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馬車沖進(jìn)河水中時,蕭央還透過車窗看到外面暮色已降,周圍看著模模糊糊的…… ~~~ 蕭央睡得昏昏沉沉,朦朧中有人探向她的額頭,鼻間索繞著一股淡淡的藥香,她不自在的動了動,身體發(fā)熱,像是裹在一個無法透氣的繭甬里,她想涼快一些,然而那人卻將她身上的被子掖實,她伸手伸腳想要躲開,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別亂動?!彼牟桓以賱恿?。 也不知睡了多久,蕭央覺得口干,醒來時就聽到外間依稀傳來說話的聲音。 蕭央透過落地罩上垂掛的煙色金線祥云簾帳,看見重淵正坐在外間的矮榻上,身上只著了一層素白中單,罩一件素色長袍,領(lǐng)口處繡著銀絲梅朵。 他手里拿著封信,與他身邊的人說話。 他們兩人說話聲音壓得很低,她又是坐在落地罩后,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她抬頭看了看重淵身邊站著的那個人,心里驀地一驚,那人側(cè)臉靠近右耳的地方,有一道從頭頂直貫而下的傷疤,一直到了下頜處,看著十分可怖。 四姐夫杜瞻側(cè)臉也有一道疤,不過跟他一比,杜瞻臉上那道疤就跟沒有也沒什么區(qū)別了。 這個人在京中很有名,是濟(jì)陰侯庶子翁海,生母只是一個歌姬,生下他之后,他生母竟然被濟(jì)陰侯轉(zhuǎn)手送人了,翁海是在一個老嬤嬤手里養(yǎng)大的,聽聞十歲時還不會說話,濟(jì)陰侯妻妾子女眾多,根本不曾理會他。 后來翁海就被濟(jì)陰侯扔到了西北大營,他根本就沒進(jìn)去,直接當(dāng)了逃兵,在江湖上混得一身煞氣。南越王叛亂時,他以家中兄弟投靠南越王為名,殺兄弒弟,如今濟(jì)陰侯雖然未死,卻是癱瘓在床,府中已經(jīng)是由他做主了。 此人心狠手辣,又有謀略,朝中各路官員對他很是詬病。 沒想到重淵竟會用他。 等說完話,翁海才退出去。 屋子里突然靜下來,蕭央心里一慌,將衣裙整理好,才發(fā)現(xiàn)身上穿的是細(xì)布的中衣,湖水綠的撒腳褲子,然后就聽到腳步聲傳來,她連忙下了床,抬頭時就看見重淵看著她。 他沉默下來,窗外細(xì)雨蒙蒙,瀟瀟如霧織成一卷朦朧的紗,靠窗的泥爐上有一把銅壺,溫著半壺白粥,白氣緩緩逸出,攜著軟糯的香味。 蕭央給他行了禮,低聲道:“王爺?!?/br> 視線落到她赤著的一雙腳上。 走到玫瑰椅上坐下來,指了指對面,“過來坐?!?/br> 提著白瓷壺倒了杯茶給她,蕭央走過去坐下,捧著茶杯低頭抿了一口,是杏仁茶,十分清淡,那玫瑰椅有些高,她兩只腳夠不著地,露出一小截白膩細(xì)嫩的小腿來。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他臉上沒有笑意,眉眼間甚至有些倦怠之色,蕭央將杯里的杏仁茶喝光了,才突然輕聲道:“……對不起?!?/br> 重淵“嗯”了一聲。 蕭央鼓起勇氣,穩(wěn)穩(wěn)心神說:“婉娘的事……當(dāng)時,我并不知道……婉娘她怎么樣了?” “所以你就只是關(guān)心一個死士如何?”重淵的語氣很平穩(wěn),“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把她帶在身邊,讓她在你房里伺候?” 他把手里的信放在旁邊的小幾上,向她面前推了推,“她是南越人,是南越王養(yǎng)的一個死士,倒是忠心?!彼﹃种械姆鹬?,緩緩道:“最后一寸寸皮rou見骨,都沒能問出什么。她突然就出現(xiàn)在京城,定然是有人接應(yīng)她……” 桌案上擺著一只金銀錯的小爐,淡白輕煙如縷。他驟然逼近蕭央,伸手捏著她的下巴,目光慢慢冷下來,“你在與什么人暗中來往?” 蕭央嚇了一跳,起身要躲開他的鉗制,他卻反扣住她的手,眸色微暗,心中暴戾的情緒有些控制不住,一把將她帶到床榻上,毫不猶豫的密密實實壓了下來。 