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秦依依沒有辦法,一點(diǎn)點(diǎn)彎下腰。 “二拜高堂?!?/br> 秦依依轉(zhuǎn)過身,拜過一次,第二次就容易多了。 “夫妻對拜。” 這是最后一次,秦依依和面前的人相對而立,她閉上眼睛,腦海里劃過的是一張又一張旁人的臉。 腰下彎,從今往后,她與他,再無可能。 . 接下來秦依依幾乎什么都聽不到了,渾渾噩噩地被人簇?fù)碇搅艘婚g房里,喜婆讓她坐下她就坐下,喜婆在旁邊說了一通什么,她也沒什么心思去聽,直到喜婆把秤桿給了面前的人,讓他快些揭蓋頭,秦依依卻聽那人開口:“還是先喝合巹酒吧。” 這聲音,怎么聽著那么像表哥的呢?秦依依搖搖頭,暗自失神,想來她是太期待表哥來帶她走了,居然會把江景焱的聲音聽成了表哥的,何其可笑。 喜婆說了些什么,可對方似乎執(zhí)意要先喝合巹酒,很快一只盛了半杯酒的小酒杯地放到了她的眼前,她被迫拿著,與那人喝了交杯。 明明成親應(yīng)當(dāng)是幸福的,可入她口中的,卻盡是苦澀。 “喝了合巹酒,往后每一天都和和美美,夫妻恩愛?!毕财攀掌鹆司票?,高聲道。 “都下去吧?!鄙砼缘娜擞终f話了,秦依依再次怔住。 房里的腳步聲越來越少,卻在最后一個人將要關(guān)上門時,突然有人推門而入:“公子,宮里有消息?!?/br> 這聲音…… 不是福順的嗎? “等我回來?!?/br> 那個人又在她的耳邊說話了,秦依依這一次是徹底傻眼了,一次兩次可以說是她的錯覺,可第三次呢?那么清楚的,那么熟悉的,那么……耳熟于心的…… 是表哥嗎? 在房門被關(guān)上的那一瞬間,秦依依再也沒有猶豫,一把掀開了蓋頭。 屋里的擺設(shè)既熟悉又陌生。 陌生的是她在將軍府住過兩年,江景焱的房間什么樣,她不會記錯,可這里,明顯不是將軍府。熟悉的是,屋子里的每一個布置,從桌椅到屏風(fēng),從書架到衣柜,都是半年前她和表哥一起商量著擺的。 她是在做夢嗎?還是,她吃了鉤吻后,其實(shí)已經(jīng)死了,這一切,只是她彌留之際所想象出來的? 可是,為什么心跳得那么快呢?就好像這一切都是真實(shí)的,真實(shí)到和她拜堂,牽著她入府的人,并不是江景焱,而是她思念已久的表哥。 秦依依不可置信地站起來,蓋頭滑落到了地上,仿佛開出了一朵絢麗而又嬌艷的花朵。 她走到屏風(fēng)那里,想感受一下真實(shí)性,手才碰到上面繪畫的青竹,房門又被人推開了。 秦依依抬頭,不期然就撞進(jìn)一雙深邃的眼眸。 楚離先是詫異,隨后挑了挑眉,快步走到她的身邊,在她呆愣的目光下,拉著她的手走到床邊,彎腰拾起地上的蓋頭,二話不說地重新為她蓋上。 “不是讓你等我回來嗎?怎么這么不聽話?”他雖說著責(zé)備的話,可是語氣里卻沒有半分責(zé)怪她的意思。 他扶著她的肩讓她重新坐好,低聲解釋道:“方才公主讓人過來傳話,說將軍府的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讓我們不用擔(dān)心?!?/br> 將軍府的事情?什么事?秦依依只覺得自己的頭腦比剛才更加空了,表哥到底在說什么,她怎么什么都聽不懂? “傻丫頭,蓋頭怎么能自己揭呢,姑母難道沒有告訴你嗎,你的蓋頭必須由我來揭,而且還得用這個?!背x拿過一旁矮柜上的秤桿,在她的蓋頭底下晃了晃,像哄孩子一樣說道,“這樣我們以后的日子才會稱心如意啊?!?/br> 他說完,慢慢將秤桿放到了她的蓋頭底下,手腕微微用力,大紅色的蓋頭再一次被挑落。 蓋頭落地,幾乎與剛才一模一樣,可不一樣的是,這一次是他親手挑的。 “表哥?”秦依依癡癡地望著他,完全沒有新嫁娘的嬌羞,她的眼底、心里,滿滿的都是他的倒影。 她的目光緊緊地鎖在他的身上,甚至連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下一秒他就會消失。 