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剛走開一會兒,回來就聽到這么個勁爆消息的縣丞也傻在那兒,遲疑地問了一句:“那大頭是?”那孩子似乎也是姓蔡沒錯吧?丁點大的小孩兒,也每天跟著胡澈和林淡來來去去,衙門里的人都熟悉了。 “是蔡將軍的小兒子?!?/br> “嘶——”眾人倒抽一口冷氣。 胡澈可不管他們怎么想,更加不管他們是不是會把眼珠子瞪突,屈指敲了敲桌子,一樣樣安排事情:“道路檢查過了沒有?官道上積雪已經(jīng)開始化了,一些坑坑洼洼的地方先找點碎石填平??h城里的路也是一樣。讓你們?nèi)ジ鱾€村里面統(tǒng)計未婚男女的信息,都統(tǒng)計好了沒有?春耕哪些人家缺耕牛的,缺糧種的,缺農(nóng)具的,孤老幼兒都記錄完了嗎?磚窯那里定金付好了沒?” 一長串的問題出來,東廂房內(nèi)不到片刻,所有人都走了個干凈。 胡澈這個縣老爺突然覺得人生寂寞,看看外面道路泥濘,只有縣衙前面的一塊地方是干凈的,就有點不想出門,轉(zhuǎn)回后衙去看看自家的敗家爺們,竟然吭都不吭一聲,借了人那么大筆錢。 結(jié)果他沒趕上給林淡立規(guī)矩,趕上了蔡大頭和大頭爹難分難舍。 大頭爹已經(jīng)都坐到馬上了,蔡大頭還扒在他爹懷里,不肯下來。 蔡俊旻勸得口干舌燥,結(jié)果還抵不住暖手捂往馬鐙上一搭。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兒子,順手摸了摸豎起來的兔耳朵:“爹,你放我下去吧。我得給兔兔先生梳毛了?!?/br> 動物對于氣候的敏感度遠遠超過人類。一般人還覺得現(xiàn)在的天氣很冷,暖手捂已經(jīng)開始換毛了。要是一天不梳上幾次毛,屋里面就能跟下雪一樣。 大頭爹:這是我不讓你下去嗎?這不是你抓著我不讓我走嗎? 蔡俊旻身上的仙氣都有些掛不住,看看這只站起來有馬背高的兔子,暗忖:哪天宰了吃rou? 暖手捂背毛一炸,轉(zhuǎn)過耳朵看向蔡俊旻,然后拿爪子拍了一下他的腳,轉(zhuǎn)過身跳到林淡身后,想了想,又轉(zhuǎn)到胡澈背后躲著。 林淡:他這是被自家兔子鄙視武力值了嗎? 蔡俊旻對林淡一拱手:“林弟放心,我這就去把錢拿來還上?!?/br> “不急?,F(xiàn)在路途難行,過一段時間再說吧?!?/br> 蔡俊旻看出林淡并沒有說什么客氣話,轉(zhuǎn)而告辭離開。駿馬的速度并不快。如今化雪的天氣路途最難走,雪水劃開之后,道路泥濘不堪不說,有些還直接結(jié)成冰,成為各種天然的陷阱,一個不小心就能摔個夠嗆。 暖手捂鄙視地看著長得比它高,腿比它長的駿馬,以不到自己遛彎的速度走了出去。 胡澈送完了蔡俊旻,回過身直接拽了自家敗家爺們和學(xué)生一起去了前衙:“官牙要弄起來,這方面你明白,幫我立個規(guī)矩?!?/br> 牙人,一般是指負責買辦的中間人。只不過叫法雖然一樣,其中也分了好幾個門道,也是隔行如隔山。最常見的牙人,一種就是林淡在京城的時候,給人們買賣和出租住處的房產(chǎn)經(jīng)紀。更常見的則是人牙子,通常是買賣人口之用的。當然,在北地還有一些專做驢馬生意的驢馬經(jīng)紀。 林淡想要的牙人,其實更偏重于人牙子。北地地廣人稀,北涼縣百廢待興,哪里都要人。 他心不在焉地把自己熟悉的一部分房產(chǎn)經(jīng)紀的內(nèi)容記錄下來:“人牙子有用嗎?這地方?jīng)]什么人?!?/br> “怎么沒人?”胡澈也在忙自己的事情,聞言頭也不抬道,“房產(chǎn)經(jīng)紀除了買賣房屋,還能出租;人經(jīng)紀一樣也可以負責招工。咱們這兒看著是地廣人稀,其實忙過春耕后要出來找工的人不少?!?/br> “哪兒來的人?” “屯里的?!被卮鸬牟皇呛?,而是蔡大頭。他看到兩位先生都停下里看他,眨巴一下眼睛,“大頭說錯了嗎?屯里好多人呢。” 