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護國公夫人的手抖得厲害,“你……你剛才說什么?” 史簫容把所有怒氣與恨意都發(fā)泄在了她身上,“我說,你那個捧在手心里的兒子,死了!你若不相信,可以看我袖子里的奏章!” 護國公夫人的眼睛瘋狂亂轉(zhuǎn),抖抖索索地去摸史簫容袖子里的奏章,旁邊的大漢見狀,當機立斷,握住長刀就向史簫容砍去,但趕來的護衛(wèi)已經(jīng)趁隙一把抱過了史簫容。 他的后背被砍了一刀,但腳下不停,一直將史簫容救到了安全地方。 那大漢見那方的刺客已經(jīng)被護衛(wèi)打趴下,越來越多的護衛(wèi)朝這邊沖過來,只好直接劈暈了情緒開始狂亂的護國公夫人,帶著她躥入了曲曲折折的小巷里。 衛(wèi)斐云立在巷子盡頭,看完了這一幕,然后轉(zhuǎn)身,朝一座民間走去。 等他走到,大漢已經(jīng)將護國公夫人救回來。老嬤嬤立在門口,等著他。 衛(wèi)斐云跟著她進去,慢條斯理地說道:“祝賀,計劃成功了?!?/br> “那還不是衛(wèi)侍郎一力策劃,若沒有你的計謀,夫人怎么能這么順利被救出來?!崩蠇邒吆軡M意,至此,對衛(wèi)斐云更加信任了幾分。 “那副將派人刺殺護國公夫人一事,也已經(jīng)泄露,皇帝一查,很快就會知道他們是誰的人。所以,雖然他還沒有投靠過來,實際上,已經(jīng)是我們的人了,他已經(jīng)沒有選擇了,只能和我們合作,才能保住他的榮華富貴。”衛(wèi)斐云微微一笑,又彎腰,“真是恭賀嬤嬤,復國大計又向前邁了一大步?!?/br> 老嬤嬤心情大好,“以后還要請衛(wèi)侍郎多多獻策,等事成之后,你便是我們大烏國的第一謀臣!” 衛(wèi)斐云笑了笑,又行了個禮,“那就在此多謝嬤嬤青眼相待了?!?/br> …… 馬車前面,護衛(wèi)跪了一地。 史簫容坐在馬車里,面無表情地任由溫玄簡給自己包扎脖頸上的刀傷。車廂里靜悄悄的,誰也不說話。溫玄簡看到她衣裳上淅淅瀝瀝落著的血跡,伸手,要替她換衣裳。 史簫容垂眸,看到馬車里已經(jīng)備好了干凈的衣裙,終于受不住,抬起手,一把揮開他的手,目光冷如冰,盯著臉色開始蒼白的人,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利用我。” 溫玄簡彎腰,艱難地拾起被她揮落的衣裳。 外面的護衛(wèi)只看到車簾被掀開一角,年輕的皇帝坐在車窗前,雪白的臉龐像冰雕一般,神情都凝住了,烏沉沉的眼眸垂下,盯著自己的護衛(wèi)們,開口吩咐道:“問出結(jié)果了,馬上上報。” “是!” “回宮吧?!闭f完后,他重新垂下車簾。 一路上,馬車車輪滾動的聲音一聲聲碾在史簫容心底。 溫玄簡重新給她包扎傷口,低聲說道:“我不會讓你出事的。”但是沒有想到護國公夫人竟是如此恨這個被自己撫養(yǎng)長大的女兒,半途就動手傷了她。 史簫容身心俱疲,回想了一下,護衛(wèi)是故意慢了一步,讓護國公夫人成功挾持了自己。不然以她一介婦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在大內(nèi)高手眼皮底下成功。是她太天真了,宮廷人心難辨,即使是枕邊人,又如何,要利用你,不需要理由,即使口口聲聲如何喜歡你,轉(zhuǎn)身翻臉也是瞬間的事情。 她垂下頭,將臉埋入膝蓋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不甘心啊,竟然就這樣被他利用了。拿她的生命當誘餌,在他心里,她到底是怎么樣的存在…… 溫玄簡看著她悲傷絕望的身影,神情凝重。 快要入宮的時候,史簫容抬頭,看著他,“你是帝王,有自己的權(quán)謀和考慮,今天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我理應明白的。若是豁達明理的女人,也理應明白你的苦衷?!?/br> 溫玄簡喉嚨一緊,想要說些什么,但她沒有讓他說話的機會,“謝謝你,今天讓我徹底看清楚了,什么才是帝王之愛?!?/br> ☆、冷戰(zhàn)開始 那是史簫容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在她再度沉睡之前。 史簫容踏入琉光殿, 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自己的一雙兒女。溫玄簡緊跟在她后面, 手里還握著準備給她換上的宮裙?!澳阆劝焉砩吓K了的衣裙換了吧?!蹦茄E看得他心慌。 “巧絹!靈錦!”她叫著自己宮人的名字,一邊打開窗戶,看到了她們正立在長廊下等候, “我們回去!” 大概是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生氣的太后娘娘,巧絹她們嚇了一跳,剛想抬腳進屋幫她抱兩個孩子,卻被皇帝冷酷的眼神和表情駭住了, 立在原地, 不敢動。 溫玄簡用力關(guān)上門窗, 堵住了史簫容的去路,卻不知道該跟她怎么說,第一次如此口拙。 