她一定是在做夢了,否則這一切怎么可能會這么真實(shí)呢? 楚離看她一副呆呆地舍不得移開目光的模樣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勾了勾唇,與她初見他時笑得一樣好看:“是我?!?/br> 他的手輕撫上她的臉頰:“依依,我們成親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今天沒話說,因為忙著偷看表哥和依依洞房,叉腰笑~ 第91章 秦依依飄飄然地仿佛站在云端, 怎么可能呢, 她嫁的明明就是江景焱啊。 秦依依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再三確定眼前的人是不是她的表哥, 楚離被她傻乎乎的模樣逗笑了, 捏了捏她瘦了一圈的臉頰,笑道:“我為了娶你, 花了多少心思準(zhǔn)備這一日,你就半點(diǎn)反應(yīng)都不給我嗎?” 秦依依連忙搖頭:“剛才……和我喝合巹酒的人,是你嗎?” 她的聲音很輕,還帶了些猶豫,楚離聽了心里一疼,沒讓她多等就應(yīng)道:“是我?!?/br> 秦依依心里像是有頭小鹿開始蹦跶, 既雀躍又迷茫,繼續(xù)問:“那之前呢,拜堂的時候, 也是你嗎?” “是我, 牽你進(jìn)門的是我,和你拜堂的是我,和你喝合巹酒的是我?!背x一邊給她確認(rèn)一邊安她的心,頓了頓又道,“揭你蓋頭的也是我。依依, 你沒有在做夢,我們真的成親了。” 秦依依終于還是沒忍住,淚水決堤而出, 沒一會兒臉頰就都被打濕了。她撲到楚離的懷里,緊緊地抱著他:“你為什么不早點(diǎn)告訴我,我以為你不要我了,你知不知道那天我聽到齊王說的話,我有多絕望?我還以為我又要嫁給江景焱了……” 她所表現(xiàn)出的害怕不是假的,楚離沒有想到上一世她嫁給江景焱居然會給她留下那么大陰影,他裝作沒有聽到她最后那句話里的“又要”兩個字,感受到伏在懷里的身體不停地顫抖,楚離順手摟緊她,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道:“對不起,本想給你一個驚喜,想不到會讓你這么害怕,對不起依依,以后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了,我保證。” 秦依依還是一個勁地哭,仿佛要把多日來的委屈都哭干凈。楚離就這樣抱著她,不催不急,她哭他就哄她,哄到她不哭為止。 終于秦依依哭夠了,吸了吸鼻子,睜著一雙哭花了的紅腫的眼睛仰頭望他,手卻始終緊抱著他不肯放松:“表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我明明是要嫁給江景焱的,怎么會變成你了呢?還有你剛才說公主說將軍府的事情都解決了,又是什么事?” 她的妝花得跟小花貓似的,楚離從床上拿了一條干凈的帕子,一邊幫她輕輕擦拭,一邊給她解釋道:“那日我讓鸞兒跟齊王說那些話的意思,只是想提醒姑母再好好看一遍圣旨。圣旨上說要秦家的女兒嫁給江景焱,但卻并沒有指名道姓是你,是江景焱一開始跟姑母說要娶你,姑母才會以為必須是你嫁給他。可是我之前看過圣旨,發(fā)現(xiàn)圣旨上并沒有你的名字,也就是說,只要是秦家的女兒,無論是誰嫁過去,都不算抗旨。” 楚離沒有打算再瞞她,于是也就沒有在她面前稱公主如何:“后來姑父托鸞兒問我,我還愿不愿意娶你?我當(dāng)然愿意。所以我們就聯(lián)合起來想了一個辦法,既要讓秦家不抗旨,又能讓江景焱以后不會再找你麻煩,于是就有了今日的成婚。但是我們擔(dān)心江景焱會讓人盯著你的反應(yīng),你若早就知道了此事,會露出馬腳,所以最后索性就連你一起瞞著。” “我就那么像是會壞大事的人嗎?”秦依依不依了,噘著嘴不滿道。 