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笛聽到這個好消息之后，第一反應(yīng)是對著身邊的老公喃喃的說了一句，“老公，你聽見沒有？我爸爸說姑姑醒了，姑姑醒了……”

    季堯從小跟姑姑感情就好，姑姑成植物人的這幾年里，每次去看姑姑的時候，他的情緒總是會很低落。姑姑醒了，他肯定很激動。幽深中浮現(xiàn)一抹璀璨，啞聲道，“真的？”

    陶笛連連點頭，“真的，爸爸說的。真的，姑姑真的醒了?！?/br>
    季堯雖然剛動過手術(shù)，可是還是費力的想要坐起來，“我去看看姑姑……”

    陶笛急了，比較激動的同時也很心疼自己老公，“別，你這剛動完手術(shù)，身子還不能動，緩緩再去看姑姑?！?/br>
    她手中還拿著，電話還沒掛。

    陶德寬開著免提，躺在病床上的季潔聽到電話里面兩個人的對話之后，連忙費力道，“叫……小……堯……安心躺著……我下午過去……看他……”

    “你能行？你也才剛醒，身體還很虛呢。”陶德寬有些不放心的看著她。

    季潔堅定的點頭，“沒關(guān)系……我可以的……我想見小堯……和小笛……我有很多話想要跟他們說……”

    “那好。”陶德寬對著陶笛說道，“小笛，你讓季醫(yī)生安心躺著休息。下午我陪姑姑去看你們。”

    陶笛點頭，“那好，姑姑身體肯定也虛弱的。你陪著她，我們也能放心點。”

    ————

    下午。

    季潔吃完午餐，就讓陶德寬陪她去季堯的病房看他們。

    陶德寬從護士站借來了輪椅，在護士的幫忙下將季潔抱上輪椅。這幾年，他為了減輕女兒的負擔(dān)一有空就會來病房照顧季潔。他一點都不覺得辛苦，也不覺得奔波，剛好他自己一個人在家里待著也無聊。經(jīng)常跑醫(yī)院照顧季潔，既能減輕女兒負擔(dān)也能充實自己的生活，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不過，今天跟平時有些不一樣。平時他照顧的季潔沒有意識，今天的季潔清醒了有了意識。兩個人有肢體接觸的時候，季潔有些下意識的臉紅，有些不自在。

    在邊上幫忙的小護士笑著快言快語道，“季阿姨，你不用不好意思。你沒有意識的時候。陶叔叔經(jīng)常幫你翻身的。陶叔叔可真是個細心的人，他幫你翻身的動作可標準了，比我們這專業(yè)的護工都標準。我們科室新來的小丫頭，都以為你們是患難夫妻呢。”

    季潔聽了臉頰更紅了，甚至都感覺有些發(fā)燙，連忙垂下頭去。

    陶德寬到底是個男人，聽到這樣的玩笑話，只是寬厚的笑了笑，巧妙的轉(zhuǎn)移了話題，“今天外面風(fēng)大，等會走廊上面肯定冷。我再幫你拿一條毛毯?！?/br>
    他拿來毛毯，細心的蓋在她的雙腿上。

    小護士在一旁連連的夸道，“陶叔叔，你實在是太細心了。你簡直是現(xiàn)在社會很搶手的那一類型的暖男?！?/br>
    陶德寬又溫和的笑了笑，好心情的揶揄道，“可惜啊，歲月不饒人。我要是再年輕上二三十歲，我也承認我很搶手?！?/br>
    逗的小護士笑容妍妍的，“陶叔叔，你可真幽??！?/br>
    陶德寬又幫季潔拿了一個外套披在肩上，看她一直垂著眸，似乎還很不好意思。他笑道，“以后要開玩笑就跟陶叔叔開，可別跟季阿姨開玩笑了。季阿姨臉皮比較薄?！?/br>
    小護士又笑，“陶叔叔，你好可愛。你的女兒跟你一樣可愛，可能就是遺傳了你的基因?！?/br>
    陶德寬注意到小護士說這話的時候，季潔的脊背微微僵直了幾分，放在輪椅扶手上面的手指也不自在的動了動。他心里有數(shù)，卻沒說什么。只是對小護士玩笑道。“小丫頭，這話你可說錯了。我女兒的可愛可不是遺傳我，我的幽?可愛倒是受我女兒感染。我女兒經(jīng)常開導(dǎo)我，要樂觀，盡量活的開心點?！?/br>
    小護士表示贊同，“那倒是真的，每次季太太來的時候，我們都能在她的臉上看見笑容。那笑容就像是晨曦的暖陽一樣，充滿了希望?！?/br>
    季潔一直沒怎么說話，她本來性格就偏安靜。再加上心里有事，所以就比較沉?。

    陶德寬其實真的是個細心的男人，他看季潔臉色不太好。一直躺了幾年的病人，就算是清醒過來了。臉上的蒼白之態(tài)，還是難以遮掩。于是，他問小護士?！靶⊙绢^，你們年輕人現(xiàn)在是不是都用氣墊什么的？你能不能借給季阿姨用一下，她臉色不太好。”

