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節(jié)
翠云連忙就去里屋拿了荷包,走到門口忍不住小聲問:“姑娘可要同夫人說一聲?” “說罷,不然到時候又被二姐告狀私自出門?!倍爬C眉頭挑了一挑,反正她是不會把杜鶯當作當家人的,幸好劉氏仍是健健康康的,還擔著夫人的名聲,不然自己真要被杜鶯治死了! 劉氏自然也好說話,一句沒有攔著。 杜繡在二門處上了轎子就往街上去了。 也是聽說香鋪進了不少胭脂水粉,長安城各家族的女眷們多數(shù)都是來這里挑選,杜繡也是在此買慣的了,因她用度不少,出手闊綽,故而一到鋪面,便是有女伙計迎上來招待她,她細細瞧了瞧,一連選了六樣胭脂,都是色澤不一。 取一些擦在手背上看,顏色鮮活柔嫩,她心情一時又頗是高興,到底是姑娘家,極是愛美的,正選著,耳邊忽地傳來男人的說話聲:“可有適合四十來歲婦人所用的胭脂?” 那聲音極為響亮,使得鋪內姑娘們都嚇了一跳,有膽子小的甚至逃出了店鋪,杜繡抬起眼,看到一個極高極高的男人,恨不得頭都要碰到門框上,她也差些要走,但瞬時卻想起了這人是誰,在長安,能有這樣身高的恐怕只有他一個人,那就是長興侯樊遂。 此人從襄陽回來不到數(shù)月就被賀玄封了侯爵,她那天在漕運河也是見到的,生得極為高大,騎術也很厲害,最重要的是,他還很得賀玄信任,只不過當時她心系楊雨謙,要還傘給他,并不曾如何留意。 她豎起耳朵,聽他們對話。 女伙計曉得他是侯爺,不好怠慢,連忙就取了不少胭脂過來。 樊遂一個大男人對此并不了解,直接就道:“你替我選幾樣,不過莫要選錯了,我是要送予母親的。” 他非將門出身,父親早亡,帶著母親在亂世闖蕩,后來加入趙軍與賀玄結識,憑著智勇雙全而今也是出人頭地,只是母親隨他顛沛流離吃盡苦頭,安定下來想報答母恩,正逢七月過生辰,便打算親自買些胭脂水粉衣料首飾送予她。 其實人很和善,只是太高看起來就有幾分壓迫,女伙計戰(zhàn)戰(zhàn)兢兢選得幾樣送到面前:“還請侯爺過目。” 樊遂哪里會看,挑眉道:“你確定合適?” “這,”女伙計支吾起來,她可是沒有見過樊夫人。 “不知樊夫人的膚色如何?”杜繡盈盈一笑看向樊遂,“若是侯爺不介意,不妨聽聽我的建議,若是膚色白……” “我母親常年cao勞,膚色并不白?!狈熘眮碇比サ男宰樱劬Χ⒅爬C,“你是哪家的姑娘?” “我姓杜,在家中排行第四?!?/br> 杜家在長安可是聲名顯赫了,難道是那個衛(wèi)國公府杜家?樊遂看杜繡的容色頗為俏麗,想到往前在文德殿見過杜若幾面,應該是同一家人,他笑一笑:“你是衛(wèi)國公府的四姑娘嗎?先多謝四姑娘的好意了?!?/br> 杜繡默認,替他選胭脂,一邊兒柔聲道:“侯爺家里難道連個奴婢都沒有嗎,竟然要侯爺親自過來,男兒家可不是束手無策?” “我母親和善,并不用什么奴婢,為人又節(jié)儉,若非我已買下斷不會接受?!彼麄兎沂歉F苦人家,樊老夫人過慣了苦日子,便是成為太夫人了,習慣并無變化,樊遂是想進些孝心。 居然有這樣的老人家,杜繡無法理解,不過這等人家思想樸實,恐怕很多事情都不會在意的,她目光在樊遂臉上打了個轉兒,見他雖然生得高,臉卻長得不丑,甚至可以稱得上英氣,便是莞爾一笑,將已經選好的胭脂遞給他,還另外奉送上兩盒:“樊將軍為大梁立下大功,我這區(qū)區(qū)胭脂算不得什么,也是為恭賀樊老夫人?!?/br> 誰想樊遂卻是無功不受祿的人,推辭道:“已經勞煩姑娘,這些可是受之有愧?!彼种x過一句,便是拿著胭脂離開了香鋪。 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真正是個粗人,一點兒不知道憐香惜玉,杜繡有些失落,不過這樣的老實人比起楊雨謙可是好太多了,她而今想想,楊雨謙可能就是不想娶杜鶯才會故意送錯傘,徑直將長輩的想法給斷絕了,也是個狠毒的人,結果卻讓她蒙羞。 