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陳媽也沒歇著, 站后頭給她梳辮子, “頭發(fā)又長長了,你又梳不清楚,明天還是給你剪一點……” 夏又嘴巴里包得滿滿的,哪里管她怎么梳頭, 其實,韓照覺得陳媽手有點重,她那么抓住她的頭發(fā)會有點疼,但是小孕婦一點無覺,她光顧著吃,眼睛綻放出的光彩……韓照起身繞床那頭,彎腰,單手從她那堆起來的牛奶箱子里撈起一盒牛奶拿了過來,雙手給她按上吸管遞給她,卻是溫和地看向陳媽, “您是……” “哦,我是夏又的姨奶?!边@是來前兒就被交代好的說辭,還有許多交代陳媽謹(jǐn)記在心:不多話,不僭越,不好奇不該好奇的,不過問不該過問的。只一條做好,照顧好夏又的生活就行,至于她干什么、和誰交往,千萬別干涉…… 比如這個出現(xiàn)在夏又房間的男人是誰,陳媽就不敢問,如果不是他主動找自己說話,她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 “您們是哪里人,” “弘農(nóng)?!?/br> “夏又她,一個人?” “嗯。” “她父母呢,” “死了?!?/br> “那她這肚子……” 婦人微垂下頭,“害的……” 雖然心里也有過她或許是被侵犯了才懷上的猜想,可真當(dāng)被證實……韓照心里頭還是非常不舒服起來,這樣個人兒,什么樣的畜生!…… “她是不是腦子……” 婦人又點點頭, “是有點傻,從小就這樣,”說著說著,是真觸動心疼,陳媽又哭起來,“又又可憐啊,生下來就沒人疼,命運又這樣……” 始終,夏又都在吃, 她真的很能吃, 韓照抓住了她又要去撈鴨脖子的手,“不能吃了!” 夏又不愿意,跟他扭呢, 韓照發(fā)了點狠,把她的手拽過來,“吃撐著了,你一會兒不難受??!” 夏又非要把手抽回來, 陳媽也被他突然動手搞慌了,“別,叫她吃,她能吃……” “可這么吃下去……”韓照剛想訓(xùn)她幾句不能這么縱著夏又, 一看,陳媽也是驚慌失措的樣子,夏又也是又受驚嚇又厭煩他的樣子……韓照松了手,轉(zhuǎn)身就走! 他這是干嘛呢,怎么管她頭上去了?真是瘋了! ☆、2.39 是有點瘋。韓照忍著幾天不去想她,結(jié)果……再見,是那樣個場景,韓照勃然大怒! 事兒重頭說。 時人好昆曲,不是附庸風(fēng)雅,是一種文化積淀。千年來。貴族們的耳朵被修煉得爐火純青:歌時小嗓吟唱婀娜,舞時身段扭擺委婉,還有那半文半白的長短句,讓人聽得半懂不懂,充滿了未知的誘惑,恰到好處展現(xiàn)藝術(shù)與現(xiàn)實“隔”的境界。 天下最好的聽曲兒處當(dāng)然在大紫陽宮,但是華麗非凡的凰飛閣又是幾人能被奉為座上賓的?不過這樣說來,京城還有幾處戲臺也是常人無法享其美妙的,“三聚會”之一,薛愿夫人組織的“社戲”即其中首貴。 薛愿祖上一直是執(zhí)掌宗廟禮儀的皇庭家臣,所以她家祖宅就建在太廟旁。 太廟自然宏達。按古制。凡“太”字在前的都與皇帝有直接聯(lián)系,比如太上皇、太后、太子;太師,太傅,太保。太廟顯然是皇帝為祭拜祖先營建的廟宇。 廟一般蓋在殿前,表示尊重先祖。前兒也提過,帝都筑制,左祖右社,大紫陽宮,出午門面南,左手太廟,右手社稷壇。面南尊左,將太廟設(shè)置與此符合祖制?;实墼诖思赖熳孀?,表明自己血脈正宗。 薛愿家在太廟旁,所以說起來,她家風(fēng)水還位于大紫陽宮之上,這是她家戲園子“貴”其一。 其二, 角兒正。選段稀有。 這是歷來留下來的規(guī)矩: 一些唱過大紫陽宮凰飛閣的名家,祖上有制:給皇上表演過的,至此應(yīng)該是絕唱。唯皇家聞。也就是說,原則上,不能再在任何地方表演此選段。但是,這個“原則上”就只有一個例外:上“薛太常寺”的臺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還是因為薛家地位特殊,更確切講,她家地段特殊,誰叫太廟周遭皇親貴戚都不能建牙開府。唯薛獨此一家! 所以,現(xiàn)在可以理解薛愿的“社戲”貴貴在何處了吧:戲臺子所處地段貴;唱段珍貴稀有,有些只有皇家能聽的,天下誰都不敢請來唱的,她家敢! 這天,薛府又是熱鬧非凡。 