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節(jié)
第953章 氣勢 甭管段務目塵是什么民族,他前依靠魏國,后依靠晉國,明面上都奉朝廷為主,是晉臣。 既為晉臣,那對上代表朝廷的趙含章就得低頭,除非他想打仗,振臂一呼說要清君身側趙含章這個jian臣,或者直接舉起反旗說他不聽晉庭的了,不然他都得對趙含章俯首。 他要真能下定決心打,早在王浚還沒死,幽州還未落入趙含章手上的時候就打過河來了,何至于等到現在? 衛(wèi)玠也知道這一點,因此作為談判的先鋒,他拿出了問罪的姿態(tài),在段務目塵行禮后問他,“遼西公為何陳兵在此,你封地在遼西郡,此時卻越過北平郡,控弦上馬數萬于此,莫非也要學王浚謀逆嗎?” 段務目塵怒氣上涌,正要發(fā)火,被兒子段疾陸眷輕輕拉了一下,便黑著臉沒說話。 段疾陸眷則上前一步回道:“上使容稟,我段氏與幽州一向交好,月余前我部收到王刺史求援,說幽州被外敵攻打,家父擔憂,所以才領兵過來查探。” 衛(wèi)玠道:“幽州的確被匈奴入侵,但如今匈奴國滅,隱患已去,段氏可以退兵了。還有王浚,雖為幽州刺史,卻不遵朝廷調令,趁先帝罹難之危,廣傳謠言,妄想謀奪天下,實在死不足惜?!?/br> 這下連段務目塵都沉默了。 因為王浚是真的很高調啊,他可能是太自信了,覺得自己一定可以從幽州而下,在趙含章和匈奴兩敗俱傷之后收下整個北地和中原,所以一門心思撲在造勢和謀反正當性上,到處跟人說,“嘿,你聽過兩漢的那個讖言嗎?” “就是被漢武帝親口說出來的讖言,代漢者,當涂高也,我爹就是那個涂高?!?/br> “所以,真正代漢者是我家,什么曹魏,什么司馬晉,那都是中途冒出來假冒的,所以他們的江山才不長久,只有我家建立的王朝才能像漢一樣……” 段部鮮卑雖在遼西,但也聽到了這些謠言,最要命的是,王浚還寫信給段務目塵探過他的口風,類似于,我要是一統(tǒng)天下,登基為帝,你一定是大功臣,你又是駙馬,在我這里相當于兒子呀…… 段務目塵能怎么回答呢? 當然是很高興的應下啊。 他對晉的忠心沒有多少,之所以做晉臣,是為了得到朝廷的支持,讓部族能夠更好的發(fā)展,他的岳父要是能當皇帝,他自然高興的,所以不管王浚說什么,他都一口答應。 這種不需要實際性付出的東西先應下來再說,其他的,管他呢。 但此時也成了王浚謀反的實證,甚至,一個不好,還會成為段氏參與謀反的實證。 段務目塵擔心起來,趙含章不會在王浚那里搜到了什么書信之類的東西吧? 別說,還真有,不過東西不是趙家軍搜的,而是石軍搜出來的,張賓特意收好了上交給趙含章。 此時趙含章就將信拿出來,和段務目塵道:“本將知道,遼西公遠離朝堂,怕是被王浚欺騙迷惑,不知內情,無意犯上?!?/br> 段務目塵心七上八下的,他的目光掃過祖逖和石勒,又有對面山頭上的拓跋猗盧注視,鬢角滑下一滴汗來在,最后還是應了下來,“是,大將軍目光如炬,臣的確是被王浚所惑……” 說白了,一切為了部族利益,和王浚合作是為此,既然王浚已死,此時趙含章、祖逖、石勒和拓跋猗盧都在這里,哪一個他都打不過,那不如順勢而為。 段務目塵權衡過利弊后認慫,但跟在他身后的僚屬不樂意了,有一個漢人文士打扮的人當即沖出來,怒斥他道,“遼西公莫忘了,段氏鮮卑能在遼西郡站穩(wěn)腳跟全賴王刺史,而王刺史不僅和朝廷請封你為遼西公,還將愛女嫁予你,你為幽州女婿,怎能坐視幽州被占?” “你睜開眼看看,祖逖和石勒加在一起也不過三萬兵馬在此,那拓跋猗盧也只三萬,又與趙含章不是一條心,郡公只要出兵,瞬時可拿下他們,再進便可拿下幽州,為何要屈從于此等小人?” 