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jié)
南行止冷厲的雙眸忽而閃過難以揣測的冷意,“會不會是唐刀?” “唐刀?”成青云心頭一蹙,“唐刀能鋒利到將山石也劈成兩半嗎?”她起身,指著一處假山凸出來的石塊,“這石塊或許是為了將假山做得崎嶇嶙峋而加上去的,但是這石塊分明就是被砍斷了?!彼龔牡厣蠐炱鹆硪话胧^,拼上去,恰好吻合,“這很明顯,是被刀砍斷的?!?/br> 南行止臉色越發(fā)陰沉,唇角的弧度也似深了些許,說道:“如此一來,很有可能是唐刀了……” 成青云臉色一白,在龍尾山那晚的血腥恐怖的經(jīng)歷再次浮上心頭,稍稍晃神,眼中便布上黑暗和血色。 第182章 行刑逼供 南行止擔憂地看著她,很明顯,他也想到了那晚。她躺在血泊之中,險些葬身深林,孱弱得如同初生卻即將斷氣的嬰孩。他握緊雙手,心頭籠罩上抹不去的陰霾和陰冷。他抬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她怔忪片刻,似木訥般,并沒有躲閃。 “若是……此人與那晚的殺手是同一伙人……”成青云快速強迫自己鎮(zhèn)靜下來,目光空洞暗沉地看著南行止。 “若是如此,那就更要查清真相,以牙還牙?!蹦闲兄孤厥諗n手指,輕輕地撫過她的后頸。 成青云后頸皮膚一陣顫栗,但他的手指熨帖溫暖,力道輕柔溫暖。她如墜冰淵的心似被熨帖包裹,擔憂與不安,漸漸消弭于無形。 她對南行止輕輕一笑,收斂心神,繼續(xù)尋找蛛絲馬跡。 “死者睿兒,最終是被溺死的,”成青云慢慢循著蛛絲馬跡往前走,輕緩地說道:“若是讓她直接沉入水中,恐怕不太可能。睿兒有身手,將她沉入水中,她定會掙扎,動靜一定會鬧得很大。而且,發(fā)絲凌亂,頭發(fā)被人抓到脫落,所以,大有可能,她是被人按住頭,將頭沉入水中溺死的。” 兩人不約而同地來到溪水邊,直接發(fā)現(xiàn)了溪水之畔的痕跡。溪水水畔草木稀疏,泥土濕潤,落腳時,鞋微微下陷,在柔軟的泥土上留下腳印。 成青云對南行止說道:“小心,這里很有可能有痕跡,不要破壞掉?!?/br> 南行止小心翼翼地落腳,從山石之上撿了一根木棍,撥開水畔淺淺的稀疏的草木,謹慎地走了幾步,終于在水面泥土之上發(fā)現(xiàn)鞋印。 雖然凌亂,且大多數(shù)鞋印并不完整,但是能夠清楚的判斷,有兩個人的鞋印,一大一小,一男一女。 女人的鞋印,自然是睿兒的,那男人的鞋印……成青云蹲下身,查看鞋印之上的花紋。 “這鞋底似乎繪著簡單的花紋,”成青云說道,“好像是羽毛,鳥……” “這是御林軍的軍靴,”南行止說道,“御林軍屬于皇家護衛(wèi)隊,周身穿著都有固定的要求。御林軍的鞋也是特制的皮質(zhì)靴履,足下鞋底繪制鳥羽花紋?!?/br> 成青云定了片刻,猜測道:“難道殺害睿兒的人,是御林軍之中的人?” 南行止不置可否,思索一瞬之后,說道:“御林軍有嚴格的管制,何時交替值守,何時到了何地巡查,都有記錄。而且,御林軍各統(tǒng)領(lǐng)對其屬下有嚴格的管理。畢竟是保護皇家的軍隊,不容得絲毫疏忽?!?/br> “這么說,御林軍直接受命于皇上?”成青云不敢證實自己的猜測,微微閉了閉眼,輕聲問道:“若是,如果是皇上想要……” 南行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片刻靜默。 