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狗屁不通

    膠東王吃著櫻桃酪, 看著書，其實心思都放在了王妃身上。

    他著實沒想到王妃竟要幫自己寫一份上表, 難道她會寫嗎？

    不過, 也難說啊, 雖然王妃看起來就像一道清淺的小溪什么也藏不住, 但有時她也會突然間冒出一句諸如“同是天涯淪落人”之類特別深刻雋永的詞, 也許她果真能寫一份流傳千古的文章？

    徐寧的文章就是不錯的, 聽說王妃就是在叔父的教導(dǎo)下長大，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也未必可知，更何況御史大夫嚴(yán)正很推崇王妃的才華。

    尤其是王妃在開筆前的架式還是很像模像樣的，指使著留福找了好多的典籍文章參考，擺了滿滿一桌子看, 還在一些句子下面劃上了波浪紋，期間又喝濃茶又要點心的，估計是有些底氣。

    膠東王就是懷著這樣期盼的心看著王妃寫了抹，抹了寫, 改了好幾稿，終于寫出來一篇東西——膠東王從小被母妃教導(dǎo), 骨子里是極文雅的，但要是讓他為這篇文章做個評語，他實在忍不住會道一聲“狗屁不通！”

    敘事不清，用詞不當(dāng)，還有兩個錯字！

    如果把這篇文章冒著自己的名送上去，膠東王寧愿不活了！

    好在王妃也不是完全沒有自知之名, 寫完了之后就苦著臉發(fā)愁，“可怎么改好呢？”

    也不知怎么弄的，明明拿著筆寫字，可王妃竟能將墨跡蹭到了臉上，偏她自己一點也不知道，那模樣尤其好玩兒。膠東王瞧在兩碗櫻桃酪的面子上果然打算幫幫王妃，就瞧了一眼留福。

    留福收到王爺?shù)难凵?，有什么不懂的，只得上前道：“王妃，已?jīng)寫得很好了，最多只差一點點，我晚上想一想怎么么改就好了?！?/br>
    的確，這樣重要的事不能找任何人幫忙，唯有自己和留福商量。“你不是不會寫字嗎？”畢竟是給皇上的上表呢，素波還是很重視，不太放心留福的。

    王妃臉上的墨漬就在左臉上，有兩三處，濃淡不均，眼下正好對著留福，他便強(qiáng)忍著笑和氣地道：“王妃放心吧，我雖然不太會寫，但會說，而且我們還有王爺呢，王爺會背許多文章，也許能用上?！?/br>
    素波就真放心了，其實她不放心也不成，這是她第一次用古言寫文章，的確盡了全力，遂將筆一扔，“我睡覺去了！”拆頭發(fā)時在鏡子里看到了臉上的黑跡，突然意識到剛剛留福的笑意正是為此，恨恨地道：“真是壞人！”

    到了床上，膠東王正好也洗漱后過來了，素波就捏住他的臉用力一捏，“還是王爺好，不會嘲笑我?！毙∶滥械哪樛昝罒o缺，他的眼睛雖然帶著笑意，卻不是為了嘲笑自己，在他純凈的心靈里是沒有嘲笑這樣不美好的東西，素波想也沒想就湊上去，“?！钡匾宦曈H了他一下。

    然后她就驚呆了！

    真好丟人啊！

    就是小美男不懂，素波也覺得丟人，自己怎么能這樣，豈不是調(diào)戲小美男嗎？她飛快地鉆到了自己的被子里把頭蒙上。然后就又想起了一個更嚴(yán)峻的問題，輕聲問自己，“這算不算初吻？”

    當(dāng)然不算！親膠東王就與親表姐家的小外甥一樣。

    但是，膠東王與小外甥還是不同的。

    素波患得患失，第一次失了眠。失眠的滋味很難受，床怎么躺著也不舒服，蓋著被子又覺得太熱，她左翻翻右滾滾，悄悄瞄一眼膠東王，他平平地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應(yīng)該是睡著了。自己的初吻給了他，可是他還睡得這樣香！

    素波便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子，“什么也不懂多好，瞧你從來沒有一點煩惱，吃了就睡，睡了就吃！”

    既然膠東王不懂，那么就可以當(dāng)這事沒發(fā)生過，素波再躺下也就沒什么糾結(jié)的了，很快就睡著了。

    膠東王坐了起來，一只手按在剛被親過的臉頰上，他其實也很茫然。若是過去，他斷然不會容忍有人湊上來親自己的，但是王妃親了，他就又忍了，就像她初一見面就捏了自己的臉一樣。那么以后她也會時常親一親自己？