趙寬聞言大怒,喝問段務目塵,“遼西公莫非和王浚一樣有謀叛之心!” 就是祖逖和石勒眼中都有了火光,目光炯炯的盯著段務目塵。 段務目塵當然不可能承認,當即讓人把文士拖下去。 趙含章一直含笑看著,見文士要被拖下去了便道:“此人和王浚一樣為謀逆,當交給朝廷處理。” 被捂住嘴巴的文士當即激烈的掙扎起來,段務目塵垂下眼眸思索片刻,在趙寬等人的怒視下還是點了一下頭。 立即有親兵上前接過那文士,文士的嘴巴被松開,當即喊道:“趙含章,你敢說你是忠臣嗚嗚嗚……” 親兵也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和另外三個一起,抬腳的抬腳,抬手的抬手,把人拖過河道回到趙含章身后。 人一帶過來,趙含章總算露出笑容,直接踩著石頭過河,一下站在了段務目塵的身前,笑道:“此番我才知道遼西公的心,還是向著朝廷的,陛下知道,一定會很高興的?!?/br> 因為她走過來,段務目塵和段疾陸眷一下繃緊了身體,待看她沒有別的動作,倆人材松了一口氣。 趙含章已經回頭沖趙寬等人招手,笑道:“將我們帶來的美酒取來,今日得消除誤會,當與遼西公痛飲。” 趙寬當即收斂臉上的怒色,恭敬的應了一聲,就帶一隊親兵把他們帶來的包袱抬過去,祖逖和石勒當即跟上。 段務目塵當即后退幾步,將河灘上的空地讓出來,親兵們就從包袱里拿出席子攤開,還有爐子,酒和各種精美的琉璃器具。 段務目塵:…… 他這下確定了,趙含章還真的要在這里請他喝酒。 傅庭涵覺得很有趣,當即要過去,衛(wèi)玠搖著扇子拍了他一下,淺笑道:“且再等等?!?/br> 趙家軍親衛(wèi)不動聲色的上前來,將這半邊河灘都站滿了,衛(wèi)玠這才慢悠悠的和傅庭涵走過去。 趙含章先在首座坐下,然后請段務目塵在她左手邊落座。 段務目塵瞥了一眼兒子,在席子上端坐下,直到此刻,和談才正式開始,只是段氏到底失了先機,氣勢一弱,后面的談判就顯露了弱勢。 第954章 質子 喝著酒,和談這才進入正式階段。 段務目塵表示,段部鮮卑依舊奉晉國為主,并沒有興兵作亂的意思,之前是被王浚迷惑,對趙含章生了誤會,現在誤會解除了。 趙含章自然是安撫他們,讓他們不要擔心害怕,皇帝知道他們的忠心,她也會和皇帝美言的,既然是誤會,說開了就好。 饒是石勒都沒忍住心中冷哼一聲,是不是誤會還不是她說了算?干那小皇帝什么事? 不管段務目塵心中怎么想,在拓跋猗盧和祖逖、石勒同時出現在這里時,他就知道這場仗他不能主動打,他也不想打。 是,此時他們心不齊,兵力也不比他,他猛的一沖,真的可以打到燕國去,可之后呢? 除非他能把趙含章當場殺死,不然就算此時打退這些人,過后趙家軍還是能卷土重來。 趙含章不想打仗是因為現在災民遍地,可如果真有戰(zhàn)事,她還能打不過他嗎? 不過,段務目塵雖然同意退回遼西郡,將北平郡還給幽州,卻也不是說退就退的,段務目塵向趙含章提出聯(lián)姻。 他本來和王浚是姻親關系,趙含章打掉了他的岳父靠山,那就嫁一個趙氏女子到段氏來吧。 當然了,對象不是段務目塵,而是他的兒子段疾陸眷。 趙含章目光微沉,先看了一眼段疾陸眷,然后笑問道:“世子還未娶妻?” 段務目塵道:“大將軍只要肯把趙氏女嫁過來,她必是正妻?!?/br> 趙含章心中冷笑,面上卻沒變化,依舊溫和,“我趙家女兒和男兒一樣,也是要出入朝堂的,遼西公求娶趙氏女,可能拿出什么官位給她?” 傅庭涵接口道:“如果遼西郡可以接受趙氏的人過來當官,又何必局限于男女呢?我看學堂里幾位族弟就不錯?!?