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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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超視線片刻未離武后手中那枚蠟丸:“那為什么要把我送去漠北?” 武后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上面的話都是我當年費盡心思從太宗處打聽到的,而下面這些,則是很多年后我登上后位,殺上官儀時,聽了他臨終前的詛咒才知道——原來當初袁天罡的預言還有后半部分。” “唐三世之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唯有金龍之子從漠北來,能改變這一天命?!?/br> 單超眼神微動,某個曾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問忽然得到了答案:“上官儀?” 武后說:“是。” “……所以上官儀死的那年你傳信去漠北,讓謝云殺了我?!” 武后絲毫沒有掩飾對單超能想到這一點的贊許:“是的。” 所有時間點都來回串了起來。謝云遭到流放那一年,武后令他撫養(yǎng)自己失散多年的骨血,原也是懷著一片壓抑已久的慈母之心;然而數(shù)年后上官儀攛掇先皇廢后,事敗被武后誅殺,臨終前的詛咒泄露出去,武后才驚覺原來那遺失在漠北的親生兒子,是自己“代有天下”最大的障礙…… “……即便送去漠北,”單超不可思議道:“為何不把我交給當?shù)睾萌思?,而是丟去做奴隸?!” 單超本來就對父母沒什么感覺,這么多年過去,再大的怨忿也都平息了,內(nèi)心與其說是憤懣不平,倒不如說是驚訝和困惑。 “太宗是遣了人去漠北照顧你的,然而漠北苦寒,戰(zhàn)亂不息,變數(shù)甚多?!蔽浜笃届o道:“再者太宗當年去得突然,并沒有機會把你的存在告知征戰(zhàn)在外的先帝;而我當時仍存著重獲帝寵,伺機回宮的心思……” 如果武后當年把單超的存在告知先帝,以先帝為人,雖然軟弱多情,卻也不會令疑似自己弟弟或兒子的單超流落在外。但如果這么做,名義上已為太宗誕下一子的武后,也絕不能再回到先帝的后宮中了。 “因此這段時間以來,我常常想起當年袁天罡的預言……能改我女主天下之命的果然只有你。八年前在長安重見時,我不該被謝云所阻,應該直接杖殺你的?!?/br> 武后幾不可聞地出了口氣,單超沙啞道:“是的,母親。但現(xiàn)在天命在你手里,你可以自己決定要不要把它改回來?!?/br> 長久的沉寂之后,武后微微舉起手中那枚黑丸,問:“你知道你放棄的是什么嗎?” 謝云昏睡時眉心微蹙,仿佛還帶著揮之不去的痛苦和憂慮。單超把他的眉心一點點撫平,滿是劍繭的手指微微顫抖,說:“我知道如果他死了……那我失去的是將會什么。” “當年太宗殺孌童稱心,太子承乾懷恨在心,最終因謀反而被廢。后來先帝立我為后,直接導致了關隴舊族的垮臺和覆滅,長孫、上官儀等人也因此被殺……” “如今又有你?!蔽浜笊锨扒废律?,兩根手指捏著黑丸舉在單超眼前,嘆道:“你們李家的男人吶,……” 單超幾乎發(fā)著抖從她手中拿過黑丸,剛捏破蠟皮,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用指甲刮下微許藥粉自己咽了下去。 片刻后他似是終于放下了一半的心,終于把散發(fā)出草木清香的黑丸塞進了謝云口中,瞬間它就融化不見了。 “……”謝云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面色潮紅,冷汗順著鬢發(fā)刷然流了下來。緊接著他全身煥發(fā)出微光,刺青迅速蔓延,龍首紋路從脖頸延伸到半邊臉頰,發(fā)出了模糊不清的呻吟聲。 “不用急?!币_陽似是看出了單超的心情,說:“他的青龍印已經(jīng)很衰弱了,很快就會被徹底剝離,不會有太多痛苦。另外內(nèi)功底子雖還在,但從此生老病死如同凡人,將來怕是不能像洛陽城下那頭巨龍一樣飛升……” 單超嘶啞道:“謝云不想死的?!彼檬忠槐楸槟﹃x云汗?jié)竦念^發(fā),喃喃道:“他想活下去……我知道?!?