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是。不過前兩天大公主送了信過來,說已經(jīng)好些了?!?/br> 浮云微微地一笑:“希望大公主殿下早日康復(fù)。如今公主殿下身子欠安,伺候的人也該更小心才是?!?/br> 自從那一日大公主出事之后,太后已經(jīng)出手,將大公主身邊的人換過了一遭,公主殿下身邊的人都是新來的,加上之前出了事,伺候公主殿下自然是小心翼翼。如今浮云這樣說,卻不知道為了什么。 “公主殿下自然是要小心伺候的?!卑⒁糁?jǐn)慎地回了這樣一句,浮云微微一笑,說:“也是,不管是殿下還是公主殿下,都要小心伺候。否則出了事,自己出事,還連累別人。” 她到底想要說什么? 阿音開始暴躁起來,含糊地應(yīng)著,浮云見她的神色,忽而壓低了聲音說:“太后娘娘是想要綠蕊的命的?!?/br> 阿音一個激靈,陡然間明白了過來。 她震驚地看著浮云,后者依舊是那副笑臉,看不出什么心情來。眼看就要到門口,浮云輕快地對著阿音點(diǎn)點(diǎn)頭,道:“阿音姑娘自便,我已經(jīng)到了?!?/br> 說罷,推開門自顧自地進(jìn)去了。 阿音在那里呆了片刻,方才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床邊發(fā)呆。 浮云剛剛的意思…… 她覺得自己明白了,但是……怎么可能呢? 太后就算對綠蕊不高興,想要給綠蕊一個教訓(xùn),也不該將綠蕊與大公主的事情扯上關(guān)系。這樣不是無形中讓人覺得大皇子身邊的人對大公主不滿嗎? 手指扣住了床邊,她的眼神越來越淡然,周身的氣氛卻越來越冷。直到門口珍珠回來的聲音驚醒了她,她才醒過神來,連忙站了起來。 珍珠只是抽空回來一趟,還是要去殿下那邊守著的。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不免看了她一眼,卻是一笑,又轉(zhuǎn)身出去了。阿音看著被關(guān)上的門,長長地嘆了一聲,開門招手讓小宮女給自己送了水過來,洗漱睡覺。 這件事……還真不知道該相信誰。 “可是覺得我昨日是在太過冒昧?” 第二天抽空的時候,浮云笑瞇瞇地躲開了人問阿音。阿音看著她,臉色淡然:“浮云姑娘說笑,昨日發(fā)生了什么?” 浮云見她否認(rèn),臉上笑容更甚,壓低聲音道;“嬤嬤知道你只怕不相信,只讓我告訴你,九月初七。” 九月初七。 變成阿音的時候。 阿音直直地看入浮云的眼中去,后者被她此刻的眼神刺了一下,一直以來的篤定忽然就消失了一瞬間。 那雙眼睛,有點(diǎn)嚇人。 “原來如此?!卑⒁粑⑽⒌匦α诵Γ霸瓉硎菋邒叩娜??!?/br> 浮云終于松了一口氣,笑道:“阿音姑娘也是,戒心太重了些。”阿音不答,只是在心中想,若是戒心不重,出一點(diǎn)事情就是要命。她還想活下去呢。 她問起浮云昨日忽然說那些話所為何事,浮云臉上終于沒了笑意,露出嚴(yán)肅起來;“嬤嬤說,當(dāng)初她做錯了一件事,以至于如今受制于人。如今殿下身邊不安全,行宮這邊,倒是還有幾個可信之人。” 阿音聽浮云說著,臉上分毫不顯,一片平靜,心中卻依舊是又信又疑。莊嬤嬤就算想要做什么,為什么非要在這個時候讓浮云來傳話?就算有什么事,回到宮中之后再說,來不及嗎? 她盯著浮云,手指下意識地摩挲了一下。 ☆、往事 莊嬤嬤讓浮云露出來也是不得已。她在太后身邊私下里探查大公主當(dāng)初出事的狀況,原本只是猜測的事實(shí)居然得到了確認(rèn),動手的人真的是蔣貴妃。但因?yàn)橹虚g的線都斷掉了,就算是知道是蔣貴妃所為,也沒法指證蔣貴妃。 想到蔣貴妃這般瘋狂,她怕大皇子出了什么事,這種事又不好在平日里往來的信件中直接說明,也怕被人截到了而對大皇子產(chǎn)生什么妨礙,只好動用原本埋著的釘子來提醒這邊的人小心。 只是行宮這邊跟著的人想了又想,最后值得信任的居然還是只有阿音一個。 所以,浮云才找上了阿音。 “真的是貴妃啊……”阿音聽著浮云的悄聲的話,眨了眨眼,一點(diǎn)都不驚訝。 “大公主那邊……”浮云停了一停,看到阿音臉上露出明白的神色之后,方才輕聲道,“如今太醫(yī)院已經(jīng)確診,日后慢慢地養(yǎng)著,還是能說話,只是要說得少,而且聲音也恢復(fù)不過來了?!?