史簫容卻很決然, 她恨自己以前的心軟天真, 竟真的以為他會護自己一生。其實他拿她當誘餌,她不生氣, 她生氣的是他竟然瞞著自己!難道不可以與她商量嗎?難道她看上去是那種不明事理的人嗎?如果一開始他就好好跟自己說這個打算,即使真的有生命威脅,她難道不會答應?他未免太小瞧了自己,竟敢瞞著自己,越想越覺得可笑。 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溫玄簡說道:“當初不告訴你,是怕你在已經(jīng)知曉的情況下,騙不過護國公夫人。并非看輕了你。我……我以為事后你會理解的,但……” 沒有想到她把這件事看得這么嚴重。 史簫容一聽,他竟然不覺得有錯,更心寒,已經(jīng)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彎腰抱起了端兒,端兒被她弄醒了,趴在她肩頭,軟軟地叫了一聲“娘”。 然后又歪著頭,眼睛半瞇著,依舊昏昏欲睡。 再看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小皇子,史簫容沉住氣,然后走到窗戶前,又喊道:“巧絹,靈錦,你們進來!” 溫玄簡想拉回她,但是她已經(jīng)一腳踢開了門,門外的侍女齊齊嚇了一跳。 “把小皇子抱起來,我們回永寧宮!”史簫容目不斜視,徑直跨出了琉光殿。 眾目睽睽之下,溫玄簡也不好與她真的吵起來,只能看著她越走越遠,心想等她氣消了,自己再好好與她解釋吧。 轉(zhuǎn)身吩咐了御醫(yī)待會去永寧宮。 溫玄簡一直坐在入夜,連晚膳也沒有用,整個人如坐定了般,看著桌案的奏章,點燃的燭燈忽然火花一蹦,發(fā)出一團亮光,宛如夜里瞬間綻放的煙火,這原本是他極喜歡的顏色,此刻卻只覺得苦澀。 護衛(wèi)進來了,說被抓住的刺客捱不住,招供了,是錢鎮(zhèn)將軍指使他們刺殺護國公夫人的。這個答案,溫玄簡心里已經(jīng)猜得七七八八,此刻親眼聽到,也就沒有什么喜悅之情,揮手讓他們退下,看管好那些刺客。 他起身,立在窗戶前,看到了衛(wèi)斐云修長的身影,正朝著殿內(nèi)走來。 衛(wèi)斐云跨進來,滿臉喜色,“陛下,經(jīng)過這次,臣終于讓他們完全相信我是在替他們辦事了!”他已經(jīng)讓那個老嬤嬤松口,相信過不了幾天,就能親眼看到他們隱藏的真正實力,那些遺民訓練的軍隊究竟隱藏在哪里。 這么多年,鋪的線這么長,期間又付出了多少代價,終于到了收網(wǎng)的日子,他焉能不喜。相信史軒聽說這個消息,也是歡喜的。他也隱藏太久了,等的就是這一天,把威脅帝國安全的黑暗勢力一網(wǎng)打盡! 但是最先謀劃這一切的人,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了。 衛(wèi)斐云看到他孤零零一人立在窗前,負手而立,背影蕭索凄涼。 “陛下這是怎么了?”衛(wèi)斐云收斂了喜色,他在心里默數(shù)了這些年的經(jīng)歷,相信皇帝也等待了很久,這是他放的最長的線,現(xiàn)在終于要收攏,原先心心念念的歡喜卻不見了蹤影。 “陛下,切不可功虧一簣,對方也已經(jīng)箭在弩上,不得不發(fā),我們必須時刻警惕著,十幾年的心血,不能就這樣付諸東流?!毙l(wèi)斐云看他那副失去斗志的模樣,也急了,“還有史軒,他也在等著!” 提到史軒,溫玄簡這才稍稍回過神來,知道衛(wèi)斐云在說什么。 衛(wèi)斐云卻立刻說道:“陛下,您切不可提前把所有事情都告訴太后娘娘!后宮女子不可干政,您之前太縱容她了?!?/br> 溫玄簡眼神變冷,盯著他,“你多想了?!?/br> “臣不敢妄議太后娘娘,但女子心狠起來,比男子更甚。您用情太深,最后恐怕……” “朕這樣,也算用情太深嗎?朕到最后,還是利用了她……” 衛(wèi)斐云一嘆,“陛下已經(jīng)起了愧疚之心。身份不同,立場不同,最后卻是可以殊途同歸的。您有您的考量,太后娘娘有她的想法,陛下若真的愧疚,他日多多補償便是,女子總是最好哄的。” 溫玄簡卻覺得糟透了,一切都糟透了。 因為從那天開始,史簫容不再對他說一句話,簡直視他為無物。 精心準備的書冊與棋譜,也全部被原封不動地送回。 雖說還能看到兩個孩子,但那種感覺,如即將溺斃般,令人窒息。 史簫容讓他見到孩子,卻是有自己的考量,自己被冷落無所謂,孩子卻不能不被帝王重視。尤其是小皇子。 幸好目前溫玄簡膝下只有一個兒子,倒是不用太擔心,但以后的歲月還很漫長。她驀然驚覺自己現(xiàn)在想事情也變得功利起來了。 深宮之中,只能步步為營。 溫玄簡感覺自己快支撐不住了,若非諸事纏身,邊關(guān)傳來緊急軍情,他恐怕早就闖入永寧宮,顧不得什么帝王顏面,一心懇求原諒了。 他深吸一口氣,把事情弄糟糕的感覺拋開,全身心投入了朝堂大事上。 …… 護國公夫人蘇醒的時候,手里還緊緊攥著那一折奏章。第一件事情就是再次確認上面的內(nèi)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