    小護士先是楞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陶叔叔，你說的是氣墊cc吧？”

    陶德寬點頭，“差不多吧，我女兒跟我提過一次，我沒記住。那種用了之后，臉色會自然很多。”

    季潔有些別扭的扯了一下他的西裝下擺，“不用了……不用那么麻煩的?！?/br>
    小護士也是個熱心腸的女孩，立刻笑道，“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的。季阿姨，你等著我這就給你去拿?！?/br>
    沒一會，小護士很快就拿來了自己的化妝包，“季阿姨，需要我?guī)湍銌?？?/br>
    季潔連忙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br>
    小護士識趣的點頭，“那你先用，用完放在床頭柜就行。等我忙完了，就過來拿。”

    季潔跟小護士道謝了之后，拿起化妝鏡，端詳著自己的五官。

    聽說她已經(jīng)昏迷了四年多了，這四年多里面她毫無知覺，就像是做了一個很沉很長的夢。夢境里面有各種各樣的場景和畫面，那些畫面都是模糊的，她看不見，也摸不著。

    那些畫面都隱匿在黑暗當中，她費盡力氣才終于找到了光明。

    終于，她醒來了。

    四年多過去了，她倒是一點也沒蒼老，只是相比于曾經(jīng)臉色很蒼白，氣色很差。她以前是一個精致的女人，會化淡淡的妝容，微笑的時候微微的揚起唇角。精致又淡雅，跟鏡子里這副蒼白的面孔判若兩人。

    倒是真的要感謝陶德寬的細心了，不然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副面容實在是有些不能見人了。

    她簡單的給自己化了一個淡妝之后，臉色果然是自然了幾分。將化妝包放在床頭柜之后，陶德寬就細心的問，“可以了嗎？”

    季潔點頭，“可以了?！?/br>
    她微微的轉(zhuǎn)眸，看著陶德寬唇角綻放出一抹感激的微笑。

    陶德寬端詳著她的面容，微微的點頭，“這下子看上去自然多了，孩子們看見你恢復(fù)的這么好，肯定也很開心。”

    季潔微微的點頭，由衷的道，“謝謝你，小笛爸爸。真心謝謝你，謝謝你在我昏迷的這幾年里面照顧了我這么多。正如小護士剛才夸的那般，你是一個細心的男人?！?/br>
    陶德寬推著她的輪椅，出了病房，淡淡的道，“瞧你說的，真是見外了。你是季醫(yī)生的姑姑，我是小笛的爸爸，我們可不就是一家人嘛。一家人何須這么客氣？”

    走廊上果然有微風(fēng)襲來，這不是季潔第一次出來吹風(fēng)。以前她昏迷的時候，只有天氣晴朗，只要陶德寬有空，都會將她抱到輪椅上推到陽光底下，陪著她曬太陽，感覺著四季的變化。

    季潔縮了一下身子，陶德寬注意到了，連忙將她腿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輕笑道，“冷了吧？以前我也經(jīng)常帶你出來吹風(fēng)，不過那時候你沒意識，肯定不記得這些事情了?！?/br>
    他把她毛毯蓋好之后，還習(xí)慣性的幫她拉緊外套。

    這動作有些親昵，季潔下意識的閃了一下。

    陶德寬立刻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連忙道歉，“對不起。習(xí)慣性動作。怕你冷了?！?/br>
    季潔心底有一絲暖流閃過，這股暖流讓她有些慌亂的別開視線，轉(zhuǎn)移話題，“我們走吧，我現(xiàn)在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小堯和小笛?！?/br>
    她這說的倒是實話，她的記憶停留在被送進搶救室的那一瞬間。她還記得那一瞬間她跟陶笛說她其實是大哥的親生女兒，后面還有很多很多的話她都沒來得及說出來。所以，現(xiàn)在她迫切的想要見到他們。

    陶德寬很紳士的推著她，??的去季堯他們的病房。

    到了病房門口，季潔有些緊張的問身后的陶德寬，“我臉色怎么樣？有沒有很緊張？很難看？”

    陶德寬笑著安撫她，“不會，挺自然的?！?/br>
    為了緩解她的緊張，他還開玩笑道，“病房那小丫頭的什么氣墊cc還挺好用的。不然等會我問她在哪里買的。我也買來送你一款吧?！?/br>
    季潔再次紅了臉，“不用了?！?/br>
    病房門口的動靜，驚到了季霄凡小人精。

    他從早上就聽見mama說姑奶奶下午要來，所以他就一直在等著。聽見動靜他就探出小腦袋來，看見外公和姑奶奶之后，清亮的小眼睛眨巴了幾下，笑了。

    這是季潔第一次看見季霄凡，她有些吃驚的看著眼前這個帥氣的小家伙。眼底浮現(xiàn)一片茫然之色，“你是……？”

    季霄凡很不可思議的看著她，“姑奶奶，你不認識我??？我是季霄凡啊，我每個星期都跟爸爸mama一起去病房看你的呀。你怎么能不記得我呢？”