但她好歹是懂了一些,爹娘肯定是和表哥商量好了,圣旨上既然沒說一定要她嫁,那他們就換一個人代替,不算抗旨。而為了讓江景焱死心,他們又在同一日將她嫁給了表哥,早一日可能被江景焱發(fā)現(xiàn),晚一日又怕他會再找麻煩,所以同日是最好的。 不過她還有地方?jīng)]有聽明白:“那最后是誰嫁給江景焱的?” 秦家的女兒,除了她就是桑兒和嫣兒了,該不會是桑兒吧?一想到桑兒可能會代替她出嫁,秦依依頓時急了,先不說桑兒還小,她不愿意嫁的人,怎么能讓桑兒嫁過去呢?再說那個人是江景焱,他要是知道了新娘不是她,能不生氣嗎?到時候豈不是會把氣都撒在桑兒頭上?這怎么可以! 楚離見她坐不住了,連忙安撫她:“你先別急,出嫁的人不是桑兒,是你爹在幽州時認(rèn)的義女。” 義女? “柳慧?”秦依依吃驚道。 楚離點(diǎn)點(diǎn)頭道:“義女也算是半個女兒,讓她替你出嫁,并不為過。” “可她會愿意嗎?”秦依依連聲問,問完,自己先沉默了。 柳慧這次跟他們?nèi)刖?,不就是想找個好靠山嗎?如今豫王這座靠山已倒,其他人她也攀不上,江景焱好歹也是個將軍,假以時日的地位只怕不比豫王低,爹娘讓柳慧替她嫁過去,她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說起來柳慧和江景焱也算是有緣,柳慧上一輩子心心念念要擠掉她當(dāng)將軍夫人,甚至不惜找人栽贓陷害她,這一輩子不用花什么心思,就順順利利地成了將軍夫人,足可見她確實(shí)是有這個命去當(dāng)將軍夫人的。 這一刻,秦依依也不知是該為她高興,還是為她悲哀。 “由不得她愿不愿意了?!背x說完,等了很久都沒聽她說話,低頭一看,卻見她似乎在出神,“想什么呢?” 秦依依搖搖頭,靠在他的胸前:“可是表哥,你這么做,就不怕江景焱知道后會找你的麻煩嗎?” 這次輪到楚離愣住了,他這么做?他怎么做了?想了片刻,才知道她問的應(yīng)該是他娶了她。 楚離笑道:“你我本來就是有婚約的,我都沒有問他憑什么搶我媳婦兒,他有什么資格來找我麻煩?” 一句“媳婦兒”讓秦依依瞬間紅了臉,她推他,卻沒怎么使勁,更像是在跟他撒嬌。 楚離笑著握住她的手,放在唇下親了親,繼續(xù)剛才沒回答完的問題:“江景焱說要提前婚期的那一日,我去宮里見了皇上,讓他也賜了我一道圣旨,圣旨上寫明了要你嫁給我。鸞兒知道這事,方才就去了將軍府,還有你爹娘,你哥哥,桑兒他們都在那里,對了,還有江景焱請的那些大臣們,所有人都在將軍府,連劉喜公公都去了。他們親眼看著江景焱揭了柳慧的蓋頭,聽說江景焱當(dāng)場就發(fā)怒了,只是可惜,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他想方設(shè)法求來的圣旨居然會坑了他自己?!?/br> 所以楚離一點(diǎn)都不擔(dān)心江景焱會來找他,圣旨而已,他又不是沒有,只要有父皇給他的這份,江景焱就算鬧到御前,他都無需擔(dān)心。 秦依依聽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低聲重復(fù)了一遍:“皇上也給了你圣旨?” 楚離道:“是。” 秦依依突然收斂了神色,從他懷里出來,收回手,坐直了身體,認(rèn)真道:“表哥,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楚離仿佛早就在等她開口,一臉正色道:“你問?!?/br> “為什么你去找皇上賜婚,他就肯了?公主她,為什么會那么幫你?還有爺爺……不,我是說李宓李丞相,你和他又是怎么認(rèn)識的?” 楚離看著她沒有說話,秦依依抿了抿唇,終于將心里藏了很久的問題問了出來:“表哥,你究竟是誰?” 楚離神色平靜道:“你覺得呢?” 她覺得……她就是不敢猜,才一直把這個疑惑憋在心里那么久。