/br> 趙寬一聽就知道趙含章不滿意這門親事,當即沖段務目塵笑道:“遼西公若不嫌棄,某愿往遼西郡,不求高官,能在郡公和世子身邊做一員小吏便可?!?/br> 段務目塵:……他想要的是兒媳婦,可不是一個釘子。 段務目塵找借口拒絕了。 趙含章放下酒碗笑道:“遼西公這些年經營遼西郡有功,撫慰鮮卑族,當封大單于。” 段務目塵眼睛一亮,立即起身跪下道:“臣拜謝大將軍。” 趙含章就笑問:“大單于有幾個兒子?” 段務目塵愣了一下后道:“有五個?!?/br> 趙含章目光掃過他身后那些年輕的小伙子,就指著一個笑問,“這個也是嗎?” 段務目塵道:“這是我的次子,段匹磾?!?/br> 趙含章自己都沒想到自己隨手一指就指出段匹磾來,當即開懷笑道:“好一個英朗的男兒,不知道大單于可舍得讓他跟隨我左右,到晉來做一員將軍?” 段務目塵聞言心中一緊,猶豫的去看趙含章的臉色,想要知道她是強硬的,還是可以求求情放過? 但她臉上笑容依舊,并不比剛才他要求聯(lián)姻時多一分,也沒少一分,段務目塵實在看不出來。 而也正是此,他一時拿捏不住她的意思。 大家一時都沒說話。 沒人打圓場,趙含章也沒有再開口的意思,就這樣輕輕地掀起眼皮盯著他看,等著他給一個答案。 段務目塵最后咬牙應了下來。 趙含章微微一笑,滿意了,便對臉色微白的段匹磾道:“你就跟隨我左右吧,回頭我要試一試你的功夫?!?/br> 段務目塵盡量不去看他二兒子,和趙含章道:“犬子就有勞大將軍了?!?/br> 趙含章笑著頷首,“大單于放心,我會關照二公子的?!?/br> 哼,聯(lián)姻哪有做人質來得直接?都是質子,別人家出人總比自己家出人要好,反正誰拳頭大聽誰的,沒有她位高權重,反而把趙氏女外嫁到鮮卑的道理。 你不是不放心嗎,那就放一個兒子到我這里來做人質便是。 段務目塵也懷疑趙含章是因為他提出聯(lián)姻而報復他,否則之前她提條件時怎會一句口風都沒漏? 和談結束,趙含章很大方的給段匹磾一天的時間與家人告別。 因為這個,石勒都提起心來,現在他的家人和大軍都分散于并州和冀州兩地,趙含章也讓他交個人質,他要交誰呢? 這一刻石勒有些后悔,當時不應該殺了石虎的,留下他來說不定還能去做個質子。 正胡思亂想,趙含章扭頭和石勒道:“我過兩日離開,幽州郡縣我都放了人,回頭你要管好他們,安置流民,開辦學堂,要是缺人便與我要,凡縣令及以上任命都要朝廷認同?!?/br> 石勒眉頭微蹙,“我不能自選縣令嗎?” “不能,”趙含章淡然道:“世龍,你是幽州刺史,不是幽州王,各州縣令的任免都要朝廷認同,若你做幽州刺史時,縣令任免由你,那你再去做冀州刺史,豫州刺史時也如此,長此以往,這天下還有秩序可言嗎?” 石勒心中一動,便問:“使君身邊可需要小兒服侍?” 趙含章就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那兒子才多大?自己的兒子自己養(yǎng)著吧,我沒有給別人養(yǎng)兒子的習慣?!?/br> 說罷轉身就走。 石勒悄悄松了一口氣,他目前也只有一子,說真的,他也很舍不得的。 他連忙跟上去。 祖逖走在他的身側,扭頭與他道:“石刺史,你我并無什么不同。” 石勒沒吭聲,張賓一直提著一顆心,等回到他們自己的大帳才低聲勸慰道:“主公,此時與先前不同,趙含章兵力強盛,為人也剛烈,不似先主和軟,您看他用祖逖、北宮純,也都不許他們據地而王,全都要聽從朝廷政令的。” “也由此可看出,她對您和對祖逖、北宮純一樣,若他似對段務目塵那樣,您才需要小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