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謊言二
鬼姬并不是說說的,而是真的跑去收拾了細軟等物品,她在那兒忙活著,一轉(zhuǎn)頭見羅曉飛還吊兒郎當?shù)恼驹谖輧?nèi),提點道:“這幫禁軍,你別看平時氣氣的,一旦給他們找到借口,下手可黑著呢,你也快些收拾收拾,等下若是情況不妙就跟我們一起躲躲。” “就算這樣……也不必連夜逃遁吧,內(nèi)爾就沒個熟識好友?那幫人只是懷疑罷了,不可能直接殺人的,只要找不到證據(jù)還能怎樣?” 羅曉飛并不著急,只要波義爾回來了,一切真相自會揭曉,那兩只四角龍的尸首還掛在北邊林子的樹上呢。 鬼姬聞言,卻面色嚴肅的道:“你不懂這里面的門道,死了兩個龍騎兵,每一個都和內(nèi)爾一樣重要,就算有人求情恐怕也沒用的,咱們是外人,禁軍和帝都的龍騎兵全是自己人,你說該不該走?”她說罷又撇開羅曉飛,自顧地跑到角落里翻找了,沒一會兒就翻出一堆堆東西,她過了一輩子攢了許多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一個個都舍不下,連忙道:“還愣著干嘛?既然你沒東西要收拾,那就幫我搬去大廳?!?/br> 羅曉飛頗為無奈,只能幫她搬些行李。 鬼姬只提著個箱子,跟在他身后,出了地下室。 羅曉飛轉(zhuǎn)頭看去,那箱子有點眼熟,好奇道:“這箱子……好像是我上次打開的那個,里面有一副畫的,畫的誰?” “關(guān)你屁事!” 鬼姬看了他一眼說道。 羅曉飛撇了撇嘴,這畫像年久陳舊,她又一副很寶貝的模樣,怕不是這老太婆的情人? “鬼姬前輩好了沒?師父叫我們快些?!?/br> 杰拉德在門外等得久了,又叫喊了一聲。 鬼姬也不敢耽擱,連忙推門出來,帶著羅曉飛直奔大廳去了。 等到了大廳,羅曉飛發(fā)現(xiàn)府內(nèi)幾個重要的人都已經(jīng)來了,維達坐在椅子上發(fā)呆,只是面色煞白不太好看。杰拉德進屋后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一言不發(fā)的站在柱子旁邊。至于內(nèi)爾,早已卷了金票,收拾了行囊,他正坐在廳的堂前,老神在在的,就好像不是去逃命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舉辦什么宴會呢,果然是演技派的人。 鬼姬拎著東西,佝僂著背就進了屋,她把東西放在手邊,哐當一聲躺在太師椅子上長舒了一口氣。 羅曉飛心中不著急,是在場唯一一個心里真正淡定的人,他就跟沒事兒人似的坐在椅子上,看看這幫人到底要玩什么把戲。 “師父,怎么這么慢?” 內(nèi)爾見鬼姬姍姍來遲,皺眉問道。 “一點小事耽擱了?!?/br> 鬼姬環(huán)視在場的眾人,最后又看向內(nèi)爾,道:“咱們現(xiàn)在又要如何?這就去西邊那間宅院躲躲?” 內(nèi)爾道:“不急,說不定那些人相信了羅曉飛所說,并不會來找咱們的麻煩,咱們就現(xiàn)在這兒等著,若是今日過去了他們還沒來,此事就算過去了,若是對方又找上門了,不管來這里為了什么,咱們都不要多問,直接從后門離開便是?!?/br> 幾個人都沒有異議,就等在大廳里,沒一會兒咕里也被人帶來了,她這幾日和維達混熟了,但看到羅曉飛的時候,還是主動跑過來搭話。維達見狀心里有點不爽,但也只是多看了一眼,之后就沉默不語了。 廳堂里的氣氛有些壓抑。 只有羅曉飛沒心沒肺的在那兒和咕里說笑話,時間過得很快,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遲遲不見對方前來,羅曉飛笑話都快說完了,無奈的道:“我說前輩,還有師父,你們各自回屋休息吧,我出門打探去得了,若是他們來了再通知你們,這樣等著不累嗎?” ”不可!