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節(jié)
也是因為見識過劉琨這美妙的日子,拓跋猗盧才改了主意,帶著大軍留在代郡,還把親眷族人都給遷徙過來。 哦,對了,代郡距離晉陽特別的近,晉陽北邊就是,來一趟快馬一天半,來回三天的功夫,所以拓跋猗盧經(jīng)常來找劉琨玩。 每次來,他都會受到盛情接待。 這一次,音樂會沒了,美酒沒了,連rou的種類都少了。 拓跋猗盧仔細(xì)一觀察,發(fā)現(xiàn)劉琨自己的音樂會也沒了,美酒和rou也都大大減少。 這…… 拓跋猗盧心中快速的翻滾過各種念頭,最后匯聚到臉上時只剩下心疼。 他心疼的看著劉琨,和他道:“弟弟若有難處,只管和兄說,兄能幫的,一定幫?!?/br> 劉琨能有什么難處? 他眼睛微亮后又黯然道:“此時弟弟只有一個難處,便是王浚之禍?!?/br> 他嘆氣道:“朝廷將冀州交給我治理,含章因此為我奔波,但我還是沒能守住冀州?!?/br> 劉琨想請拓跋猗盧出兵,幫他收回被王浚占去的冀州之地。 拓跋猗盧目光閃了閃,和他道:“開春時,兄才和烏桓打了一場,雖小勝,卻也損失巨大,我那孽子不遜,我便將他分了出去,又出去一撥人,所以這一時半會湊不出足夠的兵力來?!?/br> 他道:“我看晉陽之危已經(jīng)解除,小妹又在此處,你何不趁此機(jī)會修整一番,待我和小妹都重整軍隊,到時一定助你?!?/br> 劉琨:“如今匈奴入幽,王浚受牽制,正是發(fā)兵收回失地最好的時刻,再拖下去,怕是他從匈奴處脫身,我們再想出兵就難了?!?/br> 劉琨雖然打仗不行,但那屬于戰(zhàn)術(shù)問題,戰(zhàn)略來說,他還是很有頭腦的,每次大方向上的認(rèn)知都沒錯,只不過一上戰(zhàn)場就輸罷了。 他覺得,十年內(nèi),不會再有此時那么好的機(jī)會了。 劉琨覺得趙含章一定會出兵,但她的兵力大部分被匈奴牽制,可以借給他的有限,要是拓跋猗盧肯幫他,那冀州的事就十拿九穩(wěn)了。 拓跋猗盧只推脫,還道:“此事得問過小妹?!?/br> 然而他會問嗎? 不僅他不問,他還得在劉琨問之前跑掉,不然趙含章提起來就不好回答了。 于是他當(dāng)即告辭,美其名曰:“兄回去點兵,看能給抽調(diào)出多少兵力來,你且等我好消息。” 劉琨驚喜的連連點頭。 趙含章一聽說拓跋猗盧要告辭,說要回去點兵幫助劉琨,當(dāng)即冷笑道:“這一去怕是一年內(nèi)都不會再上門了,不落在紙上的盟約毫無用處?!?/br> 她對范穎道:“去告訴拓跋猗盧,就說我留他再多住兩日,再過兩日,我有一批精良的武器送到,這一次與兩位哥哥結(jié)拜,我沒有好的禮物,這批武器便算作給兩位兄長的禮,到時候大家分了?!?/br> 一旁的明預(yù)眉頭微蹙,而后松開,問道:“使君是要拓跋部拿著這些武器對戰(zhàn)王浚嗎?” 趙含章?lián)u頭,“王浚用不著他,我要他去打匈奴?!?/br> 她道:“劉聰與我有死仇,他心胸狹隘,必不敢降我,哀兵之下戰(zhàn)力兇猛,論騎兵營的戰(zhàn)力,我們趙家軍還是稍欠一層,北宮將軍需要人策應(yīng),拓跋部就是一個好選擇?!?/br> 明預(yù):“那王浚一部使君打算全部交給石將軍?” “還有祖逖,”趙含章道:“張賓計謀了得,而石勒兇猛,他們君臣二人相得益彰,而祖逖兼具二人之能,他們?nèi)撕献鳎飸?yīng)外合,區(qū)區(qū)王浚不在話下?!?