如果表哥真的是……那么,皇上肯為他賜婚,是不是意味著,皇上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身份? 秦依依低下頭,雙手不由自主地拉扯著自己的衣袖?;榉怯缮虾玫腻\緞制成的,無論秦依依怎么用力地去折它卷它疊它,再展開時,依舊完整如新。 看她沉默,楚離便更加證實(shí)了心里的猜測,她只怕早就已經(jīng)知道他的身份了。 楚離嘆了口氣,看著她頭上的簪子道:“當(dāng)日我問你要這枚簪子,就是因為我的母妃生前也有一枚一模一樣的,父皇記得這枚簪子,我?guī)еM(jìn)了宮,又與他說了當(dāng)年之事,父皇才相信我沒有死?!?/br> 秦依依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頭上的發(fā)簪,小心翼翼道:“這么說,你、你真的是……” “是,我是楚冀,當(dāng)今皇上的三皇子,柔妃的兒子,秀鸞的親生哥哥?!苯K于親口對她說出了自己的秘密,楚離的心中也像是有一塊大石頭落地,見她仿佛有點(diǎn)被嚇壞的表情,楚離連忙又把她往懷里帶,“但是依依,我雖然隱瞞了我的身份,可我對你的心是真的。我這么做,有我迫不得已的理由,我是瞞了你,可我從來沒想過要騙你。依依,我們已經(jīng)成親了,你現(xiàn)在是我的妻子,我保證以后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都會告訴你,只要……只要你不離開我,你怎么打我罵我都可以,依依,你、你別生氣好不好?” 說到后面,楚離也有點(diǎn)急了,雖然她早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可是猜到是一回事,他親口承認(rèn)了又是一回事,她會相信他不是故意騙他的嗎?萬一她因為此事生氣了,想要離開他怎么辦? 如果是那樣,他其實(shí)一點(diǎn)辦法也沒有,因為原本就是他隱瞞在先,她要走,他根本沒有資格留她。 就像江景焱一樣,其實(shí)從一開始,他們兩個都失去了留她的資格,最后賭的,不過是她更愛誰罷了。 在愛的人面前,所有人都是卑微的,哪怕他是皇子,生來尊貴,也逃不過命中有這樣一個人出現(xiàn)。 而他的那個人,就是秦依依。 . 秦依依埋在他的懷里,久久沒有說話。她不說話,楚離的心就無時無刻不在煎熬著,這種煎熬比砍他幾刀還要讓他難受??墒撬植荒艽咚?,只能用最大的耐性,等著她先開口。 仿佛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楚離都以為秦依依已經(jīng)睡著了,她才抬頭,溫暖的小手一點(diǎn)點(diǎn)地覆上他的手背,雖然只有那一點(diǎn)點(diǎn)的接觸,楚離卻一下子就感覺到了。他迫不及待地反手握住了她的手,驚喜地看著她:“依依?” 秦依依“嗯”了一聲,朝他笑了笑:“表哥,跟我說說你母妃的事吧。還有,你是怎么會變成我的表哥的,表舅他知道嗎?還有還有,我的表哥,他現(xiàn)在又在哪里?他……還好嗎?” 秦依依看著并沒有生氣,楚離終于放了心,兩人并肩而坐的姿勢抱著她不太舒服,楚離索性手上用了點(diǎn)力,直接把人抱到了腿上坐著,她問什么,他就答什么,把她所有想知道的事情都一一告訴了她。 他的母妃是被豫王母子害死的,他小時候身體差太醫(yī)都說他活不過七歲是因為他被人下了毒,還有她的表哥其實(shí)早在落水后沒幾天就已經(jīng)死了,表舅對外稱表哥一直在寺里養(yǎng)著只是為了安慰他的夫人…… 當(dāng)秦依依將一樁樁事都弄明白,時間早已過去了好幾個時辰。她以為她猜到的已經(jīng)很多了,可是原來,居然還有這么多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