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jié)
“我今日要去拜訪一下令尹,”公子均看了鄭媛一眼,“之后會去宋國公孫卯那里?!?/br> 他這模樣小心翼翼的,實在是像即將出行的丈夫向妻子賠不是。 “你去就是了?!编嶆聸]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你和宋國來的人見一面也不容易,有甚么話仔細(xì)說也沒事。只是要小心一些,別讓人抓住把柄?!边@話是提醒他,別做出讓鄭伯誤會的事來。要知道鄭國和宋國雖然相鄰,但是鄭宋兩國關(guān)系一直不好,還別說宋國曾經(jīng)插手鄭國太子和公子的君位之爭。 兩國之間的梁子大著呢,鄭伯任用公子均,除了這個年輕人長得好看會來事之外,說不定還有別的用意。鄭媛也不忍心看著他一朝出錯,就將以前的努力就打了水漂。在別國做大夫的公子,想要站住腳跟,總是要辛苦許多。 公子均不是傻子,聽得出她話語下的意思。 “嗯。”公子均點頭。 “早點回來呀?!彼f著踮起腳尖,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一吻。 公子均有些懵,伸手捂住自己的臉頰上剛剛鄭媛親過的地方,臉頰上guntang,似乎腦子里頭已經(jīng)想不起別的事來。 這會可沒有什么告別吻,男女相吻只有做那事的時候才會有。鄭媛送走了滿臉通紅的公子均,告知庖廚給她準(zhǔn)備朝食,換過衣物潔面梳洗之后,從渚宮就來人了。 渚宮來人的時候,鄭媛還在屋子里頭吃朝食呢。做的都是她喜歡吃的,而且還不油膩。 “吾子,渚宮來人,國君要召見你喃?!瘪憷暨^來稟告的時候,滿臉笑瞇瞇的。 鄭媛那會手里還持著銅匕,銅匕上頭的羹湯都還沒有到口里去,就哐當(dāng)一下砸在了案幾上。 如今公子均不在,她也不可能叫人把他喊過來。喊過來了也沒用,楚王要見的是她,而不是公子均。 鄭媛心一橫,干脆就和人去了。大道上人來人往,她坐的車是男子常見的站立在上頭的,過往的人都可以將她的長相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公子側(cè)從渚宮中出來,在宮門處正好遇見屈瑜,所以和他結(jié)伴而行。屈瑜年歲比他稍微年長一些,公子側(cè)年歲較為年少,還沒有上過沙場。而屈瑜快是個青年了,而且曾經(jīng)跟著先王去過鄭國,和鄭人也打了好幾仗。 公子側(cè)有心從他這里知道一些軍旅之事,故而邀請他一塊同行。郢都城內(nèi)不管什么時候都是人來人往。 屈瑜在車上瞧見另外一輛車,臉色立刻變了變。公子側(cè)見他臉色十分難看,“怎么了屈大夫?是不是哪里不適?”他說著,也覺察出不對來,順著屈瑜的目光就看到正好過去的那個頗有些單薄的身影。 “那個不是鄭國的公孫么?”公子側(cè)立刻高興說起來,“我這幾日一直都想要請他到我那里去,可惜鄭國行人不是說他身體不適,就是扯些別的亂來搪塞?!?/br> 他之前曾經(jīng)冒著風(fēng)險給這位公孫送過東西,但是家中的家臣進(jìn)諫,說此刻國君喪期,如此行事若是被人發(fā)覺上報楚王,恐怕會惹來大禍。 公子側(cè)也只能作罷,可是那個心思卻是按捺不下去,心里時不時尋思著要去和那位美人交際一番??上看稳ザ急粨趸貋砹?,這次的機(jī)會還真是千載難逢。 “屈大夫,對不住,我有事先離開?!闭f完,公子側(cè)令御人調(diào)轉(zhuǎn)馬頭,去追那邊的鄭媛。 屈瑜原先看著鄭媛的背影有些失神,可是公子側(cè)那句說話,他立刻就反應(yīng)過來,他令御人也掉過馬頭,不過速度卻要比公子側(cè)慢上一些,免得被他發(fā)現(xiàn)。 兩人跟在鄭媛身后,見著鄭媛到了渚宮門口,不禁吃了一驚,他們見著楚王身邊的寺人落和那些守在宮門處的軍士說了什么,出示了通行的節(jié)。 到了這會,鄭媛進(jìn)宮去見誰,一眼便知。 公子側(cè)有些發(fā)懵,他不知道楚王召鄭媛去干什么。而屈瑜心中揪成了一團(tuán),楚王性情桀驁不馴,性情和幾位先王,尤其是他的君父幾乎沒有多少相似的地方。