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屠鳳棲臉色一變,猛地?fù)湎蚰菋D人,白嫩嫩的雙手死死的掐住婦人的脖子,一張小臉兒猙獰。 “賤人,本宮要?dú)⒘四?!?/br> * 屠鳳棲用了半個時辰,方是真正的意識到,她不是在做夢,而是真的回到了自己年少時候。 彼時她正十三歲,因著替父母守孝,來到了這離京城昭都極遠(yuǎn)的寺廟中。而跟在她身邊的下人,只有三個——奶娘青嬤嬤、丫鬟桑支和空青。 若說桑支和空青是她最忠實(shí)的仆人,那么青嬤嬤便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叛徒。屠鳳棲不會忘了,正是因著青嬤嬤的刻意縱容和惡意引導(dǎo),自己方會成為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草包! 她后來經(jīng)歷的慘痛人生,可謂是與青嬤嬤脫不了干系! 仇人就在眼前,屠鳳棲卻是不得不將心頭的怨恨壓下,目光冰冷怨毒的盯著青嬤嬤。 “奴婢的好姑娘啊,您這是怎么了?”青嬤嬤被她看得心驚,愈發(fā)的捏緊了帕子,哀哀切切的哭出聲來,“莫不是這兩個賤蹄子在姑娘跟前說了什么,姑娘竟是狠心對奴婢下手?姑娘忘了嗎,奴婢是姑娘的乳母啊,奴婢待姑娘,便是明哥兒都比不得的?。 ?/br> 明哥兒是青嬤嬤的兒子,三年前便仗著自己是威遠(yuǎn)伯府三姑娘的奶兄,在府中很是囂張! 聽到此人的名字,屠鳳棲更是忍不住攥緊了自己的裙擺,齊劉海兒下的雙眸中,古潭深淵般的目光又是冰冷了一分。 明哥兒,便是青嬤嬤背叛她的證據(jù)!前世她回到威遠(yuǎn)伯府的時候,明哥兒就已經(jīng)成為二房長子的貼身小廝了。后來,后來明哥兒更是對自己起了齷齪的心思,若不是自己機(jī)警,說不得便要成為這老虔婆的兒媳婦兒了! ☆、第三章 陰謀初起 青嬤嬤得不到屠鳳棲的回應(yīng),不禁抬眸瞥了她一眼,只見著小姑娘嘴角微勾,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 她連忙低下頭來,心中思緒飛轉(zhuǎn)。雙手捏著帕子松了又緊,緊了又松,掌心一片濕潤。青嬤嬤張張嘴,在屠鳳棲的目光下,卻是始終說不出一句話來。 雖說屠鳳棲待自己不同于尋常的下人,只若是當(dāng)真脾氣上來了,隨意打罵也是有可能的。 她不敢真的惹怒了這瘋子! “嬤嬤慌什么?” 待到看夠了,屠鳳棲才將視線收回來,接過桑支手中的溫茶,漫不經(jīng)心的抿了一口,如往日一般笑了笑,道:“嬤嬤待我有多好,我會不知曉嗎?” 正是因?yàn)橹狼鄫邒叽约河小岸嗪谩?,才恨不得將青嬤嬤的脖子給擰斷了,吃她的rou,喝她的血! 端著茶杯的細(xì)嫩手指不斷收緊,屠鳳棲垂頭看著茶杯中飄蕩的茶葉,“嬤嬤,我這是怎么了,為何會暈倒?” 小姑娘聲音清脆,雙眸卻似是古井一般平靜無波。她分明還是如往日那般天真,嗓音甜美,但青嬤嬤卻不由打了個冷戰(zhàn)。 屠鳳棲記得,自己十三歲的時候,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才會被人暗算,隨后昏迷了一整夜,而她看到的,正是…… “姑娘,奴婢……”青嬤嬤遲疑不已,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絞著帕子,不知應(yīng)如何應(yīng)對。 