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史簫容狐疑地看著她急切慌張的樣子,越發(fā)堅定,說道:“我不是開玩笑的,在我出家之前,不準告訴皇帝,你若泄露,以后不管你說些什么,我都不會相信你。芽雀,你不是說已經(jīng)是我這邊的人了嗎,這是你表忠心的最后一次機會。” 芽雀最初的大吃一驚過去后,眼睛一轉,頓時伏地,“太后娘娘,我一定不說!” 不知道為什么,史簫容總覺得芽雀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有種……幸災樂禍? 作者有話要說: 發(fā)現(xiàn)就這兩個人的互動,我其實可以一連寫好幾章幾章,但是太甜了,容易膩吧,哈哈…… ☆、打包準備離宮 芽雀果真到司衣坊給太后娘娘準備素衣了。 她在被皇帝看重之前,一直在司衣坊當打雜漿洗宮女,此時故地重游,身份已然不同,那司衣坊的掌事尚宮看到她,已是笑臉相迎,“芽雀姑娘今日怎么想到過來看我們了?有什么需要的,盡管吩咐,我給你備上的,絕對精良制作?!?/br> 芽雀一笑,“料子要最好的,其它都不需要了,款式最簡單的素衣便是。” “素衣?這是哪位主子要用呢?”司衣尚宮一頓,來這里點衣物的哪個不是要花紋精細雅致的,哪里有人會主動要素衣的。 芽雀正要說話,兩位宮人忽然風風火火地走過來,直接將芽雀擋在了一邊。她們看著尚宮,神色傲慢,說道:“寧尚宮,娘娘要的金絲繡裙準備好了嗎?” 寧尚宮一看來者,更不敢怠慢,連忙笑道:“早已準備好了,正準備讓柳蘭送去呢,柳蘭,還快點不將娘娘要用的衣物奉上來!” 一個樣貌平平的小宮女掀起簾子,一邊應著一邊捧著新做的衣物,忙不迭地出來了。芽雀立在一邊,看著那兩個宮人領著柳蘭又風風火火離去。 等她們走遠了,寧尚宮才向芽雀笑了笑,“這是麗妃娘娘的人,我這小小的尚宮不敢怠慢,芽雀姑娘不會生氣吧?” “自然不會,麗妃娘娘的兄長乃邊疆大將軍,護國有功,自然是不能怠慢了?!毖咳负闷獾匚⑿?,“尚宮姑姑,這幾套素衣樣式越簡單越好,料子夠好就可以了。過幾天我再過來拿?!?/br> “怎么能讓芽雀姑娘親自來拿,到時我會讓小宮女給你送過去。” 芽雀連忙推拒,說道:“我得親自過來拿,別人做事我不放心?!?/br> 寧尚宮也就不堅持了,拉著芽雀問長問短,一時不肯放芽雀離去,芽雀也不好直接轉身離去,只好與她嘮嗑了幾句。 待了一會兒,外面忽然傳來哭唧唧的聲音,寧尚宮起初不在意,后來那哭聲越發(fā)凄慘起來,她越聽越不對勁,只好對芽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出去看看,不知是哪個不懂事的小蹄子堵在門口哭了?!?/br> 寧尚宮到了門口一看,卻是剛才跟去送衣物的柳蘭,正捧著那被揉得亂糟糟的金絲繡裙坐在石階上哭,發(fā)髻散了一半,半側臉頰印著觸目驚心的紅印。 這金絲繡裙是寧尚宮親力親為制作的,花費了不少時間,現(xiàn)在看到被糟蹋成這個樣子,不禁一陣心疼,語氣嚴厲地說道:“怎么回事,這么一會兒功夫就成這腌漬樣兒了?!” 柳蘭見主子出來了,一下子撲到她腳下,哭道:“麗妃娘娘不喜這繡裙,罵我們把什么破爛貨都能呈上來,還打了我一巴掌,我……我心里不服氣,又不敢見您,只好坐在這里哭了!” “你在這哭還有理了嗎?還不快起來,讓別人看像什么樣子!把裙子給我,滾到后院洗衣,今天不把那一籮筐的布匹重新洗一遍,不準吃飯!”寧尚宮訓斥了她一頓,然后拿過那已經(jīng)揉得不像話的繡裙,眉毛緊緊皺起。 柳蘭依舊委屈,但也不敢再挑起主子的火氣了,哭哭啼啼地跑到了后院。 芽雀立在后邊,微微嘆了一口氣,這麗妃娘娘果然是改不了這惡劣脾氣了,甚至有變本加厲的感覺,幸好當初沒有被發(fā)配到麗妃宮里去,而是到了永寧宮,遇到了美麗溫柔的太后娘娘。芽雀一想到史簫容,才意識到自己出來太久了,連忙跟寧尚宮告辭,寧尚宮依舊皺著眉,看著芽雀,“讓你看笑話了啊,不過麗妃這次也是太挑剔了,真不知道什么樣的衣裙能夠令她真正滿意。” 