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她一定還沒從夢中醒來,一定是的! 疼!不是夢!這一切都是真的! 糯米曾經(jīng)以為,重回這個世界的那個晚上是她最害怕的時刻,然而她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跟現(xiàn)在比起來,她人生任何時刻的恐懼都遠不及此刻。 去林家的路又長又短。 一路上她都覺得自己快中暑了,隨時隨地都要暈倒在路上。 還沒到林海家她就看到林海和一群人從他叔叔家出來,這個叔叔就是來池家?guī)兔Ω蛇^農(nóng)活的林志家,所以糯米認得他。 見到林海的一瞬間,糯米才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他還是年輕的樣子,林家叔叔也還是原來的樣子! 一點都沒變,可是為什么所有人都還是正常的樣子,只有鳳凰變老了? 她站在榕樹后面想著心事,林海叔叔聲如洪鐘的聲音讓她的思緒回到現(xiàn)實:“大海,你送送人家回去!” 林海還沒開口說話,突然鳳凰出現(xiàn)了,在剛才那群孩子的追逐下發(fā)了瘋地往前跑。 林海沖著鳳凰的背影一陣發(fā)愣,林家叔叔搖搖頭:“剛才那個是梧桐村的池家大囡,大海,你還記得吧,你爸跟你池叔叔關系那么好,以前還說要讓你們見見,后來也沒見成——還好沒成,半年前,那孩子不知道咋地一夜之間得了怪病就變成這樣了,還上了報紙呢,我聽說,她現(xiàn)在精神有點問題,有時候清楚,有時候瘋瘋癲癲的?!?/br> 這些話林海聽了似乎也沒多大反應,對糯米來說信息量大到難以接受! 以林海跟鳳凰的關系,她現(xiàn)在變成這樣,林海無論如何都不至于如此漠然,除非他根本不認識鳳凰!林家叔叔說的那句“以前還說要讓你們見見,后來也沒見成”更是驗證了這一點! 也就是說鳳凰跟林海的那一段在這個時空根本沒有發(fā)生過! 那他還記得自己嗎? 林海已經(jīng)帶著身邊的女孩子走了。 糯米怔怔地望著他們,那個女人她見過,就是林海高中時候的初戀女友。 她站在林海叔叔家門口站了許久,林海叔叔一幫人在院子里說的她能聽得一清二楚:“是啊,大海那孩子也老大不小了,要是娶了蘇冰是再好不過了,人是大學生,和他是同學,長得又好看,和大海真是般配...” “是啊,大海那孩子跟蘇冰從高中時處對象到現(xiàn)在也有七八年了,現(xiàn)在總算要修成正果了!” “大海他娘啊,等你們家大海結婚,喜酒可不能少我的!嚯嚯嚯嚯!” 林海嬸嬸笑起來就跟有人撓她癢癢似的,糯米在院子外面聽得渾身發(fā)冷。 林海跟蘇冰從高中時談對象到現(xiàn)在也有七八年...也就是說,在這個空間里,她以及鳳凰跟林海之間發(fā)生事情都不復存在了! 但是! 林海接到她電話的那一刻為什么要害怕呢,按理說他應該不認識自己啊,聽到一個陌生人的名字他為什么會有情緒的波動呢。 糯米現(xiàn)在的思緒真的太混亂了,眼前一切讓她實在難以接受,她在樹后崩潰地蹲在地上低聲喊著:“為什么會這樣,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了?” “因為那塊手表?!币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抬頭見到了張半仙:“手表怎么了?” “我再三叮囑過,那塊手表一定要是原來的那塊,一個零件都不能換!” 糯米叫道:“手表被鳳凰砸了,我跑去修表店修的時候,再三讓修表師傅不要換零件啊?!?/br> 張半仙說:“但他還是換了!所以才會把這個空間攪得一團亂,這件事因你、鳳凰和林海三人而起,所以你們都要付出你們眼里最在意的東西,你和林海都失去了彼此,而鳳凰一夜之間變老,失去了她最在意的美貌?!?