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宮女連忙向成青云見禮。

    “你們是哪個宮的宮女？來太液池干什么？”南澤雙眼微微瞇著，嗪著溫和的笑容，問幾個宮女。

    幾個宮女也知道這是仁宗皇帝最小的王爺，也深知他自幼好玩隨和，便也不拘謹，恭敬地回到道：“王爺，我們是蘭澤殿的宮女，替沈太妃來采菱的?！?/br>
    “沈太妃？”南澤笑意吟吟，“便是三公主的生母沈太妃嗎？”

    “是，”宮女笑道，“三公主前些日子回宮，陪沈太妃住在一起，沈太妃說三公主自小就愛吃蓮子，故而讓我們來采些新鮮的蓮子回去。”

    “那正好，”南澤對幾個宮女招手，“你們把船劃過來，本王也要去采菱。”

    幾個宮女掩唇輕笑，“王爺說笑了，王爺千金之軀，怎么能來采菱呢？”

    南澤眉頭一蹙，很是不滿，說道，“不過就是劃船游玩罷了，我今日帶了成大人過來玩，不玩點新鮮的怎么好？”

    成青云輕嘆一聲，倆忙勸說道：“王爺，我看還是不要去劃船了，這船不好劃，若是不小心落入水中……”

    南澤陰沉著臉，“青云，怎么你也不給我面子？”

    南行止陪著成青云來太液池，也不過是想讓她熟悉皇宮之中必要的路徑，不想她跟皇宮之中的人過多的接觸生出麻煩，便對南澤說道：“那邊有水榭，讓人送些茶點來，我們?nèi)ニ啃№??！?/br>
    說罷，南行止正欲帶著成青云離開，那輕舟之上的宮女突然驚慌起來，幾人撐著長篙不停用力的撐船劃動，可小小的船只卻絲毫不動。

    “怎么了？怎么劃不動了？”宮女們在船上急得團團轉(zhuǎn)，小小的船只左右晃動搖擺，船上的宮女急得尖叫，嬌喘喊叫著，向岸上的人求救。

    南澤見狀，頓時大笑，幸災(zāi)樂禍地指著船上的人說道：“哈哈，你們倒霉了吧，誰讓你們不讓我上船采菱的？這就是不給本王面子的報應(yīng)！”

    幾個宮女慌了神。

    成青云見那船晃得厲害，便出言提醒，“是不是船下卡住了什么東西，你們試著用船槳講船底的東西撥開，或者后退?！?/br>
    船上倒是有位宮女快速鎮(zhèn)靜了下來，拿起船槳，往船底之下?lián)軇?，很快，船槳似乎就觸碰到了阻礙物，那宮女眉頭緊蹙，說道：“果然是船底下有東西卡主了！”

    幾個宮女立即上前幫忙，要將船底的阻礙物弄走。

    “或許是這荷花長得太好了，也許是水中的水草纏上了。”成青云想要看看船底的情況，可是面上荷葉田田，相互掩映，船只的情況都無法看清楚，更不用說水中了。

    南行止也并未催促她，隨她一同站在著水光瀲滟荷葉田田的太液池之畔，一旁的南澤還在幸災(zāi)樂禍，水中的宮女們焦急不安，嘈雜的人聲和潺潺的水聲交錯起伏，宛若都成為了虛幻的背景。

    那幾個宮女一番協(xié)力劃船之后，終于將劃動船只脫困，劫后余生般連忙將船劃到一旁，以免再被絆住。

    “咦？什么東西浮上來了？”撐船的宮女忽而變色，驚疑地看著略微渾濁的水中浮出的不明物。

    “啊！”船上有宮女突然盯著水中浮上來的東西驚恐的尖叫，有人甚至直接嚇得癱軟下去，跌倒在船上，險些落入水中。

    “什么，什么東西？”南澤好奇地問，仰著脖子，踮著腳尖想看清楚。

    幾個宮女面如血色，嚇得瑟瑟發(fā)抖，好一會兒，方才撐船的宮女，才用船槳輕輕地撥了撥水中浮上來的東西，說道：“是……是個死人……”