芽雀也嘆氣,“麗妃娘娘是難伺候了點,尚宮姑姑忍一忍吧,平時我們看到她,也是要繞道走的?!?/br> 見芽雀理解自己,寧尚宮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芽雀走出司衣坊,猜測皇帝陛下看到這些素衣時的表情,不禁笑意彌漫上眼睛,腳步都輕快起來。 一個轉角,剛嗅到初秋早桂的清香氣,一道清脆的聲音忽然叫住她,“這不是太后娘娘身邊的芽雀嗎?什么事情讓你這么開心啊?!?/br> 芽雀連忙頓住腳步,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一時有些頭疼地看著立在前面的長腿美人兒,行禮,“見過婉儀娘娘!” 她心里有數(shù),皇帝對這年紀小小的少女妃嬪不像對其她妃嬪一樣無感,因此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這小美人兒的。 蔻婉儀手里抱著小兔子,很歡快地跑到芽雀面前,笑嘻嘻地問道:“說來聽聽嘛,什么好事情?。俊?/br> “回婉儀娘娘,奴婢剛才只是想到太后娘娘終于醒了,高興而已?!毖咳傅皖^,不卑不亢地答道。 蔻婉儀“唔”了一聲,“你對太后娘娘還是挺關心的啊,我問你啊,太后娘娘蘇醒了,皇帝陛下怎么不請?zhí)蠹胰嘶貙m看望她呢?” 芽雀不疑有他,說道:“太后娘娘剛醒,情緒不宜太激動,因此暫時不見家里人。要等過段時間吧?!?/br> “原來如此,好了,沒事了,你回去吧?!鞭⑼駜x問完自己就先走了,芽雀有些不太懂地看著她高挑的背影,怎么感覺這“原來如此”里含著失望呢?嗯,以她在宮廷沉浮多年的經(jīng)歷,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芽雀把這個小小的問題記在了心里,然后繼續(xù)往前走。 回到永寧宮,一切都很正常。芽雀輕松地撩開簾子,踏進去,看見史簫容正立在書櫥前面,一本一本地將書冊往一只箱奩里裝,芽雀頓時有些發(fā)愣。 史簫容輕輕吹去書上的灰塵,轉頭,看到愣在門口的芽雀,隨意問道:“回來了?素衣的事情吩咐好了嗎?” 芽雀一臉討好地笑著走過來,“太后娘娘您吩咐的事情,當然是要辦好的?!彼劬σ晦D,看著那收拾得差不多的箱奩,“太后娘娘,您這是……” “你先不要動,我自己來?!笔泛嵢菀娝獪惿蟻泶畎咽?,連忙叫住她,“這些書我自己來收拾,你幫我準備衣服就好。” 史簫容朝沉甸甸的黃花梨木衣櫥那邊點了點下巴,“原先的衣物太花俏華麗,不適合,你把它們整理一下,挑些合適的,讓人送出去給靈兒,其余不合適她穿的,就先放在一個包裹里,以后再說?!笔泛嵢菡f到這,看了看芽雀,“如果有你喜歡的,也盡管挑去。” 芽雀感覺自己腿又有點軟了,太后娘娘是認真的,看這架勢,好像恨不得明天就搬走,事情要大條了,她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干巴巴地說道:“太后娘娘說笑了,奴婢怎么能穿您的衣裳呢!” “唔,那就先放著。妝臺上的釵簪環(huán)飾我也已經(jīng)收拾得差不多了,你挑幾支去,送給底下的宮人們?!笔泛嵢輰⒆詈笠槐緯鴥苑旁谙鋳Y里,啪嗒一下扣上,舒了一口氣,“總算收拾好了?!?/br> 芽雀有些膽戰(zhàn)心驚地看著那箱奩微微晃動的銅色扣環(huán),心想要不要立刻通知皇帝陛下,這是一個問題。 她一邊硬著頭皮折疊著手里的衣裙,一邊用眼角余光看著史簫容起身,她走到坐榻前,用沾了清水的絲帕輕輕地細致地擦洗著棋具,看來這副寶貝棋也打算打包帶走了。 史簫容擦得氣定神閑,神情悠然,芽雀卻快要急哭了,她忍不住了,放下手里的衣物,一個撲通,朝史簫容腳邊的椅子撲過去,然后跪在了她面前,一把抱住她的雙腿,“太后娘娘,您真的打算離開永寧宮啊?!” 史簫容被她嚇了一跳,再低頭一看,芽雀已經(jīng)哭得梨花帶雨,“太后娘娘,我舍不得你啊,你千萬別去那什么破廟啊,別丟下我們不管啊……” 什么臉面,什么自尊,統(tǒng)統(tǒng)不要了,小命要緊! 