/br> 張半仙望著遠處鳳凰被一群孩子追著的樣子,搖頭嘆道:“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現(xiàn)在的下場全部因為她在另一個空間無意間做的小惡?!?/br> 糯米對鳳凰的下場沒有興趣,無力地說:“半仙,你覺得我現(xiàn)在還能做什么?” “離開這里?!?/br> 糯米執(zhí)著地問:“我能不能去告訴林海以前的事?也許他能想起來?!?/br> “你忘了我眼睛是怎么瞎的嗎?我告訴你多少次了,泄露天機,非死即傷!你不能告訴他,除非他已經(jīng)想起來,想要他想起過去的事情,想要這個空間恢復正常,除非...” 糯米連忙問:“除非怎樣?” “除非你能找到這個平行空間的那塊手表,讓我?guī)Щ厝ブ匦掳涯菈K修好,才能讓一切恢復原樣。” 糯米內心燃起的一絲失望又很快破滅,哪有那么容易,當日那塊手表已經(jīng)被小河丟失,都已經(jīng)兩年多了,早就找不到了。 張半仙見她目光茫然,又提醒她另一件事:“對了,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你在這個空間已經(jīng)不叫池糯米這個名字了?!?/br> 糯米又被嚇了一跳:“那我叫什么?” “池勝男,這是你的身份證。” 糯米從張半仙手上接過身份證,只見上面的照片還是她以前辦身份證時拍的,名字卻換成了讓她如此陌生的三個字。 池勝男,而她卻從來沒想過要勝過男人。 張半仙走了,糯米走出大樹,不遠不近地跟著林海和蘇冰,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想著心事,不料卻被蘇冰發(fā)現(xiàn)了:“林海,你看那個人是不是在偷聽我們說話?” 她以為是家里派來盯梢的小尾巴,有心捉弄對方,不等林海說話,她一下攔住糯米:“你一路跟著我們的吧,要聽我們說話就正大光明聽啊,干嘛鬼鬼祟祟?” 說完她伸手要揭開糯米斗笠垂下的面紗,糯米嚇得魂飛魄散雙腿一軟差點摔在地上,條件反射地伸手擋住蘇冰要揭開面紗的手,蘇冰看到她手上那條蜈蚣般的傷疤,一下子尖叫起來躲在林海身后:“?。 ?/br> ☆、第122章 留在鄭 林海皺眉看著大喊大叫的蘇冰,她嘴里還不住地嚷嚷:“那人手上的疤好恐怖!我從沒見過她,她不是附近幾個村子的人,林海你不要過去!” 林海扶起她時發(fā)現(xiàn)對方抖得像是篩糠似的,頭一直低著,非常低眉順眼的樣子,他不知為什么心上涌出無限柔情,輕聲說:“你不是附近幾個村的人吧,你是迷路了?還是來找親戚的?我可以幫你帶路?!?/br> 蘇冰已經(jīng)從剛才的震驚中清醒過來,跑到糯米面前解釋:“咳,你別誤會啊,我剛才是突然看到你手背上的傷被嚇了一跳,哦不,我是...我是自己大驚小怪,我是個新聞記者,我能采訪一下你嗎?請問你手背上的傷是怎么弄的?你的手都傷成這樣,我想你的臉也好不到哪里去,能不能拉起面紗讓我看看你的臉,你能把你的故事告訴我?” 因為職業(yè)病蘇冰已經(jīng)腦補了幾百條社會新聞了。 林海實在受不了女友時不時發(fā)作的好奇心:“蘇冰夠了!不許再說了!” 蘇冰撅著嘴一跺腳:“好不容易挖掘出這么一條社會新聞,我當然不能放過!不過看她一直搖頭也不吭聲,很可能是個啞巴,天哪,這是多大的仇,她的手都這樣了,臉肯定也毀了,把她臉毀了還不算還要毒啞她!你會不會寫字???我好想知道你的故事?!?/br> 想象力泛濫的蘇冰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 林海正色說:“不許胡鬧了!”說完,他從口袋里把身上全部的錢都拿出來,糯米一直搖頭不肯接受,林海最后只好說:“你還需要我?guī)湍闶裁磫幔俊?