在龍頭山那一晚,他抓住殺手,逼問那殺手受命于誰,那殺手也暗示他,是皇帝派人來殺成青云。 如果殺睿兒的人是御林軍的人的話,很有可能也是皇帝的授意。那么皇帝殺嘉儀公主的侍女,所謂何?而皇帝今日在太液池偏殿之中所說的那些慷慨陳詞,到底是真是假? 成青云實在猜不透看不透了。 “我若是皇帝,做事情一定做得干凈,不留痕跡和馬腳?!蹦闲兄箍±拿驾p輕地蹙著,深邃漆黑的眼眸似氤氳著難以捉摸的沉黑,“這蕭妃的宮殿,許久不曾來人了,為何睿兒會出現(xiàn)在這里?為什么又恰好與御林軍的人碰見?為何一見面就非要你死我活?至少如今看來,皇帝與嘉儀公主并沒有過節(jié)。而一個御林軍,為何要與一個侍女過不去?” 一番疑問說下來,似乎能牽引出更多更大的謎團。一聯(lián)想到這其中的人,幾乎牽連到整個朝堂,成青云便覺自己又陷入了一個巨大澎湃的深淵漩渦之中。 她又深又長地吸氣吐氣,緩緩讓自己放松下來,指著水邊,說道:“睿兒就是被按住頭,沉入水中被溺死的。溺死之后,直接將尸體扔進水里,尸體隨著水流被沖到了太液池之中,直到被泡脹浮出水面,才被人發(fā)覺?!彼I誚地說道:“當晚這么大的打斗,鬧出來的動靜不小,我不信蕭妃和她的宮女彩月會什么都聽不到?!?/br> 南行止輕輕沉了沉臉色,與她一同離開園林,到了宮殿之前,南行止對身后的侍衛(wèi)使了一個眼色,侍衛(wèi)立刻進殿,將彩月抓了出來。 彩月渾身癱軟,嚇得瑟瑟發(fā)抖臉色蒼白,抬頭委屈恐慌地看著成青云和南行止,驚不敢言。 南行止示意成青云去偏殿,避開其他人的耳目。侍衛(wèi)將彩月帶進來之后,關(guān)上門,將彩月按倒跪在地上,隨后退了出去。 偏殿之內(nèi)還算干凈,成青云找了個座椅坐下,居高臨下地看著縮成一團的彩月。 “彩月,我再問你一次,前兩天,你真的沒發(fā)現(xiàn)有人出現(xiàn)在這椒蘭宮之中嗎?”她氣勢冷沉,帶著幾分咄咄逼人。 彩月臉色慘白,怕得不敢看成青云,片刻后才機械地點頭,“是……奴婢真的沒發(fā)現(xiàn)有人……” “說謊!”成青云厲聲打斷她的話,“有人在這院中爭斗,而且還出了人命。那兩人都有身手,交手肯定不是一時片刻,這么長的時間,難道你會不知道?” 彩月焦急地看著她,連忙說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啊,這兩天,奴婢都照顧蕭妃娘娘,娘娘服了藥之后嗜睡,娘娘病重,一定不會發(fā)現(xiàn)動靜的,而且我那晚睡得很死,真的什么都不知道?!?/br> “睡得很死?”成青云雙眼微微一沉,逼迫地看著她。 “是,”彩月點頭,“奴婢也不知道怎么的,反正就睡得很沉,什么都不知道。” 成青云輕聲一笑,“你就此打算不說實話了嗎?” 彩月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著她,還未說話,就聽南行止厲聲說道:“來人,將彩月拖下去,杖斃!” 彩月面如死灰,忽而聽見一聲巨大的破門聲,兩個侍衛(wèi)直接進門,二話不說,拉起彩月就往門外拖。 成青云隱憂地看了南行止一眼,南行止面不改色,轉(zhuǎn)頭對她挑了挑眉。 似有固然的默契一般,成青云只片刻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彩月尖叫一聲,這才發(fā)覺南行止是真的要杖斃了她。