“ 內(nèi)爾阻攔道:“禁軍那幫人一向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你若被抓了反而不妥?!?/br> 維達擔憂道:“有沒有這么嚴重?咱們好歹也有個貴族的頭銜,那些人就能如此的肆無忌憚?” 很顯然維達誤解了貴族的意思,所謂貴族可不是封地和頭銜那樣的虛職,而是真正的兵力和軍隊,像谷陽、袁鳳之流,哪一個不是擁兵自重,在自己的城池里不僅有軍隊,甚至如果爆發(fā)了沖突,還敢直接率軍沖擊別的城鎮(zhèn),這才是老牌貴族的作風。 這也是帝國為何大力推行傭兵會,借傭兵會的手侵入那些貴族的領(lǐng)地,想把對方分化掉。 只是這個過程并不容易,帝國的王子們?yōu)榱藸帣?quán)奪利,甚至會反過來干,許諾那些老牌貴族更多的特權(quán),借此獲得那些人的支持。 內(nèi)爾安撫道:“咱們……被抓了應(yīng)該不會死,只是要受點苦頭,可惜我拖家?guī)Э诘?,沒興趣與他們周旋,還不如一走了之?!?/br> 鬼姬也是漂泊慣了的人,點頭道:“不行就去京墨待著,順便換個地方住?!?/br> 杰拉德是最不淡定的,他是月牙灣本地人,眼界又小,本以為進了伯爵府能榮華富貴,不曾想一轉(zhuǎn)眼就要去逃命了,但他也不敢脫離伯爵府,少了內(nèi)爾的護佑,被人抓了只會更慘。 羅曉飛自顧地坐在門口,看了眼眾人,不由得嘆息:有時候人太聰明也是個麻煩。 又等一個時辰,門口忽然來了幾個人,就是之前來搗亂的禁軍。 內(nèi)爾問都不問對方的來意,起身道:“來者不善,我們離開吧。” 維達愣了一下,沒想到真要離開了,只抓緊了包裹一路往后院走。 內(nèi)爾見羅曉飛還堵在門口,叫道:“走吧,難道舍不得這里?” “不問一句就走?” 羅曉飛好奇道。 “問了就晚了,我們先走,如果這些人是來道歉的,找不到我們自會離開,到時再返回不遲。” 內(nèi)爾說道。 但羅曉飛篤定龍騎兵已死,波義爾也能作證的,再不行防火燒林子也能把尸體挖出來,他們根本不需要逃跑,道:“別急著走啊,師父你們稍等片刻,我去跟他們解釋?!?/br> 鬼姬急忙道:“別去!聽內(nèi)爾的沒錯,他混了一輩子,比你這小子機警多了。” 羅曉飛才不想莫名其妙的逃跑,便縱身跳進了院子,內(nèi)爾阻攔不及,皺眉道:“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 “哎,隨他去吧,那些人是沖著你來的,應(yīng)該不會傷害這小子的性命。你先和我們一起離開,若是這小子真的被人扣押了,等以后再想辦法撈出來就是?!惫砑r住內(nèi)爾說道,“若是這小子在獄中吃虧了,也是他自找的,吃吃苦頭,以后就學(xué)乖了!” 杰拉德聞言,竟然會被抓進大牢,嚇得他趕緊腳底抹油,從后門追著維達和咕里兩人跑了。 內(nèi)爾嘆息一聲,見對方快要走過來了,連忙也和鬼姬閃進后院沒了蹤影。 ………… ………… 羅曉飛還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成了孤家寡人了,他跑到院子里,又見到那低矮的禁軍老者,他身后便是其余五人。這六人都是決定高手,和內(nèi)爾單打獨斗都沒問題,但兵家講究優(yōu)勝,而非險勝,所以他們六個人一起過來,就是要把內(nèi)爾穩(wěn)穩(wěn)的壓住,叫對方不敢有半點反抗的心思。 那老者氣沖沖的道:“內(nèi)爾還不滾出來,竟敢欺騙我們!” “為何有此一說?” 羅曉飛面色好奇,走出來淡定的問道。 那老者道:“好小子,還敢露頭?波義爾根本不在月牙灣,你們一定是想借機逃走,快進去把人抓了!” 剩余五人齊齊踏出一步,氣息激蕩,沖得羅曉飛站立不穩(wěn)。 