蠢貨! 屠鳳棲目光冰冷,前世的自己,是怎么被這般一個蠢貨給欺騙了的? “姑娘,奴婢知道!”空青忍不住跳了出來,直指著青嬤嬤,嚷道:“姑娘昨夜看到了青嬤嬤和一個黑影兒在說話,姑娘正是被那個黑影兒給打傷了的!往日奴婢便說了,青嬤嬤她是叛徒……唔唔唔!” 空青的話自然沒有說完,桑支緊緊的捂著她的嘴巴,歉意的笑了笑:“姑娘,空青的意思是,和青嬤嬤說話的那個黑影兒有古怪?!?/br> 桑支知曉自家姑娘的性子,只怕她與空青加起來,都不及一個青嬤嬤在姑娘心中的分量重。若是空青再這般口無遮攔下去,說不得姑娘又要生氣了。 “這么說來,是嬤嬤的人將我給打傷了?”尾音上揚(yáng),屠鳳棲手指蜷起,敲了敲茶杯,并未如往常那般責(zé)怪丫鬟們,“嬤嬤,是這樣嗎?” “這,不是這樣的!”青嬤嬤恨恨地睨了空青一眼,扭頭嬌笑道:“姑娘,奴婢怎么會縱容旁人傷害您呢?定是空青這賤蹄子在胡說,她定是嫉妒奴婢得寵,方會如此陷害奴婢呢!” “你才是胡說,你要是清清白白的,那那黑影兒為何要傷害姑娘?” 空青瞪圓了雙眸,氣鼓鼓的抱著雙手,一臉不服氣的模樣。 青嬤嬤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狡辯道:“那黑影兒是何人,奴婢亦不知曉。奴婢不過是聽到外頭有動靜,方會出來看個究竟罷了。姑娘被那黑影兒打傷后,還是奴婢將姑娘給抱回來的。若是奴婢當(dāng)真想要害姑娘,奴婢何必將姑娘給帶回來?空青,你不能因著嫉妒我,便在姑娘跟前滿口胡言!” “你胡說,你分明是心虛……” “好了?!蓖励P棲將茶杯重重的放下,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頭。 青嬤嬤的說辭,卻是與前世一模一樣。前世她輕信了青嬤嬤,便以為是空青在胡說,最終竟是漸漸的與空青生分了。直至空青為自己試毒而死,她方是知曉,這世上誰都會騙自己,唯獨(dú)桑支與空青不會。 “嬤嬤你先出去,空青和桑支留下來?!?/br> 青嬤嬤得意洋洋的哼了一聲,捏著帕子在跟前甩了甩,陰陽怪氣道:“還是姑娘明辨是非,如若不然,奴婢的一番苦心,便要被這兩個賤蹄子給冤枉了。” 青嬤嬤扭著腰肢走了出去,屠鳳棲望著她的背影,目光陰沉得可怕。 一番苦心? 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苦心嗎? “姑娘……”空青咬了咬牙,想要說些什么,卻被桑支一把捂住了嘴兒。她翻了翻白眼,憤然的跺跺腳,一雙眸子因著被主子冤枉,卻是紅通通的。 “我知道青嬤嬤要害我?!?/br> 屠鳳棲坐回床榻上,雙腳彎曲圈起來,細(xì)細(xì)的胳膊撐在膝蓋上,目光平靜:“桑支,空青,你們放心,想要害我的人,我不會放過她們的!” 她放過青嬤嬤,是有原因的。 前世的明日,便是她要回昭都的時候。青嬤嬤急于和威遠(yuǎn)伯府的人聯(lián)絡(luò),皆是因著他們在策劃一個驚天的大陰謀! 明日會發(fā)生什么,屠鳳棲心中一清二楚。昨日與青嬤嬤說話的那個黑影兒,便是其中最為關(guān)鍵的人物。昨夜因著自己突然出現(xiàn),青嬤嬤尚來不及與那人細(xì)說商議。自己會放過青嬤嬤,便是給她一個機(jī)會,讓她盡管來害自己! “姑娘既是知曉青嬤嬤要害姑娘,為何還要放她走?”空青掙脫開桑支的手,不滿的叫道:“那賤人才是真的壞人,姑娘若是顧及往日的情分下不了手,那奴婢去幫您殺了她!” 