    姑奶奶？

    季潔在腦海里一點一點的反應(yīng)，等到她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眼底閃爍著一連串的煙火，激動的道，“你是小堯跟小笛的兒子？你已經(jīng)這么大了？”

    季霄凡一本正經(jīng)的點頭，“我三周歲半了?！?/br>
    季潔算算時間，差不多。陶笛的孩子差不多就是三周歲半了，她昏迷的時候，季霄凡還在陶笛的肚子里面。如今一場夢的功夫，這個孩子就這么大了。神氣活現(xiàn)的出現(xiàn)在她面前，還脆聲叫她姑奶奶。

    一股感動之情，油然而生。

    心底膨脹的是滿滿的感動，她眼眶也紅了，彌漫了一層水霧，“孩子……孩子……你這么大了……你真帥氣?！?/br>
    季霄凡一臉傲嬌道，“那是當然啦！護士阿姨說我基因好！”

    陶德寬看著這個小外孫，笑的合不攏嘴，“季霄凡，你能不能謙虛點？你爸爸mama難道沒教過你要懂得謙虛嘛？”

    季霄凡不以為然的眨巴著眼睛，一臉的無辜，“說實話也有錯么？外公，你們大人怎么可以這么復(fù)雜？有時候教育小朋友要說實話，有時候又教育小朋友不能說實話。真的好麻煩的！”

    陶德寬跟季潔相視看了一眼，都忍俊不禁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季潔??的念著季霄凡這三個字，稱贊道，“這名字真好聽，誰給你取的名字？”

    季霄凡傲嬌道，“當然是我爸爸啦！姑奶奶，你今天好漂亮哦。我可以給你一個擁抱嗎？”

    季潔受寵若驚的點頭，“當然可以，當然可以?。?！”

    季霄凡上前跟季潔擁抱的時候，附在她的耳畔小聲道，“姑奶奶，我給你擁抱你開心嗎？所以。你可不可以送我一個禮物？”

    季潔一愣，問道，“可以啊，你想要什么禮物？”

    陶德寬聽見了，跟著問道，“小家伙，你這套路好深啊。你又看上什么汽車模型了？你跟外公說，外公可以給你買?！?/br>
    季霄凡鬼精靈一般的看了看病房的方向，壓低聲音，“才不要呢。你會偷偷告訴我mama，我mama會告訴我mama，我爸爸會瞪我。他一瞪我，我就會好怕怕的。”

    季潔第一次見到這個小家伙就被他逗的開心的不行，她詫異的問，“你爸爸平時對你很兇嗎？”

    季霄凡肯定的點頭。“很兇，我爸爸慣著我mama。他不慣著我，我想要一款汽車模型都不給我買呢?！?/br>
    季潔被小人精的言論逗的捧腹大笑，“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姑奶奶幫你買。而且保證不告訴你爸媽，好嗎？”

    季霄凡小人精一般的點頭，“一言為定?！?/br>
    陶德寬也開心的不行，逗道，“小家伙，你家里那個房間還裝得下你那些汽車模型嗎？你一天到晚要買多少模型啊？”

    季霄凡將聲音壓得更低，“放不下我可以放到外公家里，你是愛我的對不對？”

    陶德寬笑的差點嗆住，“咳咳……是的……我是愛你的?！?/br>
    在病房內(nèi)的陶笛聽到門口的動靜，按耐不住的催道。“季霄凡，你搞什么鬼？是不是姑奶奶和外公來了？你怎么還不讓他們進來？你是不是又偷著要禮物了？信不信我讓你爸爸兇你？”

    季霄凡一慌亂，咬著下唇，“沒有啦，是姑奶奶主動給的！”

    季潔汗噠噠，這孩子，還讓她不準告訴mama，他自己就說了出來了。真是可愛的很！

    陶德寬推著季潔，季潔拉著季霄凡的小手，三人一起走進病房。

    季霄凡一進去，就乖乖的的坐到一邊的沙發(fā)上，有模有樣的說道，“你們大人聊天，我聽兒歌了。”

    季潔看著那小身影，笑的合不攏嘴。視線一直尾隨著那抹小身影。

    陶笛猜到小家伙肯定是偷著管姑奶奶或者是外公要禮物，不然怎么會這么乖乖的去聽兒歌了？不過，看見姑姑真的醒了，她激動的很，也就沒空去管那個小人精了。

    季堯已經(jīng)能倚在床頭半坐著了，看見姑姑來了之后，激動的眼睫毛狠狠的顫了顫。嗓音沙啞道，“姑姑，你醒了？”

    季潔這才舍得將眸光移到陶笛跟季堯身上，看著小堯的激動，她有些愧疚的垂了垂眸，嘆息道，“醒了，總算是醒了。感謝老天爺還能給我機會救贖我自己！”

    陶笛很激動，看見姑姑臉色還不錯。她笑道，“姑姑，你別說這些話了。你醒來就好，真的，醒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