    成青云眉頭一蹙，與南行止無聲對視一眼。

    南澤立刻噤聲，收斂了笑容，“什、什么……死人？”他全身微微一僵，立刻吼道：“那你們還愣著干什么，趕緊讓人把人撈起來，看看還有沒有救！”

    成青云清雋的眉頭輕輕蹙著，尸體經(jīng)過水浸泡，已然上浮，若是還有救的話，那一定是天方夜譚了！

    幾個宮女嚇得縮在一起，南行止立即叫來最近的侍衛(wèi)，立刻撐船去水中，將水里的尸體撈出來。

    煞那間，太液池周圍立刻變得人心惶惶，幾個劃船的宮女連船中的菱角也顧不得拿了，只拼命地劃船靠岸，頭也不敢回，生怕看見水里的死尸。

    侍衛(wèi)將船放入水中，成青云立刻上了船，南行止尾隨而至。

    “撈尸體時注意一些，不要破壞尸體，盡量保持尸體的完整性，動作要輕。”成青云對幾個侍衛(wèi)說道。

    水中果然有一具浮尸，尸體已然有了些許腫脹，面部朝上，可口唇外翻，眼鼻膨脹，已經(jīng)無法判斷本來面目。只能從衣著之上判斷是一具女尸。

    第178章 現(xiàn)場驗尸

    侍衛(wèi)很快將尸體撈起來，放在船上，一出水，尸體腐敗散發(fā)出的惡臭撲鼻而來，讓人作嘔。

    南澤在岸上就捂住口鼻，慶幸地說道：“幸好我沒吃過這太液池上的菱角……”

    其余采好了菱角的宮女宮妃，聞言個個變色，惡心又嫌惡。

    成青云并沒有立刻查看尸體，而是看向南行止，說道：“我需要一間單獨的暖閣，要盡快驗尸。尸體出現(xiàn)在皇宮之中，而且死亡時間為兩到三天。盡快驗明尸體，也能盡快查出真兇?！?/br>
    皇宮之中的人不好帶出宮外驗尸，南行止立刻讓人去準(zhǔn)備單獨的暖閣。太液池之畔的行宮之中，有不少暖閣，很快，宮人得到吩咐，立即辟出一間。

    侍衛(wèi)按照成青云的吩咐，用白布將尸體小心翼翼的包裹好，抬著進了暖閣。宮中看熱鬧的人小心翼翼地跟上，南澤則是又好奇又興奮惶恐地尾隨著成青云，時不時拿眼睛瞟著白布包裹好的尸體。

    進入暖閣，成青云又對南行止說道：“世子，請為我準(zhǔn)備皮手套，若是可以的話，讓人回衛(wèi)宅拿我驗尸工具匣子來，若是沒有，就用皇宮內(nèi)部準(zhǔn)備的?！?/br>
    侍衛(wèi)疑惑的看著成青云，不知她是何等身份，竟然能指使南行止，一時對她的態(tài)度表示困惑，又十分的好奇。

    南行止立即讓人去準(zhǔn)備。

    成青云這才放心下來，低頭看著被平放在地上的身體，正欲俯下身掀開蓋住尸體的白布查看情況，便忽而聽得門外穿來一聲：“皇上駕到！”

    眾人心頭一凜，立刻出去迎駕，稀稀拉拉跪了一地。

    皇帝攜著儷貴妃匆忙趕過來，身后逶迤地跟著一行宮人。

    “朕聽聞太液池上出了事，如何了？”皇帝看向南行止，問道。

    南行止上前，神色凝肅，正色道：“太液池之上，發(fā)現(xiàn)了一具浮尸?！鳖D了頓，立即說道：“成青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驗尸，務(wù)必盡快查出兇手！”

    “好，”皇帝點頭，凝重威嚴地輕笑，“朕倒是要看看，朕的皇宮之中到底還有沒有王法了！”他轉(zhuǎn)頭，看見跪在地上的成青云，厲聲道：“成青云！”

    成青云立刻抬頭，行禮。

    “朕準(zhǔn)你在皇宮之內(nèi)驗尸，需要什么，盡管告訴朕?！被实鄢谅曊f道。

    “謝皇上?！背汕嘣七抵x。

    皇帝讓眾人平了身，對儷貴妃說道：“去偏殿等著，驗尸的情況及時向朕匯報。”