往后有機會,她一定要報這一箭之仇! 杜繡讓翠云取了胭脂,又到隔壁的香茶鋪買了一套茶具方才回去。 此時天已是有些暗了,幾近傍晚,二門處,翠云扶著杜繡下來,主仆幾個將將繞過影壁,迎面便遇上一位中年婦人,瞧著面生,誰也不識得,倒是那婦人滿臉笑容道:“杜四姑娘出門回來了呀?可是不巧,不然剛才便是要一同賞花了?!?/br> “你是……”杜繡疑惑。 “我姓姚。”婦人道,“四姑娘怕是記不起來了,原也沒有見過幾回?!?/br> 杜繡一時不知說什么。 婦人關切道:“四姑娘逛得會兒想必累了,快些回去歇著吧?!?/br> 她告辭走了。 可杜繡不知為何,心里有些不太舒服,這人又跟她不熟,關心她作甚呢?該不是是哪家要巴結他們杜家吧,用這種口氣!她有些不屑。 走到院門口,銀杏已經等得急了,見到杜繡回來,急忙就道:“姑娘,剛才來了一位姚夫人,是剛拜見過老夫人又來這兒的,與夫人說得許多話呢。奴婢覺得奇怪,剛才便使人去國公府打探,原來那姚婦人去國公府不止一次,老夫人好像是……” 怎么會這樣,杜繡只覺晴天霹靂,腦袋一陣陣的發(fā)暈,翠云連忙扶住她,安慰道:“也未必是真的,姑娘莫要著急,這等終身大事,老夫人定然會很慎重的?!?/br> 慎重嗎?杜繡冷笑起來,自己就犯了一次錯,老夫人便是不顧親情,隨隨便便要把她嫁出去,想到剛才那個姚夫人,渾身上下極其的簡樸,定是沒有什么家底,她咬牙道:“你還打聽到什么,這姚家祖上是做什么的,可是長安的嗎?” “祖上不知,應是清白人家,姚公子是舉人?!?/br> 舉人…… 那還不知哪一年能做官,杜繡氣得說不出話來,拂袖進了屋,兩個丫環(huán)要進去,被響亮的關門聲給攔在了外面。 姚家跟世家是沾不上邊兒,不過姚老爺卻是一名清官,曾與謝彰同袍,只是大前年染病去世,只得一個兒子,那兒子頗有才華,早早就考中舉人,脫孝之后便是想與杜家聯(lián)姻。人當然是有些心機的,不過水至清則無魚,老夫人仍在考慮之中,興許就會答應這樁婚事。 眼瞅著杜繡可能就有著落了,劉氏更是憂心,送走姚夫人之后便去杜鶯房里。 “那展夫人的艾炙可是有用?”她滿目期待。 杜鶯都不知如何說,舒服是舒服了一些,不過這等法子都是長遠的,沒有三至五年談何痊愈?她并不想給母親什么希望,淡淡道:“仍如原樣,不過睡覺是安穩(wěn)了些?!?/br> “也是好的。”劉氏抹一把眼淚,“可是托了鄭少夫人的福。” 有這樣的朋友是一生的福氣,杜鶯微微笑了笑,手沒有停,扔在畫著花樣,袁秀初嫁到鄭家?guī)讉€月了,許是很快就會跟杜若一樣懷上孩子,她反正閑著,便是做個雙份的四季衣服。 比起常用的花樣,她自己畫的更是別有樂趣,一張是小雞覓食圖,毛茸茸的極為可愛,一張是小魚兒跳龍門,劉氏一看這淡金色的魚兒便知是要送于杜若的,她生下的可不是龍子龍女嗎?只是不知,她何時能為自己的孩子做件小衣! 劉氏幾乎又要哭了,生怕杜鶯生氣忍不住了道:“鶯鶯,過幾日同我去一趟開元寺罷?就這一回,如何?你要是怕寂寞,我?guī)湍阏堗嵣俜蛉艘黄鹑ィ撬聫R里的齋飯很是好吃,鶯鶯,你總是這樣在家里并不好,就當是透透氣可好?” 簡直是在求她。 杜鶯心頭有些鈍痛,為何母親與女兒會變成這樣的關系?也許母親也是沒有做錯什么的,她只是太迫切的希望她嫁人,作為母親那是一種本能罷?她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少夫人倒也喜歡吃齋飯,請了她,我正好也要為展夫人的事情送她一份禮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