/br> 糯米最后還是搖頭,林海無奈,蘇冰天色漸晚見新聞又追不成,拉著林海:“人家都說了不需要你的幫助,你就讓她自己走啊,她又不是沒手沒腳,你對她這么噓寒問暖她會領情嗎?” 隔著面紗的視線中,林海被蘇冰越拉越遠,糯米站在原地,遠遠地目送他們。 坐在回縣城車站的公交車上,糯米在心里默念。 再見了,林海,再見了,梧桐村。 回到鄭家,鄭父鄭母都不在家,滿屋子都是鄭亞玲聲嘶力竭的歌聲,一聽就是喝過酒了:“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展不開的眉頭,挨不明更漏...”每一句都是從她心底吼出來的,她邊唱邊笑,拉著糯米,拿著高腳酒杯:“來來來,陪我喝酒...” 然后斜眼看她直笑:“我聽說你今天回家找你相好了,怎么樣?勸了你多少次你不聽,人家...”鄭亞玲整個身子都倒在糯米身上,糯米只好扶住她,鄭亞玲醉醺醺,“人家說不定連孩子都有啦!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都是些賤貨!你jiejie我也算是什么都經(jīng)歷了,我受得起!我那個死鬼好歹是一年才找了新歡,沒想到你的那位更薄情寡義,才半年哪,他都等不及!枉你對他癡心一片!殺千刀的負心漢!” 糯米平靜地說:“我不許你這么說他,他是我愛的人,不是負心漢,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鄭亞玲一身酒氣,恨鐵不成鋼對著她點頭:“好好好,就你骨頭賤!你被人賣了還幫人數(shù)錢,你沒男人就不能活了?你氣死我了,我們女人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糯米望著她一字一句說:“但我還是不后悔,玲姐,如果上天讓我再選擇一次,我還是會選擇和他走這一程。一段感情成敗與否,不一定要看結果,而是要看你是否后悔遇到他,認識林海,我從來沒有后悔過,我無怨無悔?!?/br> 鄭亞玲被她一番話震住了,呆呆地坐在沙發(fā)上,糯米拿起紅酒往案上那只空的高腳酒杯里倒?jié)M酒,一口氣一飲而盡:“我干杯,你隨意。” 她酒量非常不好,進自己房間腳步昏昏沉沉的,在酒精徹底麻痹她意識的前一刻,她仿佛看到林海出現(xiàn)在她面前,糯米對著他微笑:“謝謝你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力,謝謝你陪我度過那些我自己也不知道怎樣度過的歲月。我從不后悔曾經(jīng)愛過你,只是從今天開始,我要忘了你?!?/br> 然后她緩緩地倒了下去,一覺到天明。 就這樣糯米帶著復雜紛亂的心情留在了新南市,她當時還不明白她的人生從這一刻發(fā)生了巨大的轉折。 糯米在鄭家住了不到一個月就開始幫鄭家買菜做飯,本來鄭爸爸和亞玲不讓她做這些,可糯米總覺得白吃人家飯心里不安,鄭家本來的家務都是請來的住家阿姨做的,阿姨姓吳,吳阿姨原本就不是個勤快人,做的飯菜家里沒一個愛吃,糯米來了以后她更是每天比鄭mama還清閑,因為這個月的五百元工資已經(jīng)支付給她了,鄭mama心里暗暗打算留阿姨到月底就讓她卷鋪蓋走人。 亞玲也跟鄭mama商量這件事,糯米做的飯很合她的胃口,與其花錢請那個懶得斷手斷腳的吳阿姨,他們干嘛不把錢給糯米? 鄭mama說:“我早就想到這一點了,下個月我就讓她走?!?/br> 亞玲是大嗓門一向在家說話沒顧忌,吳阿姨也是個聽壁腳的高手,這些年她在鄭家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從沒想過要離開這里,一聽鄭mama的話立馬慌了,可她眼珠一轉立馬想出個招來。 第二天中午糯米煮河魚時才發(fā)現(xiàn)忘了買蔥和姜,煮河魚不放蔥和姜味道就會很腥,她剛打算解下圍裙去菜場買點,吳阿姨笑嘻嘻地說:“小池你不要去了,這兩樣東西隔壁家有種,俺幫你去要。”