只要她家辦“社戲”這天,小陽道這條主干道不成文地一股南至北車道就會被禁行,專供貴賓車輛通行。 此時,夏又還是側(cè)背著她的小靠椅、一手提木盒一手抱小板凳,坐在一輛賓利里,前往薛府。 這可不像上次。她買了門票進來看戲的, 她是被明芳看中擦鞋調(diào)色的功夫,特別引薦給薛愿及一眾貴婦小姐,帶了來展現(xiàn)她“調(diào)色奇功”的。 夏又行頭沒變, 還是一條運動長褲,有個小圓肚子嘛,穿橡皮筋的褲子舒服。 上頭一件簡單的白襯衣,關(guān)鍵是還扎進運動褲里,這樣她蹲、趴都方便。 外頭還是那件寬大的像超市發(fā)的夾克外套,敞著,又擋風(fēng),內(nèi)袋她也好收錢。 長發(fā)剪短了些,陳媽來第二天就剪了,就是齊肩,今天是陳媽給她扎的馬尾,清楚多了,顯出臉龐。不熟悉她的人發(fā)覺不出來,陳媽有感受,這回仔細看夏又,竟然感覺驚心動魄,五官還是那樣的五官,但是靈氣逼人!……說不上來怎么會這樣,陳媽是給她好好洗臉時發(fā)現(xiàn)的, 夏又仰著頭,閉著眼,她用熱毛巾給她搓臉……是的,搓。韓照沒看錯,陳媽手勁兒是有點重。以至于,她把毛巾拿開,本還絮絮叨叨說話的,突然不做了聲!……夏又還閉著眼,整個臉龐剛被熱毛巾揉搓,還蒸騰著熱氣,卻!……如仙氣彌漫般,那閉著的眼,長長的睫毛,鼻,唇……一瞬,靈艷得陳媽心跳的哦!…… 夏又維持這個仰頭閉眼的姿勢搞不了多長時間,不耐煩地動動,自己睜開眼晃腦袋……又恢復(fù)原來平凡的感覺,可陳媽心怦怦跳,以為自己眼花了…… “這小姑娘調(diào)色是挺厲害呢,我這雙芬妮的銀色可特別……” 一位年輕的夫人坐在妃靠上,一腳抬起,擱在她的雙腿上,夏又低著頭,窩著她的小身子,專心致志擦拭著,旁人說什么,她好像沒聽,只專注手上的活兒。 “我說吧,我好幾雙鞋拿她那兒試了呢,都挺好,這孩子有些手藝?!?/br> 明芳驕傲地說。 貴婦小姐們只看到擦鞋的效果,可能一開始也關(guān)注到這竟然是個小孕婦,多年輕,小圓肚子鼓著,這樣辛苦出來賺錢討生活……可到最后也只能關(guān)注到鞋上面去了,一來,是真好,顏色調(diào)的分毫不差,叫人驚奇。再,這種人,這種事,是這種場合該一直哀嘆的么,也不合時宜呀…… 與此同時, 祁陽領(lǐng)著韓照正從車上下來, 薛家管家正好在門口待客,這一見,嚇?biāo)懒?,小太子怎么突然駕臨了?! 趕緊迎上去,“韓準(zhǔn)……”話都不知道該怎么往下說, 一般人還是按軍職喊他。韓照現(xiàn)在是準(zhǔn)將。 祁陽一抬手嬉笑,“他來不是給你家捧場的,他來給我解個難?!?/br> 是的,祁陽這次去蔚州辦案不是錯過了明芳的生日么,昨兒才回來,今兒一同從辦公室出來,聽說祁陽要過來薛府接明芳,韓照說,得,我親自去為你解釋解釋,叫明芳別再磕怪你,省得你委屈。祁陽連贊好好,我就怕她不停叨叨哇…… 而同時, 薛愿也正陪著一位小姐下樓來, “你大媽身體還好吧,上次去蔚州又嘗了一種她新釀的苦茶,味道真好?!毖υ赣H熱地拉著她的手,夏天含蓄微笑,“很好,大媽平常禮佛,釀茶就是修行。” “是是,茶道是最要心靜心慈的……” 說著,走進了明芳她們匯聚的小客廳, “薛夫人,” 紛紛起身面向她尊敬招呼, “你們在做什么……”薛愿還慈和地剛準(zhǔn)備問,因為也看見一個女人背對著她蹲著正在給人擦鞋, 因為這位被擦鞋的夫人要起身給薛愿打招呼,所以腳要縮回來,這時候夏又也因為后方傳來人聲,本能回頭看…… 薛愿完全不及防, 本被她拉著手的夏天突然掙脫開她! 幾步跑到那小孕婦跟前…… 是的,這時候才看見是個小姑娘,竟然還大著肚子! 夏天一把拽起她的手,“你!” 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接著…… 簡直驚瞎人的眼睛, 夏天多么大力地一把拽起她推到一邊, 自己完全不顧一身華服,卷起袖子就坐在了她的小板凳上,搬起貴婦的腳,“你要擦鞋是吧,我來給你擦!”邊說邊抬手抹淚! 是的,又氣又急又難過!哭得一塌糊涂…… 而此時, 韓照正好走到門口, 像釘子釘在了那兒…… ☆、2.40 薛愿忙過來彎腰勸,“你這是怎么了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