空青將袖子卷起來,氣勢洶洶的便要往外跑。 “空青,站?。 ?/br> 長長的睫羽動了動,屠鳳棲微微垂下眼簾,將眸中的異光掩去。烏黑的墨發(fā),散散的披在她的肩頭上,精致的小臉上忽然浮現(xiàn)出了些許笑意。 桑支目光復(fù)雜,她總覺得自家姑娘似乎不一樣了。 但究竟哪里不一樣,她卻又說不明白。 “我自然不會放過她,不過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青嬤嬤還有用處,明日不僅僅是自己回昭都的日子,更是……自己遇見他的日子。 那個,自己虧欠了一生的男子。 若是有可能,她情愿用這一生,去守護(hù)那些曾對自己好的人。無論是外祖父一家,亦或是眼前這兩個尚未因著自己而喪命的丫鬟,還是前世在最后一刻,卻還是不愿放棄自己的司湛。 她要好好兒的保護(hù)他們,讓那些魑魅魍魎都看看,她屠鳳棲說到做到,她如今回來了,定要那些曾經(jīng)害過自己的人,都付出代價! 她要他們統(tǒng)統(tǒng)都不得好死! ☆、第四章 前塵舊事 圓滾滾的雙眸瞇起,少女撐著下巴的雙手上青筋暴起,竟是帶上了殺氣一般。 空青一怔,無助的看向桑支。桑支搖搖頭,二人默默的退了出去。 空青拍了拍胸膛,松了一口氣,湊到桑支耳邊低聲道:“姑娘這是怎么了?我方才在里頭,竟是險些喘不過氣兒來了?!?/br> “大概是開竅了吧,只盼著姑娘莫要再被那些心思腌臜的人給算計(jì)了?!鄙V[擺手,道。 威遠(yuǎn)伯府,亦曾是顯赫一時的權(quán)貴人家。先祖本不過是一個尋常屠夫,因著在戰(zhàn)亂時毅然決然的投奔了先祖皇帝,竟也能成為開國功勛。 本便出身低賤的威遠(yuǎn)公,雖是生性淳厚,奈何在對子孫的教養(yǎng)上,卻是并不大盡心。大昭的爵位只能流傳三代,待到輪到屠鳳棲的父親時,只能是威遠(yuǎn)伯了。幸而屠鳳棲的父親是一個有志氣的青年才俊,雖是有祖輩的功勛,卻是拿起了長槍,遠(yuǎn)赴邊疆保家衛(wèi)國。 鎮(zhèn)國公是大昭唯一罔替世襲的開國勛貴,當(dāng)今鎮(zhèn)國公的女兒,更是女中豪杰,當(dāng)年在昭都中素有名氣。只這位家世比之公主仍是不差的女中豪杰,最終卻是看上了一個祖上屠戶出身的威遠(yuǎn)伯,一時倒是叫昭都中的青年才俊嘆息不已。 三年前威遠(yuǎn)伯與鎮(zhèn)國公唯一的女兒在從邊關(guān)回昭都的路上,遇到了流寇襲擊。威遠(yuǎn)伯死于流寇刀下,威遠(yuǎn)伯夫人情深意重,回到府中見了自己唯一的女兒最后一面后,自縊身亡。 故而屠鳳棲十歲那年父母雙亡,自幼被祖母帶在身邊教養(yǎng)的她,在祖母的勸說下,帶著三個下人離開昭都,來到這偏遠(yuǎn)的寺廟中替父母守孝祈福。這一呆,便是三年。 而在前世,待到她回到昭都后,威遠(yuǎn)伯府中的另外兩個嫡出姑娘,卻已是昭都中小有名氣的大家閨秀——屠嫣然賢良溫婉,屠燕語天真嬌俏。 唯獨(dú)她自己,不過是一個鄉(xiāng)下來的野丫頭。這三年來,她遠(yuǎn)離繁華,生生被青嬤嬤給教養(yǎng)成了一個不知禮數(shù)、傲慢暴躁的土包子,因著她的無知,更是鬧不少笑話。 縱使后來她為著能夠與四皇子景子默相配,暗暗的下了苦功夫?qū)W習(xí)規(guī)矩,在旁人眼中,她終究還是那個“愚笨如豬”的屠家女! 怨不得最終,景子默喜歡的還是屠嫣然,若是她自己,她亦不會看上這般一個無禮的丫頭。