    暖閣本就是在偏殿之中辟出來的，皇帝入了偏殿，只與暖閣相隔一閃門窗的距離，完全可以將暖閣之內(nèi)的情況聽得一清二楚。

    很快，宮中的人便準(zhǔn)備好了驗尸所用的一切事物。成青云用浸過黃蓮水的面巾蒙上口鼻，戴上皮手套，進入暖閣之中。

    暖閣內(nèi)早已充滿了淡淡的尸臭氣息，成青云立即開窗通風(fēng)，一轉(zhuǎn)身，便看見一位宦官在點熏香，成青云立刻出聲禁止：“不要熏香！”

    宦官為難地看著她，“若是不點，可太臭了，皇上……”他看了看門窗，門窗的另一邊，就是皇帝與儷貴妃。

    “熏香會干擾尸體本來的氣味，若是尸體的氣味之中有重要線索，卻被熏香破壞了，那就無法正確驗尸了?！背汕嘣茀柭暯忉尩?。

    “把熏香拿出去，”南行止對那宦官說道。他蒙上了面巾，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眸凌厲深邃，不怒自威。

    宦官猶豫片刻，沒聽見皇帝反對，便匆忙地將熏香拿走了。

    成青云蹲下身，掀開白布，從尸體的面部開始檢查。

    她用指尖輕輕抹過死者的口鼻，從口鼻處抹下細小均勻的白色泡沫，一邊對記錄的人念唱道：“死者口鼻之中有均勻細小的泡沫，如同白色的棉花。這是死者在被溺死時，經(jīng)過在水中劇烈掙扎，肺部的黏液、空氣以及水相互混合而形成的。這說明死者被溺時還活著，而且經(jīng)過一番掙扎?！?/br>
    南行止并非第一次見她驗尸，卻每每覺得會有新的驚喜。她的聲音沉靜自若，比平時更加冷硬單調(diào)，卻更顯得令人信服與敬佩。每說一個字，每說一句話，都讓人眼前豁然一亮。

    誰能想到，這么一具已然死去并且面部全非的尸體之上，竟然還能查出這么些線索。

    不遠處好奇的南澤和宮人低聲交頭接耳，激動又害怕。

    檢查完頭面部之后，成青云用手輕輕地摸了摸死者的頭部，“死者頭發(fā)凌亂，發(fā)絲脫落，死前或許是被人抓住頭發(fā)按住頭，淹在了水中?！?/br>
    南行止應(yīng)聲查看死者的頭發(fā)。細想之下，若是死者自己落水，那么就算衣襟凌亂，但頭發(fā)也難以脫落。那頭發(fā)脫落的地方，隱約能夠看見頭皮了，自然不會是死者自己拔下來的，很有可能是被人按住頭時，死者掙扎抓下來的。

    成青云伸手，慢慢地褪去尸體身上的衣服。

    南澤臉色一僵，隨后一紅，跺腳道：“你……不知羞恥……你一個男人，竟然……竟然脫女人的衣服，何況，這女人都死了……”

    成青云抬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頓地說道：“在我看來，她不過就是一具尸體而已。死者為大，若需要為她討回一個公道捉拿真兇，就不能顧忌男女之防，否則漏了錯了線索，便得不償失。”

    南澤一愣，冷哼一聲，見她果斷地脫下了女尸地衣裳，“哎呀”一聲偏開臉去。

    南行止深吸一口氣，咬牙隱忍著什么，片刻后也走到窗前，站在她身后。

    快速檢查完尸體全身之后，成青云說道：“尸體身上的尸斑淺淡。尸體在冷水之中浸泡太久，血液難以流暢，故而尸斑淺淡。其余皮膚……被泡得發(fā)皺，膚色蒼白?！?/br>
    隨后，她又看向尸體的腹部，盯了片刻之后，才說道：“腹部肌膚呈雞皮狀，應(yīng)該是尸體被拋入水中，皮膚遇冷時起的雞皮疙瘩。”