/br> 武后俯身在桌案前快速寫了張紙,只見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及官階,擱筆道:“這些都是我的人,應該還未受到李顯的任何清算。你讓他們互相串聯(lián),對好口徑,然后令北衙禁軍及左右屯衛(wèi)守住各個宮門,召集戴、張、來、郝等中書省門下官員,即刻請皇帝乾元殿上朝?!?/br> 單超接過那張紙,低聲道:“我會派馬鑫去冀王府‘請’來李旦,火速送來清寧宮交給你……” 武后微一頷首。 “再有,”單超說,“東都宮變那日明先生救出謝云,此恩不得不報;暗門有助我攻破洛陽之德,來日必當重用。以上二事事關信用,絕無轉(zhuǎn)圜余地?!?/br> 武后目光望向墻縫里那把閃爍著寒光的匕首,隨即瞥了眼謙遜頷首的尹開陽,冷冷道:“是,我明白了!” 謝云身體無意識地痙攣發(fā)抖,單超打橫抱住他,再無任何留戀,轉(zhuǎn)身走出了來日至高無上的清寧宮:“今日酉時開乾元大朝,我會令人向?qū)m中傳遞消息,以北衙令牌為信?!?/br> “明日旭日東升時,你就可能是這天下新的主人了?!?/br> 第110章 稱帝 紫宸殿,小皇帝坐立不安,少頃終于忍不住招來侍從:“趙中官何在?” 侍從莫名其妙:“大家忘了,他不是去單府上賜宴了么?” “朕知道!他回來沒有?” “整個下午都不見人, 應該還沒有罷。大家有何吩咐?” 小皇帝心煩意亂卻又無奈, 自己琢磨了良久,只得道:“你悄悄去單府門前看看有什么動靜, 切忌驚動了人,回來直接跟朕回報?!?/br> 侍從越發(fā)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應聲去了。 然而此時紫宸殿外圍,輪值侍衛(wèi)已接到上級調(diào)令,被一隊北衙禁衛(wèi)所替代了。 宮廷侍衛(wèi)自長安城破那日被南軍一通猛殺之后, 現(xiàn)在人員嚴重不足, 各要處均被北衙所領。那侍從奉皇帝口諭匆匆出宮,還沒出紫宸殿的門,便被禁軍士兵抓起來拖了下去。 小皇帝左等右等不來人, 憂慮、恐懼、驚疑、后悔等情緒交雜沖撞,許久后終于一股怒火直沖頭頂,沖出寢殿喝道:“來人,來人!” “圣上,”吳霆轉(zhuǎn)身恭敬道。 “你是……”小皇帝用懷疑的目光打量他,只覺說不出的眼熟。但看對方一身侍衛(wèi)服飾腰牌,似乎跟宮中每日來回的侍衛(wèi)也沒什么兩樣,思量半晌道:“朕要去御花園走走。” 吳霆毫不猶豫,從善如流,以眼神示意已換了裝的北衙手下跟上,護衛(wèi)著小皇帝向御花園去了。 與此同時,年僅十三的冀王李旦跪在王府正堂前,茫然道:“天后病危,皇兄宣我進宮陪伴?” 宮人手中的卻實實在在是張明黃圣旨,御印位置赫然是皇帝的私章,聞言肅容道:“是,陛下已在清寧宮等著冀王殿下您了,請速速隨小人來吧?!?/br> 李旦的第一反應是難道皇兄下手弒母了,叫我去送最后一程?但思來想去又實在無法想象他剛登基勢單力孤的皇兄有那種能耐,只得回去換了正式的大衣裳,隨宮人匆匆出府,只見門口已停了一架戒備森嚴的宮車,趕車的正是馬鑫。 若是李旦再多思量片刻,也許就能發(fā)現(xiàn)端倪。 他皇兄即位后幾乎毫無兵權,對北衙、屯營、羽林軍都多有戒備,若是天后真的病危,怎能令北衙謝云的心腹來接他入宮? 但李旦畢竟年幼,被宮人一疊聲催著,昏頭漲腦便上了車,一路經(jīng)過宮門,駛向清寧宮,只覺經(jīng)過了重重盤查,待下車時已站在了清寧宮偏殿門口。 馬鑫親自帶著數(shù)名精銳心腹,“護送”著李旦推開殿門,武后從書架前轉(zhuǎn)過身,居高臨下俯視自己的小兒子。 “天、天后?”李旦結結巴巴道:“您不是……” 撲通幾聲悶響,卻是馬鑫帶人在他身后跪了下去,齊聲道:“參見新帝!” 李旦登時被嚇傻了,搖搖晃晃走開幾步,膝蓋一軟便摔了下去:“你們,你們這是怎么回事?!……” · 龐大的京城猶如深水,表面尚維持著最后一絲風平浪靜,暗流卻已開始不動聲色地,險惡地涌動了起來。 申時,戴至德、郝處俊、張文瓘等諸位中書省大臣接到單超親筆信,被分別請到宮中。 武后那張名單上的,此刻正置身于自家府邸中的官員們,都陸續(xù)收到了武后的字條或口訊,紛紛向大明宮聚集。 禁軍扼守住了玄武門,左右屯衛(wèi)則轉(zhuǎn)移到丹鳳門。