先王脾氣如同爆炭,一點即炸,當(dāng)初先王弒父上位,成王最喜愛的公子出逃在外,先王即位之后,下令追殺這個公子,朝中有卿大夫不從,被先王親手格殺。 而楚王的性情卻和先王不太像,屈瑜都還沒有摸清楚這位的性情。要說任性胡鬧,那是真的胡鬧,至少他還沒見過哪個太子在出奔之外,自己離開國都前往其他諸侯國??墒且f真的性情惡劣,他心里總覺得不像那么回事。 因為莫不清楚楚王的性情,所以屈瑜也不知道楚王召鄭媛入宮是為了什么。 鄭媛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來渚宮,第一次是和公子均一道來的。第二次是被楚王單獨召去的。她開始害怕的厲害,腦子里頭將可能會發(fā)生的事都過了一遍,甚至還想到了楚王叫人把她拖出去斬首。 想來想去,反而不害怕了。反正最壞的不過就是掉腦袋,不可能還有比這個更壞的吧? “鄭國公孫,請吧?!彼氯寺浠厥讓︵嶆滦Φ?。 鄭媛點頭。 寺人落在前帶路,引著鄭媛到楚王的宮室去。或許是因為是私下,而不是正兒八經(jīng)的覲見,所以走的路和之前來的完全不同。 “國君,鄭國公孫來了?!彼氯寺渥哌M(jìn)去對正在看簡牘的楚王道。 楚王將手里的簡牘放在一邊,雙手手指交叉放在腹上,“讓她進(jìn)來?!?/br> “唯唯?!彼氯寺溱叢蕉?,沒過多久,鄭媛就從外頭走進(jìn)來。 楚王抬了下眼睛,寺人們就擺了一張席。鄭媛坐在席上對上頭的楚王拜下去,“拜見楚君?!?/br> 楚王看了她一眼,對左右道,“你們都下去?!?/br> 楚王身邊的伍韜這會瞪圓了雙眼,如同看鬼一樣的瞪著她,鄭媛早就記不得在邊邑的時候,那個跟在楚王身邊的小跟班了。她頭微微垂著,也沒有去看楚王。 宮室內(nèi)除了楚王和鄭媛之外,其他人都躬身退下,伍韜在退出宮室的時候忍不住多看了鄭媛一眼。 宮室內(nèi)靜悄悄的,楚王手指摩挲著拇指上的玉韘,而鄭媛坐在那里一言不發(fā),似乎自己是一個人獨處,面前的楚王只是一堵墻,或者是一面屏風(fēng)。 照著周禮,只有天子才有資格用屏風(fēng),可是楚人不服周,楚王的宮室之內(nèi)處處可見屏風(fēng),此時就有一面精致的鏤空漆虎座屏在楚王之側(cè)。 “……”楚王看著鄭媛,他面無表情,一雙眼睛盯著她,似乎要看出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女子他見得多了,不管是做太子的時候,還是現(xiàn)在,渚宮之內(nèi)不管是楚女還是被其他諸侯送來的,又或者是從被征服的部落里送來的女子。她們爭先恐后的想要取悅他,哪怕他只是回給她們一個眼神,她們也能歡欣鼓舞許久。如同渚宮內(nèi)養(yǎng)的那些羽毛鮮亮的鳥兒,只要主人逗弄一下,就能唱出最歡快的聲音。 叔姬美貌,他從未見過。哪怕渚宮這么多的女子,他也沒有見過一個能夠比的上她的。不過她的性子可不像她的容貌,如同一匹脫韁的野馬。想要不費吹灰之力將美人摘得到手,恐怕沒那么容易。 當(dāng)然如果向鄭伯開口,鄭伯不敢拒絕,但他眼下是不行的。見過哪家兒子死了父親就急著去要女人的么?就算中原也有這樣的例子,他也不能。 鄭媛默不作聲,只當(dāng)自己是個木頭樁子,任憑楚王看。過了半晌,楚王從席上站起來,緩緩走到她的面前。 “寡人聽說,你和那個宋國公子很熟?”楚王雙手背在背后,居高臨下看著她。少女換了男裝,眉宇里多了一份英氣,可是那份嫵媚如同天生而來,已經(jīng)揉入了她的血rou當(dāng)中,一笑一顰無意中隱隱約約透出來。 如同鮮花綻放時候飄出的芬芳。 楚王將宋國公子這四個字咬的格外重,楚國和宋國在祖上就曾經(jīng)有仇,再加上楚王的父親在會盟諸侯的時候,曾經(jīng)以一件小事令人將宋君的御人綁在車上打了百鞭,狠狠把宋君的臉面丟在地上踩,楚王對宋君又能有幾分好感。 “楚君,這宋國公子不知幾凡,小女不知道楚君說的是誰呢?”鄭媛心里不怕了,對上楚王往昔的狡黠靈動又全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