她嚇得連連大喊,“世子……世子,奴婢是蕭妃娘娘身邊唯一的貼心人了,蕭妃娘娘太可憐了,若是要奴婢死,請讓奴婢照顧好蕭妃娘娘的病再死……” “蕭妃是皇上的妃子,皇上自然會派人來照顧,宮中宮人千萬,不差你一人,拖下去杖斃!”南行止說道。 很快,侍衛(wèi)便將彩月拖到了宮殿之外的空地上,執(zhí)起棍杖便往彩月身上招呼。 彩月被打得慘叫哭嚎,叫聲高低不一,時而輕柔時而悲慘,讓人聽得心都揪了起來。成青云見南行止依舊面不改色,很擔心外面那些侍衛(wèi)下手沒有輕重,萬一把彩月打死了,她還怎么審問? 或許是彩月的叫聲太慘,所以驚動了在寢殿之中養(yǎng)病的蕭妃。 成青云依稀聽見寢殿之中有了動靜,還未起身,便聽到一聲叱喝:“都給本宮住手!” 可院內(nèi)的侍衛(wèi)并沒有停止,寢殿之內(nèi)的腳步聲越發(fā)急迫,雖然走得虛浮,可卻快速到了門口。 “給本宮住手!”蕭妃扶著墻和門框,對院中的侍衛(wèi)厲聲呵斥,眼見侍衛(wèi)根本不會住手,她盛怒之下,全身幾乎都在發(fā)抖。 成青云不安地看向殿外,很快見蕭妃虛浮著腳步,卻倔強而艱困地沉著著腳步走了進來。 “世子,你當本宮真的不行了嗎?本宮尚在妃位,你竟敢對本宮如此不敬!”蕭妃臉色慘白如紙,虛弱的聲音憤怒異常。 南行止起身,不緊不慢地對蕭妃行禮,“娘娘,在下奉皇上之命查案,有得罪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br> “世子查案,為何杖打本宮的侍女?她犯了何錯?”蕭妃冷聲問道。 “故意隱瞞,包庇兇手。”南行止毫不猶豫地回答。 “隱瞞?包庇?”蕭妃冷笑,“世子到底是在說本宮的宮女還是在說本宮?”她虛弱蒼白的臉上充滿譏諷與嘲笑,“還是世子欲加之罪,甚至想屈打成招?” “蕭妃娘娘言重了,”南行止悠然自得地對院內(nèi)的侍衛(wèi)招招手,侍衛(wèi)這才停止對彩月的杖打,彩月面色如灰,淚痕滿面,虛弱地抬頭,求救地看著蕭妃。 蕭妃立刻轉(zhuǎn)身走出去查看彩月的情況,彩月?lián)沃眢w起身,一言不發(fā)地抿著唇。 南行止走出偏殿,站于石階之上,微微低頭看著蕭妃和彩月,說道:“蕭妃娘娘,彩月有意欺瞞,我為查案才出此下策,這打也打了,還是希望彩月說實話,以免受皮rou之苦。” 這話里話外,明顯就是若是彩月不說,這事情就不會了解。 彩月隱忍著眼中的淚水,屈膝跪在南行止身前,“世子……奴婢,奴婢的確沒有說實話,那晚……”她抬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了看南行止,又看了看身旁的蕭妃,稍稍遲疑一瞬,斟酌小心地說道:“這椒蘭宮,的確是沒什么人來,但是……但是有什么動靜,都能聽得清楚。前兩天晚上,奴婢的確是聽到了動靜,那是奴婢正在服侍娘娘用藥,娘娘吃了藥之后,就睡著了。奴婢聽見動靜,不敢單獨出去,等動靜小了些,這才敢悄悄地出去看?!?/br> 她氣息微弱,說得斷斷續(xù)續(xù)。 南行止面如冰霜地看著她,目光冷漠。 第183章 市井小吃 彩月不敢與他對視,立即低下頭,繼續(xù)說道:“奴婢出去之后,的確看到有人,可還沒有看清楚,就被打昏了……”她快速瞟了南行止一眼,又把頭埋得極低,低聲如蚊蚋般說道:“奴婢……奴婢說的都是實話……” 南行止審視著她,片刻不語。 “世子,本宮的侍女已經(jīng)交代清楚了實情,世子難道還想為難她?”蕭妃挺挺地站著,厲聲說道。 天光暗淡,暮色如紗覆蓋逶迤而來,昏暗的光為蕭妃的臉色覆上淡淡的陰翳,蒼白的臉色顯得憔悴又瘦弱。 南行止溫和一笑,很是客氣地對蕭妃行禮,“既然如此,就不打擾蕭妃娘娘休息養(yǎng)病了。”他從袖中拿出藥瓶,讓侍衛(wèi)遞給彩月,說道:“為查案,彩月姑娘也受委屈了,這是上好的傷藥,涂在患處,傷會好得快些?!?/br> 彩月叩拜道謝。 成青云別有深意地看了南行止一眼,他這是典型的給一巴掌再給顆紅棗的做法。 蕭妃就算再有怨言,也無處宣泄,她緊緊的抿著干裂毫無血色的唇,倔強冰冷地看著南行止。可她神色虛弱,連平日張揚高傲的眼神氣勢也減弱不少,南行止對她的憤怒視而不見。 南行止對蕭妃行禮之后,與成青云等人出了椒蘭宮。 壓抑在心頭的沉郁依舊還未消散,但出了這迷霧重重的椒蘭宮,成青云稍稍舒心。 “這椒蘭宮之中,似乎有不少謎團?!背汕嘣频椭^,看著夕陽殘照的余暉,姍姍地渲染在皇宮逶迤壯闊的道路之上。殘陽似血,皇城巍巍。 “蕭妃和她的侍女,都是沒有武功身手的,也不可能去殺害身手還算不錯的睿兒。”成青云說道,“如今,也能知道殺害睿兒的人是個男人,從那男人留在現(xiàn)場的腳印大小深淺來看,這位男人體型高大,若是會武,那身材也許不會是瘦弱無力的?!?/br> 南行止蹙眉,“彩月的話,或許不能全信,但是今日將蕭妃逼了出來,至少知道蕭妃的病情,并沒有以前描述的那樣嚴重了。看來,蕭妃還是有幾分心思,并不想老死在這冷宮寒墻之中的?!?/br> 成青云并未回答他,看了看天色,說道:“出宮吧,等會兒宮門要關(guān)了。” “好,”南行止見她身上的衣服都有了些褶皺和泥草,眉心不由得輕輕蹙了蹙。 成青云渾然不覺,她做捕頭時,經(jīng)常在各種混雜的地方跪爬摸索,身上有泥土褶皺是尋常的事情。 只是下意識地,她離南行止稍稍遠了幾步,并未靠近他。 兩人相攜走出不遠,忽而見清淺疏影的余暉之中,逶迤蜿蜒的宮道之上站著一人。 那人似臨風而立,一身素然長衫,如青山之上霧靄流嵐之中綽約的青松。衣袂隨風輕飏,染上淡淡余暉,昳昳翩然。 成青云與南行止稍稍一愣,快速走上前,向這人行禮。 “參見王爺。” 南行止恭敬地行禮,“王叔,”頓了頓,又問:“王叔怎么在這兒?” 平王南澈目光從成青云身上淡淡掃過,輕聲說道:“我到椒蘭宮來為蕭妃診脈,沒先到你們在查案,便沒有進去。” 南行止說道:“現(xiàn)下已經(jīng)查完了,王叔可以進去為蕭妃診脈了?!?/br> 南澈搖頭,“忽而沒了心情,不去了?!?/br> “王叔作為醫(yī)者,就不擔心蕭妃的病情嗎?”南行止漫然地追問道。 南澈的目光沉了沉,不過一瞬之后,依舊云淡風輕。他將手中的藥箱交給一旁的侍從,說道:“蕭妃的病情雖然來勢洶洶,可并不致命,只需要認真調(diào)理,很快就能復原。況且,她本身意志很強,若是遵從醫(yī)囑,安心調(diào)理,如何還需要我再去看望?” 南行止眼底噙著淡然的笑意,“既然如此,王叔又為何來看她?” “作為醫(yī)者,難道我不該來看?”南澈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