那老者叫道:“內(nèi)爾還不出來?” “諸位等等!” 羅曉飛站穩(wěn)了身子,皺眉道:“波義爾既然沒回來,那你等兩天就是,何必如此心急?” “哼!波義爾沒回來,你又怎知他見到龍騎兵了?分明是在欺騙我們!……兄弟們進去拿人!” 那老者也不是傻子,察覺到對方可能是借機拖延想逃走,就連忙追過來了,他招呼幾個同伴撇開了羅曉飛,如狼似虎的沖進了大廳里面,但大廳里哪有半個人影,內(nèi)爾早跑了,那老者怒道:“果然跑了,可惡!” “我勒個去,真的跑了?” 羅曉飛滿臉的驚訝,鬼姬、內(nèi)爾這二人竟然跑了,真是一點意氣都不講。 那老者尋了一圈沒找到人,轉(zhuǎn)身沖到羅曉飛身邊,更加的怒火沖天,問道:“說出內(nèi)爾的下落,否則把你大卸八塊!” 羅曉飛連忙退后幾步,安撫道:“幾位稍安勿躁,龍騎兵確實被靈獸所殺,是我親眼所見。” “言之鑿鑿,有何證據(jù)?” 禁軍中的一個女子問道,練武的人身材都不錯,只是這女子帶著點粗野的氣息,她練的不是內(nèi)功,而是外功,所以肌膚很粗糙。 羅曉飛哪有什么證據(jù),早知就該和內(nèi)爾一起跑路的……但事到如今,也躲不開了,只好帶這幫人親眼去瞧瞧那兩個龍騎兵的尸首,作揖道:“若你們有膽,可以隨我去北邊的林子,騎馬只需三天的腳程,那尸體應(yīng)該還在的?!?/br> 其實羅曉飛也不敢確定,尸體本來是沒人動的,但蛛后已死,那些兵蛛、毒蛛都成了嗜血野獸,說不定早把尸體吃了。 “有何不敢?你帶我們?nèi)ヒ惶??!?/br> 那老者一臉的不信,這就要去一探究竟了。 羅曉飛點頭道:“好!” 那女子道:“需要召集人手嗎?” 羅曉飛搖頭道:“危機已除,有諸位一起應(yīng)該足夠了,若是不放心可以再帶幾個高手?!?/br> 那老者道:“有什么不放心的?你這個一階的小鬼頭還能怎的?” 幾人抓了羅曉飛走出屋子,羅曉飛問道:“波義爾真的沒返回?” 那老者道:“當然沒有,難道我們這些禁軍還騙你一個小鬼?” 羅曉飛不由皺起眉頭,那三人難道死在林中了?這也不是沒有可能,兵蛛主人沒了,但戰(zhàn)斗力還在,若是碰到不好對付,再看這六人全是三階武者,若是找不到龍騎兵的尸體,又該怎么全部弄死呢? “哎,早知道我就該跑路的,師父啊,您的武功教的不怎樣,這回是教了我怎么做人了……” 幾人牽來七匹馬,叫羅曉飛領(lǐng)路,徑出北門,那前方恰好有一隊人馬前來,領(lǐng)頭的是個青年,二十出頭,披著綠柳袍,似乎是巫鼠國的人。羅曉飛心中奇怪,但看對方服飾確實是巫鼠國人,心中更加奇怪,巫鼠國的使團不是全死在林子里了,而且還被喪心病狂的三王子全烤成焦炭了嗎?他連忙轉(zhuǎn)過身,對那六個高手道:“諸位等等?!?/br> 那老者皺眉道:“怎么了?謊言說不下去了?” 羅曉飛道:“那北方林中有巫鼠國的人,這里也都是巫鼠國的人,或許能問出點線索?!?/br> 那女子根本不信任羅曉飛,見狀冷哼道:“浪費時間!” “……不在乎這一點時間,看你小子還能玩出什么花樣,你去問!” 禁軍中一個方臉的男子嗤笑道。 羅曉飛點了點頭,沖到前邊攔住那青年,問道:“你們可是巫鼠國人?” 那青年見羅曉飛身后有六大高手,還當是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人物,不敢怠慢,坐正了身子道:“我是巫鼠國七王子枝青域,你是?” 羅曉飛道:“我是伯爵府的?!?/br> 枝青域恍然道:“原來是伯爵府的,是內(nèi)爾叫你來迎我們?” 按照規(guī)矩,內(nèi)爾在這里算是個高級一點的驛站頭領(lǐng),要負責往來接送這些小國的使臣。 “我并非迎你們的,只是想問一件事,你們來的時候,可曾見過三個火龍傭兵團的傭兵,兩男一女,他們在北方林子被襲擊了,應(yīng)該受了不輕的傷勢的?!?