    想到這里，膠東王就回想起了剛剛的一幕，軟軟的唇，帶著淡淡的馨香，輕輕地在自己的臉上留下了一點溫暖，還真不錯呢。

    王妃喜歡親就就讓她親吧！

    膠東王想通了，重新躺下，然后他又起來了，俯身在王妃的臉上也親了一下，“?！钡匾宦?，才笑著真正睡了。

    第二天，膠東王自留福手里接了王妃幫他起草的上表，重新看了一回，依舊乏善可陳，心里暗笑，自己竟曾經(jīng)以為她會寫出一篇佳作呢？便還給留福道：“燒了吧?！?/br>
    留福就去接，卻接了個空。

    原來膠東王又收回了那頁紙，“算了，還是我先留著吧?！闭f著把那頁紙收到了一本書中放在書架上。

    留福眨眨眼，“看了幾個月，王妃絕對是可靠的，對王爺也真心實意，不如我們把實情告訴她吧，然后有什么事情王爺也好直接說?！蹦菢幼约阂膊槐卦谥虚g傳話，然后兩個人一起懟自己了！

    “王妃當(dāng)然是可靠的人，”膠東王就問道：“但是她如果知道了實情會怎么樣呢？”

    “當(dāng)然會效忠王爺呀！”留福十分肯定，他的確因為沒吃到櫻桃酪有些傷心，但對于大事他不會含糊的，昨夜他仔細(xì)思考了一番，覺得王妃知道了實情后雖然會吃驚會受不了，但最終還是會接受，然后幫著王爺圖謀大事。因此留福就拍胸膛道：“王妃的人品，我能保證！”

    “不是人品的問題，”膠東王淡淡地一笑，“而是她有足夠的心機(jī)嗎？”

    留福無言相對。的確，以王妃的性子，若是擔(dān)負(fù)著這么大的秘密，不論是神情態(tài)度還是言談舉止都會不知不覺有所改變，然后皇后、陸家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就都能猜到了?？墒钱?dāng)年自己被靜妃選中陪膠東王之前什么也不懂啊，后來才一點點地學(xué)會了隱瞞，學(xué)會了在不同的場所有不同的表現(xiàn)，然后一直陪伴著膠東王走到了現(xiàn)在。于是他便道：“不如我來教王妃吧?！?/br>
    “不必，”膠東王搖搖頭，“有的人天生單純，學(xué)不會的?！?/br>
    留福就不自在了，“難道我就生性狡詐？”

    “你的確有幾分聰明狡黠，但又不失忠心，所以只有你跟著我一直活到了現(xiàn)在?！?/br>
    雖然王爺是在表揚(yáng)自己，但是留福覺得自己在王爺?shù)男睦镆呀?jīng)比王妃差上一籌了。哪個主人不喜歡心地純潔本性善良的人？王妃就有如白蓮花一般的高潔，就連自己也要仰望呢。不過留福轉(zhuǎn)念一想，若是自己狡詐，王爺豈不更甚？他可是比自己小許多，但心機(jī)卻更深。

    這樣想來留福也就平衡了，“那就讓王妃什么也不知道吧?！笨赐鯛敳恢谙胫裁?，就悄悄退了出去。

    素波果然什么也不知道，當(dāng)她聽說馮律果然成了膠東王府的參軍后還很得意，就急忙問：“那份上表畢竟是我起的草稿，看來還是不錯的，起碼能用，皇上也批了下來?！彼€當(dāng)膠東王果然將她寫的上表謄寫了送上的呢。

    留福默默地瞧瞧王妃，然后看看王爺，干笑了笑，“是不錯?！?/br>
    因提到了馮律，素波就又想起一事，“我聽說王爺跟著馮律學(xué)武呢，可要小心，王爺不過想練個花架子，而馮律是打過仗的人，未必合適，千萬別不小心碰傷了?！?/br>
    誰說王爺想練個花架子的？但是既然王妃什么也不知道，留福也就不會告訴她，其實王爺自吃飽之后身子骨明顯好了，最近跟著馮律苦練，進(jìn)境飛快，武功已經(jīng)有了些根基呢。

    馮律從邊地的一個府兵成了膠東王府的參軍，真可謂一步登天了，便是張長史其余的親眷，在王府也多半謀了差使，府里的人提起來都羨慕不已。

    這一天，福兒找了個機(jī)會在王妃面前跪求道：“奴婢的家人如今還在外面，度日十分艱難。奴婢想著他們雖然不敢比張家人會武功，但忠心肯干是一樣的，就想求王妃的恩典，幫家里人謀份差使?！?/br>
    素波做了王妃后被人跪得多了也慢慢適應(yīng)了，但是她對福兒、壽兒和云哥兒卻與旁人不同，因此就趕緊讓福兒起來，“有什么事只管說，不必這樣?！?/br>
    福兒便笑道：“王妃答應(yīng)奴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