大批人馬隱藏在夾城內(nèi),按單超的計劃,他們將沿著南北中軸線一路占據(jù)含元殿、宣政殿及蓬萊殿,以至將整座巨大的東內(nèi)牢牢控制在掌中。 酉時,宮門落鑰。 鐘聲驟然響起,渾厚的撞擊一聲聲響徹天空。 “殺——” “殺——!” 巨大宮門緩緩關閉的前一刻,兩支軍隊同時從宮城的南北兩端涌出,嘶吼著向皇宮殺去! “什么?”太液池邊,李顯驚愕地抬起頭來:“何人在敲朝鐘?外面是什么聲音?!” 話音未落,大地震動如千軍萬馬疾馳而過,喊殺和慘叫同時從遠處宮墻外傳了進來。原本就殘存無幾的侍衛(wèi)軍根本組織不起任何像樣的抵抗,便在北衙精銳和左右屯衛(wèi)的夾擊中潰不成軍,甫一照面便化作了鐵蹄下的血rou。 李顯簡直無法相信,僵硬地搖頭道:“兵變?!” 他身后數(shù)步遠,吳霆及手下袖手而立。 “回、回紫宸殿!”李顯驚慌失措地轉(zhuǎn)身奔來:“快護駕,閉鎖宮門,傳韋愛卿!快!” 所有人靜靜注視著小皇帝,沒有人發(fā)聲也沒有人動,仿佛數(shù)十丈外的慘烈廝殺只是一場荒謬的夢境。李顯終于意識到了什么,驚恐的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掃過,疾喘道:“你們……你們反了,你們大膽……” “陛下,”吳霆溫言道,“朝鐘響了,您現(xiàn)在該去上朝?!?/br> 李顯卻根本不能接受這猝不及防的垮臺:“胡說八道!侍衛(wèi)何在?韋卿何在?!我是先帝遺詔立下的太子,你們——” “朝鐘響了,”吳霆幾乎有些憐憫地望著皇帝,向自己的手下緩緩一揮手:“來,請陛下上朝?!?/br> 李顯掉頭就跑,然而沒跑兩步,就被禁衛(wèi)一擁而上,直接架了起來! “放開朕!你們想干什么!”李顯拼命掙扎:“行刺天子株連九族,你們自尋死路!你們一個個,單超、謝云、天后……” 呼喊聲漸漸遠去,隔著一道朱紅翠瓦的厚重宮墻,警鐘回蕩在宮城的每個角落,一場颶風般的兵變席卷了整座東內(nèi)禁苑。 喊殺聲從窗欞外傳進昏暗的室內(nèi),竹榻上,全身被冷汗浸透的謝云緩緩張開眼睛,瞳孔仿佛被水洗過一樣濕潤。 “……什么時辰了?” 單超坐在榻邊,把他上半身都圈在自己堅實有力的臂膀中,低沉道:“酉時了?!?/br> “外面的聲音……是……” “宮變。” 謝云閉上眼,半晌才再次勉力睜開,小聲問:“我要死了嗎?” 單超笑了起來,把臉埋在他頸側(cè)深吸了口氣:“不,師父。我會讓你好好活下去,安享尊榮、權位彪炳,再也不會擔驚受怕,也不會受到任何傷害……這些年來所有的艱難困苦都永遠過去了?!?/br> “你教了個不成器的徒弟。等了這么多年,徒弟終于能回來養(yǎng)你了?!?/br> 謝云的神志還有些恍惚,掙扎著抬起手,被單超緊握在掌心,親吻他手腕上冰涼微弱的血脈。 兵戈交激的廝殺聲漸漸向南遠去,消失在了含元殿方向。謝云怔忪地望著單超,又勉強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他英挺的臉:“……你哭了……” “嗯。”單超含著淚微笑起來:“高興的。” 門被敲了兩下,心腹副將在門外低聲道:“將軍,羽林軍成功圍住含元殿了。文武朝臣已經(jīng)從丹鳳門入宮,馬鑫等北衙部將正護送天后和冀王上朝,吳霆那邊也傳信說一切都已布置妥當?!?/br> 單超視線須臾不離謝云,只回了個“嗯”字。 “去吧,”謝云嘶啞道,按著單超后腦令他俯下身,專注地接了個吻。 唇舌舔舐氣息糾纏,恢弘百里的大明宮化作了泛黃的背景,無數(shù)時光在那瞬間灰飛煙滅。 單超終于站起身,英俊的眉目一眨不眨注視謝云,倒退著出了門。 · 日后在史書上流傳千年、徹底扭轉(zhuǎn)了大唐歷史的一天,終于降臨到了長安城硝煙彌漫的天穹下。 含元殿前金鐘敲響,蒼勁雄渾,久久不息。文武百官列隊上朝,忐忑者有之,激憤者有之,心虛復雜與翹首期待者皆有之……中書省幾位宰相列在朝堂最前,帶領身后群臣,向高高在上的龍椅跪地叩拜下去。 ——那金椅上并排坐著的,赫然是神情威嚴的天后,和面色蒼白的李旦。 李旦下手又設一案,單超仗劍坐在案后,面前端端正正奉著血玉虎符,冷漠注視著殿下群臣,隨即向鎮(zhèn)守在龍椅后的馬鑫使了個眼色。 馬鑫會意,向下吩咐了幾句。少頃只見兩道身影進了含元殿,其中一人披頭散發(fā)、跌跌撞撞,正是狼狽不堪的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