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節(jié)
皇帝面不改色地坐著,卻將儷貴妃的手握得更緊,儷貴妃輕輕蹙眉,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暖閣內(nèi)。 雖不知道取箭到底如何,但也聽說了有風(fēng)險,她緊張又擔(dān)憂,皇帝將她的手抓得發(fā)白也未曾在乎。 終于,暖閣內(nèi)成青云長舒一口氣,說道:“拔出了?!?/br> “好,”南澈不敢懈怠,“放下,取另外兩支箭?!?/br> 另外兩支箭未傷及要害,取出時花的時間短很多。 待三支利箭全部取出之后,暖閣內(nèi)傳來侍女喜極而泣的聲音。 “出去!”南澈立刻對侍女厲聲喝道。 侍女立刻噤聲,再不敢發(fā)出聲音,安安靜靜地退到了屏風(fēng)后。 “羊腸線,縫合?!蹦铣簩Τ汕嘣普f道。 成青云會些針線活,縫合的過程并很快,待全部結(jié)束之后,她已經(jīng)脫力,虛脫地靠在暖閣的柱子上,南澈從她身旁走過,帶起微風(fēng),激得她一個激靈。 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是汗。 南澈為鐘靈把了脈,微微蹙眉,便出了暖閣。成青云見狀,也跟隨而出。 “怎么樣?”皇帝立刻起身,焦急地問道。 “箭已經(jīng)全部取出來了,接下來,就交給太醫(yī),防止傷口感染。”南澈褪下汗?jié)竦耐庖?,轉(zhuǎn)頭看向南行止,問道:“紅背竹竿草何時能到?” “最遲今晚,”南行止說道,“已經(jīng)讓人星夜兼程送往京城了?!?/br> 人力和馬力送藥,都太過緩慢,南行止讓人專門馴養(yǎng)了海東青,從南到北,一路由數(shù)十只海東青交替將解藥送往京城。 南澈沉沉地點頭,“接下來讓太醫(yī)先看著,我要去休息,等解藥送到之后,我立刻配制,讓鐘靈服下?!?/br> “好,”皇帝點點頭,“辛苦王叔了?!?/br> 南澈離開之后,皇帝與儷貴妃進入暖閣看望鐘靈郡主。南行止伸手輕輕地攬了攬成青云,遞給她手絹,“擦擦汗?!?/br> 成青云坐下,端起桌上的茶仰頭一飲而盡。 “少喝些,茶都涼了,”南行止見她拿起茶壺斟茶,輕輕地按住她的手。 成青云看了看自己的手,輕輕地摩挲了指尖,“我剛才,手都在發(fā)抖……”她抿唇,“其實……平王殿下的手,抖得比我還厲害……” 南行止握住她的手,“已經(jīng)過去了……” 成青云輕輕點頭,依舊恍惚不安。 “我進去看看鐘靈,”他說道,“你先回去換一件干凈的衣裳?!?/br> 成青云給了他一個安定的眼神,“好,”她不做停留,離開了暖閣。 南行止這才快速入了暖閣。 鐘靈郡主體內(nèi)的毒箭被取出來,卻沒讓人輕松起來。 她中毒很深,拔箭之后又開始全身發(fā)熱,太醫(yī)和南澈始終沒有離開一步,日夜照顧。 夜幕時分,南行止等人沒等來鐘靈郡主的解藥,而是等來了一紙文書。 紅背竹竿草,于南海、云南,付之一炬! 第283章 香消玉殞 紅背竹竿草數(shù)量本就稀少,平日更是難得一見。如今卻被付之一炬,連為鐘靈郡主解毒的最后希望,也幻滅了! 皇帝勃然大怒,悲慟不已! 成青云心頭一沉,首先想到的,卻是青嵐的毒也未解。 “那怎么辦?” 南行止沉默不語,越是危及,他反而越是冷靜。 “王叔,”南行止看向一旁的南澈,問道:“鐘靈的情況,最多還能等多久?” 南澈自然也不會保守,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道:“最遲不過明天。” 四周霎時一靜。只見皇帝身形微微一晃,抬手按住胸口,前襟上再一次滲出血來。 “難道除了紅背竹竿草,就沒有其他可替代的解藥了嗎?”皇帝沙啞著聲音問。 “紅背竹竿草,是見血封喉唯一的解藥?!蹦闲兄拐f道,“如今解藥被毀……” 成青云心亂如麻,突然想到什么,看向南行止。 “皇上……”暖閣內(nèi)的太醫(yī)突然倉皇失措地走出來,“鐘靈郡主方才脈息微弱,幾乎探不到了……” 皇帝與南行止、南澈立刻入了暖閣,靜靜地躺在床上的鐘靈郡主似已經(jīng)沒了氣息。 一番搶救,才勉強留住鐘靈郡主最后孱弱的一息。 眾人精疲力竭、殫精竭慮。 夜晚,成青云回到房中,拿出一幅繪制著龍雀的圖畫。 