當(dāng)初為著能得到鎮(zhèn)國公府的支持,景子默可真是費(fèi)心了,竟能夠忍下惡心,與一個鄉(xiāng)野丫頭卿卿我我,情深意重。 “呵——” 手中的茶杯,“咔嚓”一聲,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屠鳳棲雙目冰冷,白嫩嫩的手指頭將茶杯捏碎,淡黃色的清茶灑落在寢衣上,她嗤笑了一聲,紅唇輕啟:“屠嫣然,景子默,前世你們殺我孩兒,殘我軀體,更是害得所有待我好的人,皆是死無喪身之地。今生,我屠鳳棲以命為誓,定要你們?nèi)f劫不復(fù)!” 她不信,擁有一世記憶的自己,會再次輸給那兩個心思歹毒的賤人! 旭日東升,屠鳳棲在桑支與空青的伺候下,將寢衣?lián)Q下。正是初春,天氣中還帶著些許陰寒。她今日穿了淺金絲線紗衣,下頭是鵝黃繡白玉蘭長裙,外頭還罩了一件兒白色明綢青色蘭花八團(tuán)比甲。 屠鳳棲年方十三,只她的模樣卻似乎是才到十歲一般。一張小臉白白嫩嫩的,眉眼精致,櫻唇鮮紅,模樣?jì)尚?,雖是年幼,卻已初具日后傾城之姿。齊劉海兒下,一雙烏溜溜的眸子頗具靈氣,笑起來的時候雙眸彎成月牙兒,卻是格外的討喜。 因著她尚未及笄,桑支和空青給她梳了兩個圓乎乎的花苞頭,兩邊別上了一雙蝴蝶模樣兒的發(fā)簪,繞上了一對兒玉鈴鐺。 這般一瞧著,她倒似乎是菩薩跟前的玉女一般了。 青嬤嬤早便耐不住的催促了。 “哎呀我說你們這兩個賤蹄子,在胡亂打扮什么呢?姑娘往日里最是喜愛的金簪金手鐲兒呢?莫不是你們看著那些金首飾值錢,便私藏起來了?姑娘喂,您看看這兩個賤蹄子,連姑娘平日里的喜好都不知曉,奴婢這便替姑娘教訓(xùn)教訓(xùn)她們!” 話畢將袖子擼起來,對著空青和桑支便要動手。 “這是我要她們打扮的,嬤嬤覺得有問題?”屠鳳棲目光陰沉,歪著腦袋晃了晃頭上的玉鈴鐺兒。 她自幼便愛美,只因著青嬤嬤在一旁教導(dǎo),她便以為金飾是世上最華貴的首飾,唯有金飾方能彰顯她高貴的身份。 只卻是不知,唯有那些粗鄙的鄉(xiāng)下村婦,方會戴著金飾,當(dāng)成寶貝一般。她容貌出眾,唯獨(dú)品位竟是差得驚人! 青嬤嬤吶吶的將手收了回來,擠著臉?gòu)尚Φ溃骸斑@,奴婢不是為著姑娘著想么?這些鈴鐺兒簪子,哪兒比得上姑娘平日里的金簪???奴婢是擔(dān)憂姑娘年幼不知事,被這兩個賤蹄子給騙了!” 屠鳳棲目光平靜,“哦”了一聲,就著空青的手站起身來,繞過青嬤嬤,緩緩的往外走。 她那小仙女兒一般的模樣,倒是叫青嬤嬤恨得牙癢癢。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滿是脂粉香味的帕子,青嬤嬤頗為不屑的哼了一聲。 不過是一個自幼便沒了父母庇護(hù)的野丫頭罷了,且看待會兒她怎么整治這不懂事的野丫頭! “嬤嬤還不走,等著在寺廟里吃飯不成?”屠鳳棲忽然回頭,將青嬤嬤那憤然的模樣盡收眼底。她攥緊了自己的裙擺,低頭掩去滿目的恨意。 青嬤嬤,定是在想著怎么懲治自己了吧?可笑自己堂堂的威遠(yuǎn)伯之女,鎮(zhèn)國公唯一的外孫女,竟是被一個奶嬤嬤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過,過了今日,世上便再不會有青嬤嬤此人了…… 屠鳳棲陰測測的笑了笑,牽著裙擺,咯噔咯噔的爬上了馬車,安安靜靜的坐在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