胡澈頓了頓,才肯定了學(xué)生的答案:“大頭說的沒錯。軍屯里可用的人不少。” 林淡不相信他的答案會那么簡單,不由得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不過他現(xiàn)在不說,他也不急著問,順著他的話說道:“嗯,北地春耕不比南方?!?/br> 相對來說,北地的耕田比南方要少,而且以旱地為主。雖然也有諸如魏地之類的得天獨厚的糧食高產(chǎn)之地,但是大部分還是貧瘠。哪怕是種植諸如蕎麥之類的粗糧,也多出秕谷,只能作為草料。 不過對于胡澈來說,北地的春耕顯然不是那么的……耽誤事。農(nóng)人空余出來的時間,讓他可以得到足夠的人力來修筑城墻等事物。 “房屋經(jīng)紀那邊要加緊,快點把一些房屋照著京城那樣修好?!焙河值?,“一是以單人為主的宿舍,可分為上中下三等。上等供學(xué)子、中等供商人、下等供苦力。具體的,還需要夫人來cao持?!?/br> 林淡默默看了一眼胡澈,念及這里畢竟是前衙,不好給他點顏色看看,姑且讓他嘚瑟:“我會盡快安排。阿樂那邊的兵營已經(jīng)開始在修建了,我去看看。” 雖說現(xiàn)在其實土地還沒化凍,但是比起之前要好一些。曾經(jīng)能夠容納許多人的校場,現(xiàn)在也一樣一片泥濘。一群漢子閑了一個冬天,如今沒法動彈,憋了一肚子的力氣沒地方發(fā)泄,在什么都會一點的余道長和白正清的指導(dǎo)下,自己砌了磚窯,開始燒磚修建兵營。 咦?自家夫人這是要拋夫齊學(xué)生?胡澈微微瞪大眼睛:“外面路途難行,有什么好去的?” “我們套馬車去?!绷值f罷,隨手把蔡大頭一抱,走了。 蔡大頭把腦袋往林淡肩窩順勢一埋,蹭了蹭。二先生香香噠~作者有話要說: 暖手捂【嚴肅臉】:我是一只天賦異稟的兔子! 胡扯(=。=):沒說你不是。 暖手捂【嚴肅臉】:我是一只要考狀元的兔子! 胡扯(=。=):這個……我們稍后再議。 暖手捂【嚴肅臉】:我是一只文武雙全,要稱霸天下的兔子! 胡扯(=。=):我承認你有著把洞打遍天下的有理想的兔子。 暖手捂【嚴肅臉】:所以,像我這么雄心勃勃的兔子,真的適合帶孩子嗎? 胡扯(=。=):有哪里不適合嗎? 第146章 偷偷開爐 公租房的準備大刀闊斧,動靜大到誰都瞞不住。 可是除了那些面向苦力的三等公租房之外,其它房子真的能夠租得出去?商人還好說,可面向?qū)W子? 黃典史好不容易落了個清閑的時候,在酒樓里打了酒回家和自己媳婦兒嘮嗑:“也不看看縣學(xué)都還是空關(guān)著,能租的出去才見鬼了?!?/br> 黃夫人不懂這些,聽他說什么也就是什么,順著他的話說道:“他是上官,你就由著他。反正至多三年,他走了?!逼鋵嵥m然沒見過那位胡縣令,卻覺得人家縣老爺挺好的。最起碼打從胡縣令來了之后,她家老爺不再成日廝混,倒是像個官樣了。 縣城雖然小,空置的房子鋪子一點都不少。 等到新上崗的官牙們按照縣令夫人的指示,一樣樣全部弄出個框架來,最終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一上來,就是坐地戶的縣丞等人都吃了一驚。 “竟然有那么多房?” 胡澈不想和這群尸位素餐的家伙解釋,還是林淡看不過眼,對著他們解釋了一句:“不過是把閑置的房子,重新按照三等劃分了一遍?!闭f是三等,其實林淡在實際規(guī)劃的時候,并沒有嚴格按照上中下三等這么來劃分。面向民夫的房子確實以通鋪為主,但是商人的房子會考慮到貨物的存放,學(xué)子的房子會考慮到安靜和環(huán)境等等,這其中都有計較。他不過是出一張嘴,幾個剛上任的官牙卻差點愁成了禿頭。 就譬如他在京城的宿舍。若是按照最初的格局,恐怕能住進三五個學(xué)生也夠嗆,經(jīng)過劃分之后,非但住進去的人多了,能夠面向的學(xué)子也多了。