/br> 對這樣的事實(shí)阿音早有預(yù)料,也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 浮云說:“貴妃娘娘當(dāng)年在這里跟了陛下,對這里極為熟悉,嬤嬤也是怕殿下在這里遭了什么手段?!?/br> “殿下最是信任你,你也要回報殿下才是?!?/br> 聽浮云這樣說了,阿音笑笑:“浮云姑娘說笑了,身為奴婢,自然是要對殿下忠心耿耿的?!?/br> 說罷,起身離開。浮云在她身后看著她的身影,跺了跺腳,頗有些怒氣:“真是個木頭腦子,好說歹說,就是不信?!毙闹卸鄮追稚鷼?,轉(zhuǎn)瞬又消失了。她不相信也是好事,不信自己,自然也不會信別人。 阿音回到殿下身邊的時候,恰好遇上侍衛(wèi)來回報昨日那個小孩的事。 他們找了一圈,居然一直都沒有找到那個小孩。這樣,事情就變得不那么美妙了。 負(fù)責(zé)行宮安全的他們,居然連一個小孩子都找不到,這樣讓人如何能相信他們能護(hù)衛(wèi)行宮安全? 大皇子神色淡然地聽了,抬眼去看那稟告的侍衛(wèi),問:“四周都找過了?”見對方點(diǎn)頭,他的眉頭微皺:“若是一個小孩能隨意進(jìn)出行宮,父皇的安全又如何保證?” 侍衛(wèi)額頭上落下汗滴,跪下請罪:“請殿下恕罪。” 大皇子輕嘆:“這件事原本只是我一時興起,不料居然鬧到如今的結(jié)果?!彼R煌?,道:“這件事不能瞞著父皇?!?/br> 侍衛(wèi)額頭上汗珠更多,阿音甚至看到地面上也出現(xiàn)水珠。 “也不全是你的錯?!贝蠡首痈砂桶偷匕参恐绦l(wèi),“行宮畢竟不是宮中?!?/br> 說著,讓人去請了崔總管過來。那侍衛(wèi)聽到崔總管的名字,心底一松,隨后又是一緊。 崔總管來得很快,仿佛就在那里等著一樣。進(jìn)了門,他規(guī)規(guī)矩矩地向大皇子請安,笑瞇瞇地說著“見過殿下”,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看向邊上的侍衛(wèi)。 大皇子敲了敲桌面,問崔總管:“看起來,崔總管知道我要請你過來?來得倒是挺快的?!?/br> 崔總管依舊是笑微微的:“殿下說笑了。只是殿下昨日陣勢鬧得大,老奴也是有些猜測?!贝蠡首右膊幌肱c他在這些言語上打機(jī)鋒,揮手讓他坐了,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骸靶袑m中,是否有一個五六歲的小孩?” 崔總管垂了眼簾不去看大皇子,口中卻道:“五六歲的小孩自然是有的。好叫殿下知道,前些年好些罪臣家眷被沒入奴籍,有些就進(jìn)了宮,成了宮奴。其中就有一些小孩。” 阿音知道崔總管說的是什么事。 前些年……不,也就是前幾年,朝堂上出了一件事,江南洪水決堤,牽連無數(shù),不少官員就在這次事故中落馬。確切地來說,阿音自己為何在宮中也與這件事略有些關(guān)系。 不過這件事與目前的事情無關(guān),她只是看了一眼崔總管,垂目想,當(dāng)年沒入宮中的罪臣家眷,就算是有小孩,如今也不會穿錦衣帶金項(xiàng)圈。崔總管分明就是敷衍。 所有人都能聽出來,但對著崔總管笑瞇瞇的眼睛,卻又不怎么能直接了當(dāng)?shù)貑?,你是不是在搪塞?/br> 大皇子定定地看了崔總管許久,沉聲道:“這件事,還是去父皇面前說罷?!?/br> 崔總管也不著急,跟在大皇子身后一副篤定的模樣,慢條斯理地走出了門去。 珍珠站在門外正在與小宮女說這話,見這一行人走出來,連忙上前問好。大皇子看他一眼,問:“父皇可是在貴妃娘娘那里?” 珍珠不料他居然問自己這個問題,一怔之后方才回答:“是,殿下?!?/br> 大皇子也不多說什么,讓她跟上來,一同往貴妃的居所去了。 貴妃的居所一如既往的奢靡,旖旎暗香漂浮其中,進(jìn)去之后就覺得有些頭腦發(fā)昏。阿音站在那里,低頭掐了自己兩把才清醒過來,暗嘆貴妃也是能人,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居然一過就是這許多年。陛下也是能人,居然受得了這樣的環(huán)境。 