輕輕打開房門離開。

    埃莉諾在寂靜的塔樓中立了片刻，穿上外裙，抱臂走到窗前。今日天陰，大片灰白的云朵如蓋，壓在城墻外黃綠相間的田野之上。她的影子映在窗上，融進這熟悉又陌生的景色里。她不自覺觀察起自己的倒影來。

    只是兩日她便生出脫胎換骨的錯覺，可這張臉還是這張臉。

    就在這時，埃莉諾的倒影竟然悄然變化，現(xiàn)出長發(fā)男人的臉龐。

    “阿默斯？”

    “鏡子在克勞德房中，我離你太遠，無法完全擁有實體。”阿默斯的口氣輕描淡寫，就好像之前的爭吵不曾發(fā)生，“解決了那些礙事的家伙后，你準備怎么辦？”

    埃莉諾笑吟吟的：“拿回美泉堡城主鑰匙，去取一件東西?！?/br>
    這把鑰匙即便是城主夫人也不可能到手。

    黑發(fā)男人瞇了瞇眼：“這才是你想要奪回美泉堡的原因？”

    “我沒和你提過？”埃莉諾又是一聲笑，“我還以為我的一切都在你掌控之中呢?！?/br>
    阿默斯默了片刻，顯然有些惱怒，卻還是軟了聲氣：“還在生氣？前日是我不對，那些都是氣話，是我口不擇言。我親愛的主人，還請您不要放在心上?！?/br>
    埃莉諾不答話。

    “但現(xiàn)在一切不都如你所愿？”阿默斯的聲音依然是那么悅耳，卻再難和以前一樣撩撥起埃莉諾的情緒。

    她忽地轉(zhuǎn)身，漫不經(jīng)心地結(jié)束這個話題：“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停頓片刻，仿佛刻意等對方感到心安，她才回眸殊無笑意地勾勾唇角，“但從今往后，你不要忘了誰才是這段契約中的主人?！?/br>
    阿默斯幽怨地嘆息：“你就那么不相信我？”話鋒一轉(zhuǎn)，他到底還是許諾：“請您放心，我會全力助您達成心愿的，我、的、主、人?！?/br>
    埃莉諾對此只是一笑。

    “關(guān)于馬歇爾……”阿默斯刻意頓了片刻，“如果你信不過他，我可以助你徹底籠絡住他。”

    “不需要?！?/br>
    阿默斯便慢悠悠嘆了口氣：“是，我的主人。他也的確不需要我籠絡，他的內(nèi)心……”

    埃莉諾故意沒接話。

    “算了，你的小騎士回來了，放心，我暫時不會動他?！卑⒛箍┛┹p笑著，便從窗上消失不見。

    果不其然，喬治很快現(xiàn)身。他向側(cè)一讓，令身后的來客先進屋。

    鬢發(fā)花白的中年人右腿不良于行，蹣跚步入房中，他一眼就望見了地上的克勞德，不由面現(xiàn)驚駭。但他并沒有就此退縮，隨即轉(zhuǎn)向埃莉諾，深深地鞠躬，口中還是舊日的稱謂，聲音微微顫抖：“小姐，您終于回來了。”

    埃莉諾溫言應：“好久不見，亨利叔叔?！?/br>
    “那之后……我聽說了查理大人的事，還有您……”亨利不敢抬起頭來，“我行動不便，沒能在您最困難的時候幫到您，實在愧對查理大人對我的關(guān)照?！?/br>
    “那些事都過去了，”埃莉諾沒有沉湎于往事，直接切入正題，“如你所見，害死羅伯特的兇手已經(jīng)正|法，我想重整美泉堡秩序?！?/br>
    老亨利抬眸看了埃莉諾一眼，緩緩站直了：“不瞞您說，羅伯特大人接手這里后，查理大人手下的老人們不是離開、就是被差遣到別處干雜活去了。但我因為腿瘸就留在了城中看酒窖，還是經(jīng)常會和那些老伙計聯(lián)絡。只要您一句話，我們都……我們都萬死不辭！”

    “羅伯特留下的伙計呢？”

    老亨利瞥了一眼克勞德，打了個寒顫：“都被立即處死了，守衛(wèi)兵那里也亂成一團呢，被克勞德收買的一群混賬昨晚還襲擊了羅伯特大人帶來的衛(wèi)隊，雙方現(xiàn)在還在外城墻耗著?！?/br>
    埃莉諾和喬治對視一眼，騎士點點頭算是對這狀況加以肯定。

    她便繼續(xù)道：“克勞德今晚原本要與他的伙伴們見面，我想借此讓這場鬧劇結(jié)束?！?/br>
    中年人神情一凜，看向她的眼神一瞬變得十分復雜。但他隨即再次深深欠身：“我明白了，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埃莉諾終于笑了笑：“有你在我就放心了?！?/br>
    喬治訝然看向她，她也不回避，只是微笑著回以注視。騎士眸中一閃，無言垂頭。

    “晚宴就安排在一層的西廳，我會前去迎接客人，讓他們進門。之后的事……”埃莉諾向喬治一頷首。

    “是，我明白?！眴讨吻飞眍I(lǐng)命，轉(zhuǎn)而向老亨利客氣道，“有些細節(jié)我還需要稍后與您共同推敲，尤其是美泉堡的地形，您要比我熟悉很多……”

    “小姐，這是些從廚房拿來的食物，很安全……”老亨利再三向埃莉諾行禮發(fā)誓后，在喬治的陪伴下悄然離開塔樓。

    “您似乎對美泉堡已經(jīng)很熟悉了。”中年人拖著不便的右腿，緩緩跟著騎士走在無人的冷僻走廊上。

    喬治回眸微笑：“到了什么地方先熟知地形，這算是我的習慣?！?/br>
    “不瞞您說，”老亨利澀然搖頭，“看見小姐那樣子，我真的很難受，甚至有些害怕……以前她不是這樣的，小姐她一定受了很多苦，而那時……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明白這心情?！眴讨紊袂樽匀?，聲音卻很淡。

    “雖然這話由我來說不太合適……但是，”亨利突然駐足，向喬治鄭重行了一禮，“之后……埃莉諾小姐就拜托您了?！?/br>
    喬治訝然揚眉，隨即露出苦澀的笑容：“您愿意相信我，我不勝榮幸。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