蕭央的小腿磕在床沿上,疼得她瑟縮了一下,之前在萬木亭中的恐懼又襲卷上來,她抽出手就朝他臉上打去,手卻被他抓住。他沉默地笑了,直看著她,一根一根去親吻她的手指。 他身體guntang,身下的人卻是軟軟的,帶著絲涼意,下腹的燥熱突然就不可抑制的涌了上來。 他是嘗過她的滋味的,可也只有那一次而已,之后她便避他如蛇蝎,她目光冰冷的看著他的時候,他幾乎承受不住。這么些年他過得如同.修士一般,他有時以為自己或許真的能成為一個修士,看到她,他才知道自己不能。 蕭央身體抖得厲害,前世的疼痛真真切切的,隔著兩層衣料,她能清楚的感覺到抵在大腿處的灼熱,她身體下意識的抗拒得厲害。 重淵微微抬起身,指著自己的胸膛問她:“想看看么?” 蕭央愣了一下,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不等她回答,他就慢慢將胸口纏的繃帶用力扒開,離她不過半尺遠(yuǎn)的地方,她看見他胸膛上的傷口,應(yīng)是才上過藥的,這時被驟然扒開,還未長好的傷口又流出血來,混著涂在傷口上的藥末,赤黑色的,慢慢滲出。 蕭央幾乎不敢看,她躺在溫軟的被褥里,身上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這時她才看到這處傷口的左側(cè),幾乎就在心口正中的地方,還有一個傷疤,顏色都淡了,應(yīng)該是很久以前留下的,那傷疤不長,卻似乎極深。怎么會在心口的位置留下這樣的傷? 她恍惚想的時候,他已經(jīng)起身出去了,在外間,過一會兒有人進(jìn)來,聽動靜應(yīng)該是給他重新包扎傷口。 包扎完他就又走了進(jìn)來,蕭央看見他身后還跟著夷則。 數(shù)日不見,夷則還是原來的樣子,只是好像更瘦了些,她是伺候習(xí)慣了蕭央的,也知道她的喜好,看見蕭央時,她眼眶還有些紅。 “姑娘,您讓奴婢跟您回去吧。您才出生的時候奴婢就在觀山閣了,在您身邊這么多年,奴婢舍不得您?!币膭t替蕭央邊整理發(fā)髻邊輕聲說。 蕭央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重淵,重淵正倚靠著落地罩靜靜看著她。 蕭央深呼了口氣,才說:“你年紀(jì)也不小了,也該嫁人了?!蹦挠羞@樣做一輩子奴婢的,到老了也沒有個倚仗。 夷則就沒說什么,拿過藥膏,往蕭央擦破的手臂和小腿上涂抹,其實她被抱回來時,就涂過一次藥膏了,這藥膏是每兩個時辰涂一次的,這是第二次涂了。 “抱石還好么?她在哪兒?”蕭央問。 夷則回道:“她沒事兒,就是太疲憊了,已經(jīng)睡了。蕭府那頭兒,也已經(jīng)讓人送了信兒,您別擔(dān)心?!?/br> 大哥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了吧,如今她沒被劫持成功,蕭玉和常寶珠應(yīng)該也做不了什么了。 她抿了抿唇,心下有些不大舒服,回蕭府送信兒,又是拿許妙嬋做的借口吧?心里不舒服的異樣感一閃而過,就被她壓了下去。 夷則給她涂完藥膏,又將爐子上溫著的白粥盛出來,放在桌子上,又端了兩碟清淡的拌菜,扶蕭央過去坐下,才道:“這粥煮了快三個時辰了,口感最好的時候?!?/br> 蕭央真的是覺得餓了,在馬車上她只吃了一口干冷的饅頭。她吃粥時兩頰鼓鼓的,一點兒也不像世家閨秀,她低頭時,耳畔有兩縷頭發(fā)就掉下去,她抬手掖在耳后,過一會兒又掉下來。 夷則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重淵才慢慢踱步過來,自己盛了一碗粥,坐在她對面,沉默的吃起來。 他吃飯慢條斯理的,但是很快,可能是為了等她,便刻意放慢了速度,每吃完一口就停頓一會兒。 蕭央覺得局促不安,視線瞥到他的胸膛,就想起那處傷口,她一走神,伸著去夾拌菜的筷子就伸到了盤子外面。他就夾了一塊腌黃瓜放進(jìn)她的碗中,蕭央忙低頭扒了口粥。 快吃完時才發(fā)現(xiàn),他方才給她夾菜時用的是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