胡思亂想著,就聽到皇帝問起大皇子過來干什么。 明明是親生父子,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卻遙遠(yuǎn)得讓人感嘆。 大皇子冷聲道:“兒臣有事要向父皇稟報?!闭f著,將昨日的事情簡單地說了說,又讓那侍衛(wèi)上前說明情況。 陛下臉上已經(jīng)沒了笑意,那雙眼睛閃著精光,落在崔總管身上。 后者依舊是笑微微的,低著頭站在那里,皇帝那猶若實(shí)質(zh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也沒有給他帶來一點(diǎn)兒壓力。 “崔德義,你如何說?” 崔總管上前一步行禮,口中道:“陛下,老奴確實(shí)不知宮中有這樣一個小孩?!?/br> 停一停,他又說:“只怕是有人匿下來的?!闭f著,看了一眼大皇子。 那視線讓阿音心中一驚,尚未想明白,就聽陛下道:“哦,你是說,在這個行宮中,有人能瞞著你這個大總管,藏下一個小孩來?” 語調(diào)懷疑,視線落在崔總管身上,已經(jīng)帶上冷厲。 崔總管嘆道:“陛下,老奴雖說是總管,可這行宮中,還有一位娘娘呢?!?/br> 一句話出口,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行宮中還有一位娘娘?就連蔣貴妃都露出一絲愕然之色,下意識地看向了陛下。陛下更是滿臉驚訝,漸漸地臉色漲紅,怒意勃發(fā)地摔了杯子:“崔德義,胡說八道!” 崔總管跪了下來,半弓著身子,道:“老奴不敢胡言?!?/br> “陛下可還記得,六年前七月二十三?” 崔總管說完,蔣貴妃臉上露出回憶之色,片刻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漸漸地一張臉沉了下來。她原本是嬌媚過人的,如今露出了這樣的神色,也失了幾分嬌媚之色,顯出了一點(diǎn)兒老氣來。 陛下卻還在思考當(dāng)中,顯然他已經(jīng)將前塵舊事全然忘記了。 大皇子看著這一幕,只覺得諷刺,垂了眼簾想,這行宮中的那位娘娘,只怕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曾經(jīng)的枕邊人已經(jīng)將自己忘記得干干凈凈了。 心中卻另有疑惑,就算是有這樣一個人,為什么父皇已經(jīng)到了行宮這些時日,也不見這位冒個頭,甚至當(dāng)初迎接的時候,都沒有出現(xiàn)過? 身為父皇的嬪妃,難道又是一個不爭寵的? 他的視線從陛下身上一繞,又落在了崔總管身上,對崔總管無端地生出幾分厭惡來。明明知道一切,卻什么都不說,非要等事情到了跟前才這樣提起來。若是早一日說出來,那小孩也能早日正大光明地走出來,不管是以什么樣的身份。 他還記得那小孩的哀嚎,如同受傷的野獸一般凄厲,完全不似人。 恰在此時,陛下終于想起了什么,皺著眉道:“朕……朕那時候與貴妃吵架了。但是……” 他始終還是只記得蔣貴妃。 崔總管等不到陛下自己說出來,也只好輕聲提醒陛下:“陛下那一日幸了梅美人與喬美人,賞了美人的封號,帶了喬沒人回宮,留了梅美人在此處。” 陛下皺眉:“朕還帶了人回去?”他竟然是一點(diǎn)都想不起了,不過是幾年前的事。 這般薄情之人,居然對蔣貴妃一往情深,甚至連她對自己的子嗣出手都能當(dāng)做沒看到,也是神奇。 崔總管掃了一眼蔣貴妃,繼續(xù)說下去:“梅美人那一日之后就有孕在身。老奴曾派人往宮中送信,卻一直沒有回復(fù)。梅美人傷心難過,臥病已久,如今只怕是要不好了?!?/br> 陛下聽到這里,脫口而出的卻是“朕居然還有一個孩子?” 阿音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大皇子,后者臉上一片漠然,甚至連眼神都空茫,定定地落在空中,漫無焦距。 她一陣心疼。 蔣貴妃忽地站了起來,一聲輕笑:“原來如此,倒要恭喜陛下了。” 她的唇角是上揚(yáng)的,眉毛卻凌厲地豎起,嬌媚地說:“恭喜陛下,時隔多年之后,又多了一位二皇子?!?/br> “是二皇子,對吧?”嘲弄的視線落在了大皇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