而且周圍的環(huán)境有書局茶樓,又增設(shè)了配套的食堂澡堂,還引入了能夠講學(xué)的官員和先生們,營造出了一個讓學(xué)子們趨之若鶩的所在。 想到宿舍,他忽然感慨了一句:“可惜寧兄和蔡兄不在,不然……” 胡澈略微笑了笑:“他們都得準備科考呢,哪里會來這兒?等什么時候咱們回京,再請他們來家里小聚?!庇盅a充道,“不能漏了甄兄?!?/br> “慢兄啊……”林淡感慨了一句,不說話了。 還慢兄……胡澈看他這樣子,若不是場合不對簡直恨不得放在懷里面揉一揉。 林淡看他提起的嘴角,撇撇嘴:“你忙吧?!?/br> 如今積雪消融,處處都透著春天到來的氣息,北地一年只能種一季,哪怕產(chǎn)量不豐,重視的程度卻和南方水鄉(xiāng)的春耕是一樣的,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北涼這邊地廣人稀,物資貧乏,無論是準備必要的春耕物資,還是調(diào)用起來,麻煩得都不是一點點。胡澈這個縣老爺,還時不時自己上手干點事情。 黃典史他們跟見鬼一樣,看著自家兇殘的頂頭上司那一臉的柔情似水,簡直像是被人掉包了一樣。 胡澈目送林淡離開,回頭看到他們?nèi)忌荡糁鴽]做事,下意識就板起了臉:“手頭的事情都做好了?” “沒有?!?/br> “那還不快去做?” “是!”果然,自家縣令沒被人掉包。 一群人立刻不是急匆匆跑出去做事,就是伏案疾書。 黃典史這會兒的公務(wù)倒是比較清閑,干脆帶著捕快和衙役出去,被外面的冷風(fēng)一吹,頭腦才稍微清醒了一點,嘀咕:“我干嘛要怕那小子?” 邊上的捕快沒聽清,問道:“黃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黃典史習(xí)慣性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先去轉(zhuǎn)一圈。兵營那邊現(xiàn)在往來多,好好的路都被壓得坑坑洼洼。咱們?nèi)e處運一點石頭過來,把坑什么的給填了?!?/br> 最近衙役們干得最多的就是這些民夫的活。要說他們才是最希望農(nóng)民早點春耕完好進城做工的一批人。往年還有徭役,可是旱災(zāi)那會兒,朝廷直接就免了這兒三年的徭役。 這次北地少了很多人,需要休養(yǎng)生息什么的他們都了解??墒欠旁谕饷尜N了許久的告示,偏偏招不到幾個民夫…… “大人,您說讓兄弟們總干這些也不是個事情啊?!北钡赝饷娓鞣N碎石多的是,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習(xí)慣,每天巡查完的時候,都會順路去拉上一車碎石進城。守城的小兵沒什么事情干,如今城門開著一整天也不會有一個人進出城門,干脆輪流出去撿石頭。 現(xiàn)在從城門口到縣衙門口這一段路上,已經(jīng)全部鋪上了碎石。雖然走路難免磕腳,但好歹不會踩在地上就是一腳泥巴。 黃典史聽到捕快這么一說,斜睨著眼睛哼了一聲:“那你想怎么做?” 捕快搓了搓手,嘿嘿一笑:“另外兩位大人手下不是有許多個兄弟么?”全縣城的人都知道,縣城里的妓院是縣丞開的,賭坊是主簿開的。這兩個地方都養(yǎng)了為數(shù)不少的打手。 黃典史往前的腳步一頓,再慢慢踱開步子:“你倒是出的好主意。讓老子去到那兩位的手上要人?是不是嫌老子當你的上官擋路了?” “不敢不敢?!辈犊煺\惶誠恐地低下頭,“小的哪里敢這么想。小的是想,縣令大人初來乍到,恐怕對咱們地方不是很熟悉,咱們縣衙又正是缺人之際……” 黃典史能做到這個位置,要是屬下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他還不明白,那他也沒法在北涼討飯吃。他眼珠子一轉(zhuǎn),被肥rou擠得只剩下一條縫的眼睛里精光閃爍,低頭瞟了一眼作揖討?zhàn)埖膶傧?,哼了一聲繼續(xù)往兵營走。 開玩笑,讓他在胡澈面前挑撥離間,那他還要不要混了?