/br> 她道:“我已經(jīng)讓汲先生提前部署,現(xiàn)在王浚一定起了反叛之心,幽州的士紳可不會由著他糊弄?!?/br> 明預(yù)道:“使君既然如此看重石勒,那就應(yīng)該恩威并施,您之前已經(jīng)揚威,此時應(yīng)當(dāng)施恩了?!?/br> “拓跋雖為您的義兄,但畢竟不是您的人,您都肯給他們上好的兵器,怎能少了石勒呢?” 趙含章這才想起自己的疏忽,連忙道:“多虧先生提醒,差點釀成大禍?!?/br> 她扭頭對護(hù)衛(wèi)在一旁的曾越道:“你打馬去迎胡直,讓他提前分出一半的兵器來,悄悄送往大營交給石將軍?!?/br> 曾越應(yīng)下,親自去辦這事。 雖然晉陽以南的部分都被收復(fù)了,但江河寬闊,山高林密,藏在其中的匪徒以及敵對勢力依舊不少,所以每次后勤運輸都很重要。 第919章 心悅誠服 這一次運送的兵器是用的西平的兩座鐵礦,從西平兵器坊押送過來的,所以由胡直押運。 曾越拿著趙含章的手書找上胡直,從他那里分出一半兵器來,悄悄的送入城郊大營。 石勒聽說,屁顛屁顛的跑去看。 他試了一把刀,刀口鋒利且厚重,砍在一個士兵手中的刀上,對方的刀立即豁口了,他連忙查看自己手中的刀,發(fā)現(xiàn)刀口一點印子也沒有。 他又跑去試槍,往木樁子上試,他力氣大,刺過去一下一個窟窿,拔出槍來時卻很順滑,少有凝滯之感,他覺得這一槍就算扎在骨頭上也能扎穿,而且拔出來時一定不卡槍。 石勒高興的開懷大笑,他在劉淵手下效命多年,但除了打仗時對方支援一些糧草外,其余時候都是自給自足。 糧草如此,更不要說武備了,那都是自己想辦法。 石勒能有什么辦法呢?他就是個不識字的武人,手上能用的人有數(shù),打仗還行,搞軍備是真的不行,所以他準(zhǔn)備武器的方法就是搶。 搶晉軍的,搶土匪的,甚至悄悄的搶同盟的。 他和王彌后期為何會鬧崩? 其中一部分原因不就是搶東西嗎? 這是他第一次收到上面給的軍備武器,還是如此精良的軍備武器。 張賓也高興的像個孩子一樣,樂陶陶的跑來找石勒,“主公,我清點過了,這里面還有三千盔甲,全是上等貨,嶄新的!” 石勒立即去看,從箱子里拿起一副盔甲來。 盔甲是皮制的,很韌,在胸口,腰腹和膝蓋等重要位置都包裹了鐵片。 他仔細(xì)地摸了摸,鐵片包在皮中,很薄的一片,看著似乎起不到多少防護(hù)作用,但他扭頭看了一眼他才試的刀,便知道不能小看了這一片薄薄的鐵。 而且如此一來,盔甲輕得很,不影響動作。 石勒握緊了手中的盔甲,嚴(yán)肅的道:“將盔甲收好,悄悄發(fā)給精騎兵,讓他們在外面再套一層破布衣裳,不要讓人發(fā)現(xiàn)。” 張賓應(yīng)下。 石勒摸著盔甲感嘆道:“我要是早有這東西,趙含章當(dāng)初那一刀未必能捅我這么深?!?/br> 張賓沒說話。 石勒神情復(fù)雜不已,“你說的不錯,趙含章的確比漢主強(qiáng),如此信任,便是漢主也做不到,更不要說劉聰小兒了?!?/br> 張賓低聲道:“怕是天下間無人能做到這一點,主公,您不愿侍晉,但趙含章未必一直是晉臣?!?/br> 石勒記恨晉國士兵擄他為奴的事,所以不愿侍晉,在見到劉琨之前,他也很欽佩劉琨這人的,他就不止一次的寫信給石勒,招安石勒,許出來的好處不比劉淵給他的少。 但石勒從不心動,為什么呢? 一是因為晉沒有明主,二就是他一直記恨被擄為奴的事了。 