    “死人也會起雞皮疙瘩嗎？”南澤驚訝不已。

    “當(dāng)然會，”成青云理所當(dāng)然地回答，“人剛剛死時，身體的體溫不會立刻下降，皮膚也不會立刻壞死，所以拋入水中，遇到冷水時，也會起自然的反應(yīng)。起雞皮疙瘩也不罕見?！?/br>
    南澤驚疑不定，想好好奇地一探究竟，又怕去看惡心恐懼的尸體。

    成青云再查看尸體的四肢，尤其是雙手和指甲。

    “死者在溺水時，都會拼命地掙扎，通常會在死者手中發(fā)現(xiàn)泥土、樹枝、水草或者其他物品?！背汕嘣菩⌒囊硪淼夭榭此勒叩碾p手，謹慎地避開死者手腕上的一對銀鐲，說道：“皮膚被浸軟，變白，膨脹，褶皺，或許會整體脫落?！彼負荛_死者的手指，果然發(fā)現(xiàn)死者手中抓著東西。

    “死者手中抓著樹葉……”她將樹葉小心翼翼地從死者手掌拿出來，仔細辨認，“這是……楓葉？”

    南行止快速看了一眼，輕輕點頭，“是，這是五角楓?！?/br>
    成青云看著這片楓葉，若有所思。下一瞬與南行止無聲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猜疑和默契。

    南行止說道：“太液池附近，并沒有楓葉，更沒有五角楓?！?/br>
    “既然如此，死者手中的楓葉是在哪兒抓到的？”成青云將楓葉謹慎地收好，一邊舒緩而輕柔地說道：“死者很有可能不是在太液池之中溺死的，而是……在其他地方被溺死之后，拋入太液池的?！?/br>
    “所以，”南行止心照不宣，繼續(xù)說道：“太液池并不是案發(fā)現(xiàn)場?！?/br>
    成青云贊許地點頭，繼續(xù)驗尸。“尸體身上的尸斑十分淺淡，而且周身的皮膚被水泡得發(fā)脹皺褶了，從尸斑上獲得線索有些困難?！?/br>
    南澤連忙問道：“既然如此，就沒有辦法破案了嗎？”

    “怎么可能？”成青云蹙眉反問，帶著些許惱怒，她不再理會其他，繼續(xù)埋頭驗尸。小心翼翼地翻看死者的手臂，說道：“尸體手臂之上有尸斑，尸斑呈紫青色，應(yīng)該是死者在掙扎時撞出的淤青，尸斑周圍皮膚有擦傷也有挫傷……”

    南行止低頭看著尸體之上的傷痕，眉頭輕輕蹙著，若有所思。

    成青云再查看其余地方，讓兩個侍衛(wèi)幫助她將尸體翻轉(zhuǎn)，背朝上。

    尸體腫脹的背部暴露在眼前，背部也露出規(guī)則不一大大小小的傷痕，可以說是傷痕累累。

    成青云仔細查看傷口，說道：“傷口規(guī)則不一，大小不等，深淺不同……”

    “難道是多次打擊造成的？”南行止疑惑地問道，“又或者，是撞到了什么亂石很多的地方”

    成青云輕輕地用手指著背部中央一處較嚴重的傷痕，說道：“這背部的傷痕，以這個最嚴重的傷痕為中心，四周的傷痕沒有規(guī)則，而且比中央的傷口輕?！?/br>
    “可見背部的傷痕，所受的力量不一樣。”南行止得出結(jié)論。

    “如果是用同一種兇器不停地多次敲打，那么至少形成的傷口規(guī)則會比較統(tǒng)一，但是這并不是……”成青云用手輕輕地指著周圍較輕的傷口，說道：“這些傷口周圍有許多擦傷和挫傷，”她拿出一只小鑷子，還有一張雪白的紙，輕輕地將傷口內(nèi)的污穢撥到紙上。不過是半粒米那么大的石屑，成青云端詳片刻，說道：“這是石屑，應(yīng)該是死者背部撞到亂石殘留傷口之中的?！?/br>
    “皇宮之中，地形經(jīng)過處理，許多地方鋪就磚石……除非有假山或者花園景觀的地方……”南行止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