他玩不過胡澈,難道他能玩的過縣丞和主簿么?他現(xiàn)在安安分分當個縣里面的老四,“大當家的”讓做什么做什么才是穩(wěn)妥之道,至于其他的…… 他看到忙忙碌碌的林樂等人,臉上端出三分笑,沉聲對屬下警告:“別自作聰明,別人家的腦袋瓜子,可要比你好使得多?!?/br> 捕快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走了一路,聽到這話,不由得后背一陣發(fā)寒:“多謝大人提點,還是大人看得明白,是小的想岔了?!彼焐险J錯,心里面也覺得有幾分道理,可到底覺得自己想出來的主意不壞。他們這些個當捕快的,好說也是個公職,可平時在街上還沒一個妓院賭坊的打手來得橫,心里面怎么會不憋氣,現(xiàn)在好不容易有個能扳回一城的機會就放在眼前,面前又有一尊縣老爺,他想不明白典史大人為何不敢。 他抬頭看著黃典史圓滾滾走在前面的身影,內(nèi)心鄙視,膽小如鼠,怪不得到現(xiàn)在還只是個典史。 他沒再多想,黃典史已經(jīng)熱情地朝著林樂迎了上去:“林大人您這是親自在和泥?” 林樂用一把鐵鏟翻拌一堆泥,里面混雜著草莖,看上去和用來做土坯房的磚泥一樣,只是邊上也沒有做泥塊的模子,反倒是還有好幾個軍漢也在干著同樣的事情。 他早就看到了黃典史一行人,這會兒抬頭抹了一把汗,聲音有點微喘:“是啊。反正也沒什么事情做。這幾天校場這樣,也不好cao練?!?/br> cao練什么的,在曾經(jīng)的北涼縣城是根本就沒有這么一回事情的。只有林樂接手了守備的官職之后,最起碼老百姓們每天早晚都能跟著軍漢們一起出cao。白天住在附近的還能聽到兵營的動靜,顯然cao練不斷。別說老百姓們,就是他這個典史,看到了也覺得心里面踏實。 之前去捉拿蔡逸春,若是靠著他們這么幾個衙役捕快的,根本就是rou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事情。多虧了林樂直接出馬,才將蔡逸春和一群窮兇極惡的惡奴和逃犯全都捉拿歸案。 “你這是要做什么呢?”這天氣,就算不嫌挖土費事,建好的房子也不牢啊? 兩個人正說著,幾個光著膀子的軍漢推了一輛車過來,從上面拿了兩袋子灰渣一樣的東西,倒進稀泥里。 漫天粉塵飄揚。林樂趕緊把灰拌進泥里,等灰塵重新落下去后,才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我也不知道干嘛?!?/br> 呸!不知道你撒尿和稀泥玩耍,當自己兩歲還是三歲?黃典史在心里面不屑,面上卻愈發(fā)恭敬:“林大人開玩笑了?!彼谶吷嫌帜ゲ淞税胩?,結(jié)果只看著林樂在那兒反反復(fù)復(fù)地玩泥巴,邊上的漢子們倒是把拌好的泥用小桶提了進去,可是他不能進去,又不好久站,只能灰溜溜地離開。 有陰謀,絕對有陰謀! 可是他就算是知道這里面有問題,偏生一個釘子都沒法插進去?,F(xiàn)在的兵營貼了許久的告示,都沒有人愿意入營的。除了早晚的校場對老百姓們開放之外,其余時間的兵營不說大門緊閉,也是閑雜人等不準入內(nèi)。 沒錯,對于兵營來講,他這個典史,也歸在閑雜人等之列。 偏偏,林樂還真的沒有什么陰謀。他不告訴黃典史原因除了規(guī)矩之外,其實他是真的弄不明白這么一點泥的用處。那些拌進泥里的灰,是余道長弄出來的??墒撬宦犝f過道士煉丹,從來沒見過煉灰的。而且都煉成灰了,肯定是失敗了吧,怎么還能用呢? 又拌好了一堆泥,他自己提著兩桶裝滿了泥的桶走進兵營里面,看到余道長大冷天就穿著一件單衣,在鋪滿碎石的校場上,拿著一塊刮板,把倒上去的泥小心抹平又抹平。 “阿樂啊,你放心,等這校場干了,就跟石頭一樣,隨便你怎么cao練都沒事。”余道長充滿信心。 林樂:反正沒事干,就陪著你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