史簫容猝不及防,手里的絲帕滑落在清水瓷盆里,那黑白分明的棋子沉在水底里,粒粒圓潤。她將手伸入清水里,抓起一把棋子,心里才稍稍穩(wěn)定下來,等芽雀哭得差不多了,才問道:“為什么這么說?之前你不是答應得好好的嗎,這會兒怎么攔著我了?” 芽雀抹了抹眼淚,急切地說道:“那是奴婢以為您是開玩笑,準備氣氣皇帝陛下的!哪里想到,您還來真的了!” 史簫容還要說些什么,那簾子忽然被一把掀開,高大的熟悉身影已經(jīng)進來。 尚未看清來者是誰,但膽敢擅自掀開這間屋子門簾的人還能有誰。史簫容已經(jīng)變臉,厲聲訓斥道:“好不懂規(guī)矩的宮人,今日你便罰跪此處,膳后再起!” 芽雀嚇壞了,臉色一白,淚痕猶在,心想太后娘娘怎么變得這么兇啦!她趕緊趴伏在地,小心臟砰砰地直跳,卻不知史簫容的心此時也正砰砰直跳。她木著一張臉,立在棋榻邊上,努力鎮(zhèn)定下來,同時飛快地想著措辭。 那進來的人立在門口,聽她訓完了,才笑道:“今日脾氣怎么這么大?芽雀不懂事,惹你生氣了?”一邊說著,一邊邁步朝史簫容走去。 芽雀一聽那聲音,頓時明了,敢情是皇帝來了!太后娘娘這反應也太快了,不得不服,可憐自己了,夾在這兩人之間,成了炮灰。她抹了抹辛酸淚,繼續(xù)跪著,但心里已經(jīng)不那么害怕了,皇帝此時出現(xiàn)得好極了,他自己先發(fā)現(xiàn)了,也就不需要她背叛太后娘娘去向他通風報信。一個難題就此解決,芽雀心中一喜。 史簫容方才罵得情急,險些喘不上氣來,此刻僵立在原地,平緩了一下心情,眼睛一轉,裝滿書冊的箱奩,還有滿床的衣物,收拾了一半的衣箱,還有那空蕩蕩的銅鏡妝臺,怎么看都已經(jīng)瞞不過去了,她一邊想著措辭,一邊暗罵這皇帝竟敢如此明目張膽頻頻隨時出現(xiàn)此處,不然她也不會疏忽大意到如此地步! 看來芽雀抱怨的是對的,皇帝的出現(xiàn)總讓人防不勝防。 ☆、暫時瞞了過去 溫玄簡原本含笑的眼睛在看到屋子里的情況后,遽然變冷。 連背對著他的芽雀都感覺到了屋子里變得冷氣沉沉。她屏息凝神,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史簫容心中懼怕,看到他冷透的臉色,扶著棋盤慢慢地坐了下來,在他朝自己大步走過來的時候,開口說道:“這屋子里灰塵太多,吩咐了芽雀收拾,沒想到打掃了一個下午都沒有收拾好,這才訓了她一頓,做事太不牢靠了。” 芽雀將頭埋得更低了,帶著些許的哭腔說道:“太后娘娘恕罪,奴婢笨手笨腳的,一個下午實在無法完成?。 ?/br> 史簫容不語,心中為芽雀的配合而舒了一口氣。 溫玄簡止步,再看了看周圍略有些雜亂的擺設,淡淡地說道:“收拾屋子有必要弄成搬走的樣子嗎?”明顯不相信,狐疑地看著一臉淡定的史簫容。 芽雀剛要說些什么,耳畔只聽到史簫容訓斥皇帝的聲音,“陛下近日頻繁出入永寧宮,實在不成體統(tǒng)。我尚未斥責你幾句,陛下怎么倒是管起我怎么收拾屋子了?!出去,這屋子不是陛下你應該踏足的!” 史簫容柳眉一豎,總算拿出了幾分威嚴來,滿臉正義地看著冷臉的皇帝。 太后娘娘威武!芽雀心中一凜,暗中竊笑,將頭伏得更低了。 溫玄簡冷笑一聲,“這天下都是朕的,朕想到哪里便去哪里,誰敢說閑話?”他似乎是賭氣似的走到坐榻邊,撩起衣擺堂堂正正地坐了下來,吩咐道,“芽雀,你老實說,太后娘娘有何打算?” 史簫容依舊立在棋盤旁邊,見自己的話對他毫無威懾之力,不免心中沮喪,思來想去,既然他不走,那自己走,轉身便朝門口走去。 “……”溫玄簡倒是想不到她氣性這么大,頓時也是頭大,抬腳輕輕踢了踢紋絲不動的芽雀小腿,示意她起來。芽雀忍住笑意,從地上爬起來,一臉嚴肅地看著皇帝陛下。 溫玄簡揚起下巴,點了點門口那個方向,史簫容已經(jīng)快要碰到門簾了,用口型問道:怎么辦? 詢問中,史簫容已經(jīng)一把掀起門簾,走出了屋子。 芽雀這才說道:“陛下還不追過去?好好跟她說話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