石勒捏著手中的盔甲臉色幾度變化,最后道:“她若不負(fù)我,我也不會負(fù)她!” 張賓就松了一口氣,當(dāng)即燦爛的笑起來,“主公,趙寬今日帶兵去礦場抓人,您要不要去摻一腳?” 石勒:“不了,給趙含章一個面子,那礦場里的東西就給她吧?!?/br> 他之前抄家拿了不少好東西,那些可都是直接的錢糧和容易變現(xiàn)的東西。 那礦場雖是銅礦,但要變成錢還得煉銅,還得鑄造,太麻煩了,給趙含章吧。 “要做戲未必需要搶掠財物,”石勒目光落在這一箱箱好東西上,道:“她給我桃子吃,我怎么也要回她一個李子。” 張賓:“……主公,是投桃報李,她給您的是李子,您給她的是桃子?!?/br> 石勒就瞥了他一眼道:“我又不傻,她只給我李子,我最多回她一顆杏,怎能給她那么大個的桃子呢?” 張賓:……行吧,您高興就好。 石勒清完武器,寶貝完了才問,“剩下的兵器送入城中了嗎?” “送了,主公此時去,說不定能趕上他們分禮物。” 石勒立即輕手輕腳的放下手中槍,大手一揮道:“走,我們看戲去!” 兩天前說要離開的拓跋猗盧沒有走,一聽說趙含章要送他武器,他說什么也要在這里多留兩日。 兩天的時間里,趙含章不僅和這位結(jié)拜兄長更親近了些,和他兩個兒子也更熟悉了一點。 說真的,她至今不理解拓跋猗盧尤其偏愛小兒子的原因。 論外形,好吧,拓跋比延是比較白,但草原民族的審美主流不是雄壯嗎? 有一說一,她覺得小麥偏黑膚色的拓跋六修比拓跋比延更美,有一種雄壯和力量的美感; 論才能,那更不必說了,雖然只相處短短五天不到的時間,但她考校過倆人的武藝和理政思想,沒辦法,拓跋六修不識漢字,也基本不讀書,她想考校一篇《論語》都不行。 但不管是從武藝,還是管理下屬的方面看,拓跋六修都完爆拓跋比延。 再論孝順…… 好吧,拓跋六修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沉默的,別說哄總是對他惡言相向的父親了,對她這個新姑姑也是板著一張臉,沒多少表情。 相比之下拓跋比延就要活潑得多,她和拓跋猗盧結(jié)拜五天,他就叫了她五天的姑姑,嘴巴可甜了。 但趙含章是那種會因為嘴甜就偏愛一個人的人嗎? 那當(dāng)然是了,但再偏愛,也不至于失智,像拓跋猗盧這樣兇惡的對待另一個兒子。 所以她湊準(zhǔn)了時機(jī)勸說拓跋猗盧,“兄長,雖說我們兄妹二人已結(jié)拜,但我認(rèn)為父子之間還是您的家務(wù)事,我不該多嘴,但這幾日看下來,我實在不想兄將來后悔,也是心疼我那大侄子,所以哪怕討嫌也要說一句,您該對六修公正一些。” 拓跋猗盧一聽,臉色當(dāng)即沉下,道:“小妹不知,那孽子只是此時做出乖順的模樣,其實私底下對我忤逆不孝,我真是看他一眼都覺得嫌惡?!?/br> 趙含章一聽,忍不住嘆息道:“父子之間何至于此,我看他對兄長尚有孺慕之情,只不過為人嚴(yán)肅,不擅表達(dá)罷了?!?/br> “為人父母者,對孩子多一些包容才是,”她道:“兄何不試著與他長談一番,或許可以解開彼此心結(jié)呢?” 拓跋猗盧直接拒絕,并且沉著臉起身告辭,“等下午兵器到了,我再來和小妹敘話?!?/br> 說完就走。 趙含章嘆息一聲,起身轉(zhuǎn)過回廊就看到面無表情站在柱子后面的拓跋六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