桌案上燈光閃爍,搖曳的燈光在她身上迤邐蕩漾。忽而光影微微一暗,眼前的燈光被人遮擋住。 她抬頭,見南行止靜靜地立在燈前,流轉(zhuǎn)的燈光,似月華般輕泄在他身上,似不染纖塵。 他從身后抱住她,兩人似互相汲取溫暖的人,緊緊相依。 “世子,這是皇宮,”成青云縮了縮肩膀。 “嗯,”南行止輕聲應(yīng)著,卻沒動。 “方才,成青嵐已經(jīng)入宮了。”南行止說道,“這是王叔的意思。如今鐘靈危在旦夕,身中劇毒的成青嵐在宮外的話,他不好照顧?!?/br> “好……”成青云雙眼泛酸,“多謝世子?!?/br> 南行止輕輕仰唇,“你要去見他嗎?” 成青云并不遲疑,點點頭,“我方才想到一件事,若是解藥被毀的話,那么兇手身上是否還留有解藥呢?” 南行止的氣息輕輕地浮在她耳畔,“是,我也想過,一般有下毒的人,大約都是有解藥的。萬一他自己也中毒了,沒有解藥豈不是得不償失?!?/br> “可如今兇手是誰呢?到底要如何才能得到解藥呢?”成青云喃喃自問。 南行止正欲說話,門外突然有人輕輕敲門。 成青云立刻從南行止懷中鉆出來,問道:“誰?” “成大人,奴婢是來傳話的?!遍T外的是一個陌生的宮女,“平王殿下請你到他殿中去一趟?!?/br> “我知道了,”成青云應(yīng)下。 宮女離開之后,成青云這才與南行止一同前往平王的殿宇。 她本就與平王同住一個苑中,只片刻功夫便到了。 南澈將南行止留在正殿談話,成青云單獨進了偏殿。 偏殿內(nèi)燈光明亮,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藥香。透過明暗交織的帷幔,她見到床榻之上躺著一人。 “青嵐,”她掀起帷幔走進去,成青嵐立即睜開了眼睛。 才兩天不見,他就已然消瘦虛弱了。風(fēng)朗的容顏孱弱憔悴,雙眼泛著青黑,唇色蒼白干裂。唯有目光在觸及到她時,露出毫不掩飾的溫柔。 他伸出手來,成青云立即輕輕握住他的手,坐下之后,把他的手放進被子里。 “平王殿下將你帶進宮的?”她關(guān)切地問道。 “是,”成青嵐點頭,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 “青嵐,”成青云的聲音有些哽咽,“你知道嗎?紅背竹竿草,被人毀了……” “我知道,”成青嵐握住她的手,“別擔(dān)心,我有辦法?!?/br> 成青云蹙眉,“有什么辦法?” 成青嵐沒有打算隱瞞她,“兇手那里,或許還有解藥?!?/br> “可兇手是誰?就算知道了兇手有解藥,要如何取得?”成青云疑慮重重。 成青嵐安撫地握住她的手,“我在京城三年,從最初一個低級兵部官員,坐到如今的侍郎,也絕對不是沒有任何能力的。”他說完這幾句,氣喘吁吁,疲累地閉眼,“青云……你放心,在我心愿了結(jié)之前,我不會死。何況……我還要帶著你回蜀郡呢。” 成青云心事重重,萬千的疑惑壓積在心頭,卻沒有問出口。 “你要好好的?!背汕嘣泼虼?。 “好,”成青嵐欣慰溫柔地說道。 門外傳來腳步聲,成青云起身,抽出手來,見南澈與南行止走了進來。 南澈為成青嵐把脈,又為他施針。作為一名醫(yī)者,南澈真的一絲不茍,盡心盡力。 為成青嵐施針之后,成青嵐昏睡休息。 成青嵐與南行止一同離開偏殿,上了游廊。 蜿蜒的游廊,一盞盞宮燈逶迤點綴,無數(shù)交織的光影,搖曳傾瀉。 在這朦朧溫柔的燈下,成青云緊繃了一天的心,才似放空、放松。 她將方才成青嵐說的話,告訴了南行止。 本以為南行止會驚疑,但他卻依舊平靜。點漆的雙眸里映著淡淡光影,深邃而明湛。 成青云這才恍惚覺得自己的擔(dān)憂是多余的。 他是南行止,他早已洞悉了一切。或許他比她更早知道成青嵐的身份,或許成青嵐的一切動向,早就在他的掌控之中…… 所以,當(dāng)他得知成青嵐能拿到解藥時,他為何還要疑惑驚訝呢? 她只是很感慨,原來人心這樣復(fù)雜,原來明明可以親近無間的人,卻無法看透對方的心思。正如她從來沒有看透過南行止,也從來沒有看透過成青嵐。 夜色深靜,儷貴妃的鳳翔宮,無人入眠。 更鼓鼓點敲擊著夜色,每敲響一次,就把沉靜的惶恐也敲醒。 終于,悄然無聲的鳳翔宮外傳來敲門聲,宮門緩緩打開,有人快速匆忙地走了進來。 那人手中捧著一盆花草,在寒夜之中,花草依舊蔥翠,充滿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