說著她邊敲開三樓對面的套房。 “大姐,咱們家要煮河魚,你們家有蔥和姜嗎?” 對門便是廠長楊孟達家里,楊夫人早就知道她是對門家的住家阿姨,楊家與鄭家交好,加上他們家蔥和姜都是自家種的不花錢,于是非常客氣地從陽臺上摘了好些給她:“這夠不夠?不夠我再去摘點?!?/br> 吳阿姨一迭聲地說夠了夠了,剛準備走楊夫人似是無意地:“吳阿姨,這陣子我散步怎么老瞧見你們家有個小姑娘進進出出,這是你們家親戚來串門子吧?!?/br> 吳阿姨壓了壓聲音:“不是親戚...到底是誰俺也不曉得了,俺家大侄子帶回來的姑娘,俺每天做飯累得四腳朝天哪管得了那么多閑事...” 吳阿姨口中的大侄子指的是鄭家明,鄭家明帶回來的姑娘,難不成是他在大學交的女友?不像啊,那姑娘看起來年紀那么小,長得倒挺水靈可不太像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模樣,她還沒繼續(xù)想下去吳阿姨附在她耳邊說:“照我說,俺大侄子也是個沒福氣的,廠里那么多姑娘哪個不比他帶回來的那個強?大姐,您家閨女長得真是一個標致,又是大學生,你們家的門檻都快被提親的踏破了吧?” 雖然是老套的奉承話,聽著還是很舒心,楊夫人笑了笑:“哪能啊,咱們家玲玲大學還沒畢業(yè)呢,她說還打算碩士博士一路讀上去,眼前不著急結婚的事。”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啊!” 吳阿姨面上贊許,心里卻嘀咕你們家閨女今兒都二十多了,再讀碩士博士還不讀成千年老怪物,女人認識幾個字會算柴米油鹽的帳就好,她才讀到小學二年級還不是照樣活了這么多年,女人讀書專壞腦子! 吳阿姨站了一會兒才想起來糯米還等著她蔥和姜:“大姐,我就不打擾了,我今兒跟你說的話你可別跟別人說啊?!?/br> 楊夫人正色:“那是當然!” 轉眼就要出伏了,只要熬過三伏天夏天就要過去了。 糯米把燒好的糖醋排骨端上桌:“叔叔阿姨菜都上好了,不是讓你們先吃嗎?” 每次糯米都讓大家先吃別等她,但鄭家處于禮貌,總是會等她上完最后一道菜等她坐下再一起吃。 亞玲說:“你趕緊坐下一起吃吧,其實你不用每天燒這么一大桌菜,隨便弄幾個涼菜就好了,大熱天的廚房熱死了!” 鄭家明沒說什么,只是默不作聲地把電風扇掰過來定點對著她吹。 “不熱不熱。”鄭家燒的是煤氣,已經(jīng)比在自家燒灶好很多了,說著糯米不動聲色的把電風扇定點開關打開,風扇重新又開始四面轉悠。 兒子的小動作當然逃不過鄭mama的眼睛,她如有所思地想了一會說:“小池啊,前陣子你不是說要找工作嗎?我跟廠里包裝車間主任說過了,下個星期你就可以去上班了?!?/br> “真的嗎?”糯米欣喜地說,雖然在鄭家干活她也很開心可畢竟沒有收入,想買點東西也不自由。 鄭mama點點頭:“我都打好招呼了,對了,我還讓廠里給你安排了一間宿舍,你東西也不多,實在搬不動我再找個人幫你。吳大姐,這兩天你好好跟小池學學做菜的手藝啊?!?/br> 吳阿姨在廚房應了一聲,她平時吃飯都是不上桌,這是鄭mama雇傭她時就說好的,平時她也是乖乖在廚房吃的,可自從糯米來了以后她心里就不平衡,大家都是農(nóng)村來的,憑啥讓她上桌自個兒不能上啊! 鄭亞玲奇怪地看著鄭mama,前兩天不是還說要讓糯米留在家里幫忙做飯讓吳阿姨走的嗎,其實亞玲除了喜歡糯米做的菜心里也存著別的想法,糯米跟自己弟弟年齡差不多,長得也挺般配,她早就想給他們拉紅線,就看弟弟有沒有這方面的意向了,這下計劃全被打亂了! 她抬眼見鄭家明似乎沒什么反應,而糯米則是面露喜色,難道這段時間以來他們倆一直沒通上電? “媽,您干嘛讓糯米去廠里上班把吳阿姨留下?。俊编崄喠岷貌蝗菀椎鹊街皇O滤袜峬ama急不可耐地發(f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