/br> 羅曉飛問道。 枝青域聞言大驚,北方林中有怪物,而且還是他三哥變的,他本以為沒人知道,如今知道有活口頓時急了。他不敢亂說,虛情假意的,套話道:“那幾人去了北方林子?有沒有發(fā)現(xiàn)我三哥?” 羅曉飛偷了巫鼠國的寶貝,心中有鬼也不說實話,搖頭道:“我們一行六個人,本是去找三王子的,可惜遇到厲害靈獸襲擊,然后就退了回來。半路上我和同伴走失了,就獨自回了月牙灣。你們既是從北方而來,想必也去過那林子?” “確實去過,但沒找到三哥,至于你說的三個傭兵,我們也沒遇到?!?/br> 枝青域松了口氣,原來沒人知道,至于那三個走失的傭兵,也八成死在林中了,這件事最好由巫鼠國秘密解決。 羅曉飛皺了皺眉,告辭道:“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再走一趟那林子,爭取找到三個同伴?!闭f罷就要離開。 禁軍中那老者道:“果然是浪費時間,走吧,趁早去林中一探?!?/br> 六個禁軍的高手把羅曉飛夾在中間就要離開,這陣仗可把巫鼠國的枝青域嚇得不輕,這得是什么身份才能有這種待遇,尋常貴族公子哥兒出門也就帶一個三階高手,這次竟然見到六個高手護衛(wèi)一個人。 “哎,諸位等等!” 枝青域慌忙攔住羅曉飛,雖然鬼獸術(shù)厲害,但這六人聯(lián)手說不定能打敗怪物,到時秘密就守不住了。他策馬追上羅曉飛,抱拳道:“此事關(guān)乎我三哥性命,不如由我一起跟去?!?/br> 禁軍中一個男子道:“不必!你帶了那么多人,我們信不過?!?/br> 枝青域聞言一窒,那男子又問道:“對了,之前你說去過那林子,有沒有發(fā)現(xiàn)龍騎兵的蹤跡?” 枝青域只在林子外圍看了一圈,并未深入,但此時他想跟羅曉飛一起去,如果說沒看見,那豈不是去不成了?他踟躕片刻,就撒謊道:“我……看見了。” 眾禁軍聞言全都勒住馬,齊齊朝他看去,竟然真有龍騎兵?難道羅曉飛說的是真話? 那男子忙問道:“是死是活?” 枝青域不敢說活著,不然一問姓名立刻就穿幫了,繼續(xù)胡說道:“死了。” “死了?” 禁軍男子眼神一動,又問道:“看見四角龍的尸體,還是看見了龍騎兵的尸體?” 枝青域沉吟片刻,又撒謊道:“都看見了。” 眾禁軍面面相覷,一個女子不確定道:“你真看見了?” 羅曉飛心中古怪,那林中明明只有龍尸,兩個男子早被改造成兵蛛了,又哪來的尸體?但此時這七王子說的話對自己有利,他也沒蠢到去搗亂。 禁軍老者問道:“你看見幾具尸體?” 枝青域哪里知道丟了幾人,只胡亂編道:“三具尸體。” 那老者驚訝道:“三具尸體?還有誰被害了?” 那女子搖頭道:“我哪知道?來之前只聽聞有兩人失蹤,這第三人,難不成是傭兵會的?” 禁軍是有名冊的,每隔五天點一次名,若是不見了必須上報,但傭兵會不屬于他們管,第三只龍可能是別家的。 那女子沉吟片刻,又問道:“尸體什么摸樣?” 枝青域當然說不出來,胡鄒道:“那幾人死得凄慘,臉都被靈獸啃了,我也分不清相貌?!?/br> 說了這么多,羅曉飛這個唯一知道真相的人終于認定枝青域在亂說了,他心中一動,上前替這個胡編亂造的七王子解圍道:“我們在找兩個龍騎兵,身材高大,都是金發(fā),他們穿著鎖子甲,胸口應(yīng)該繡著飛羽標記,你可曾看見?” 枝青域大喜,正愁沒人給他一點提示,使勁兒點頭道:“對,對,那三人中確實有兩人穿著鎖子甲,胸口還繡著飛羽標記?!?/br> “……這樣看來,內(nèi)爾所言不假,那兩人確實被靈獸所殺。” 禁軍老者沉吟道。 禁軍男子道:“現(xiàn)在怎么辦?人都死了,還要繼續(xù)去找尸體嗎?” 禁軍老者撇嘴道:“還找什么?發(fā)布任務(wù),叫傭兵去把尸體拖回來,真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