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距離過年只剩下三天的時候，許朗突然提出來要去墓園看看。

    許蔚城一大早就被拉了起來，他打著哈欠，看著突然精神了起來的爺爺和助理忙上忙下，不禁更郁卒了：“這大過年的去哪里不好，怎么忽然想要去墓地了？”

    “到底是離開了這么多年，雖然沒有找到林秋白，但是我卻找到了以前的親戚，聽他們說，我的親戚們都在那邊的墓園里，現(xiàn)在有機會，就去看看，以后也不一定有機會了?！痹S朗笑道。

    許蔚城沒有不答應的。

    打聽了墓園的位置，助理就開著車將這對爺孫載到了郊外，今天的天氣也不是很好，車停下的時候，天上還下起了毛毛細雨。許蔚城撐了一把傘，亦步亦趨跟在他的旁邊。

    許朗一去幾十年都沒有回來，曾經(jīng)說過話的親戚們也幾乎都進了黃土，他找到了位置，墓碑上的大多數(shù)都是白發(fā)蒼蒼的老年人，只有眉眼之間隱約能看到一些記憶中的樣子。

    將帶來的東西放到了墓前，一一祭拜過去，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不少，天上的毛毛細雨也有越來越大的趨勢，許蔚城擔憂的看了一眼頭頂，擔憂地道：“爺爺，雨越下越大了，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br>
    “等等，還有人沒拜過呢?！痹S朗擺了擺手，示意他跟上，沿著一排排的墓碑找了起來。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林家父母的墓應該也在這里。

    他還沒有離開之前，和林秋白的關(guān)系很好，和林父林母的關(guān)系也不差，在他們兩人交往之前，兩位家長也把他當做自己的親兒子看待，不管是什么好東西都少不了他的份，為此小的時候，林秋白眼紅地差點撓花了他的臉。

    想到這里，許朗就忍不住失笑。

    當初兩人關(guān)系好的可以穿一條褲子，在林父林母面前，也開過玩笑，說等他們老了以后，要兩個人一起贍養(yǎng)他們，玩笑開得興起處，還說以后要買兩棟房子，一棟林父林母住，一棟他們住。

    那個時候，他和林秋白還是單純的好哥們。林父林母被他們哄得開心，樂不可支地應了下來。

    后來他和林秋白的關(guān)系被發(fā)現(xiàn)時，他也以為林父林母會像是這樣樂呵呵地應下來，沒想到同意沒有等到，兩位家長直接翻了臉，將他的東西全部丟了出去，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他不要臉，還強硬地拆散了他們兩個，將林秋白關(guān)在家里，連一絲見面的機會都不留。

    許朗苦求無用，在門口跪到了天黑，最后只能收拾自己的東西回了家。

    之后便是長久的抗爭，每一次見面時，林父林母都沒有好臉色，怒視著他，罵他帶壞了自己的兒子，連普通的交談都沒了。

    再后來，他一去幾十年，就再也沒了音訊。

    如今他回來了，也已經(jīng)變成了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半截身子入了黃土，日子已經(jīng)不多了，記憶中的林父林母也變成了一壇骨灰。當初不歡而散，說好的贍養(yǎng)卻沒有實現(xiàn)，兩棟房子也沒有買來，許朗一直惦記著兩位老人曾經(jīng)撫養(yǎng)他的恩情，他遍尋林秋白不到，沖動過后，才想到自己還沒有來見過這兩位。

    順著一排排的墓碑找過去，找了好久，三人才終于在兩塊墓碑前停了下來。

    兩位老人的墓碑并排相鄰立在那里，上面照片里的樣子也和許朗記憶中的沒有多大差別，只不過是蒼老了一些，兩人板著臉，死氣沉沉地看著照片外的人。

    許朗有點意外，他本來以為會看到兩個老人，沒想到照片里的兩人還是中年的樣子，再看看墓碑上寫的內(nèi)容，竟然是在他離開之后沒幾年就去世了。

    他心想，難怪他一直沒有找到林秋白，說不定是因為傷心過度，離開了這個城市吧？就和閻回說的那樣，因為離開了，所以他才找不到。

    也是，他遲遲沒有回來，林秋白從來都是個有耐心的人，等得不耐煩了，自然也就走了。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已經(jīng)變成了豆大的雨點，嘩啦啦傾盆而下。

    許蔚城撐著傘陪他站了許久，撐到手都開始泛酸，他揉了揉手臂，開口勸道：“爺爺，雨越下越大了，要是著涼感冒了就不好了?！?/br>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仿佛看到爺爺?shù)木珰馍穸己昧艘恍?/br>
    許朗也沒有意見，想明白了林秋白的去處，他也就松懈了下來，盤亙在心中多年的憂慮終于被打消，仿佛肩上有個無形的重擔消失了一樣。他拄著拐杖往墓園外面走，腳步忽然變得輕松起來。

    他還沒走幾步，又忽然頓住了。

    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像，盡管知道并不會在這里看到，但許朗還是停了下來，忍不住朝那邊看了過去。

    那是個離林父林母的墓碑不遠處的墓碑，他剛才并沒有從那邊經(jīng)過，所以才沒有發(fā)現(xiàn)。

    墓碑上面的照片，竟然是他記憶之中林秋白的臉！

    兩人的合照還揣在他的兜里，許朗瞪大了眼睛，顫抖著伸手拿了出來。合照里的林秋白靦腆的笑著，就和墓碑上一模一樣。

    他的心忽然一堵，許朗往下看，墓碑上刻著的名字，竟然真的是他在心里仔細描了無數(shù)遍的三個字。

    林秋白，死亡時間……是他離開這個城市的那一年。他死的時候，自己還剛到別的城市，懷揣著對未來的希望，準備開始打拼自己的帝國，甚至一切都還沒有起步，還帶著林秋白正在家里等著的念頭。

    他想念了那么多年，忐忑了那么多年，尋找了那么久，原來他的愛人在他離開的時候就已經(jīng)死了？不是離開，也不是故意躲著不出來，而是已經(jīng)……死了？

    許朗還記得那一天。

    他從新聞里看到這個城市下了一場罕見的大雪，不知道是不是忽然起了思鄉(xiāng)之情，一整天心情都壓抑得難受，難得的大雪讓他把這個日子記了下來，回到自己狹小的出租屋里，攤開信紙，將自己想要說的話寫了滿滿好幾頁，寄往了那個熟悉得地址。

    他在信中寫了，讓林秋白將自己的那一份也看個夠。

    他一直沒有等到回信，也以為對方已經(jīng)收到了。

    許朗握緊了手中的照片，握著照片的那只手也控制不住得開始顫抖了起來，一陣陣暈眩涌上頭來，幾乎要沖暈他的意識，他踉蹌著后退了一步，拐杖撲通摔到了地上。

    轟??！暴雨傾盆而下。

    許蔚城瞪大了眼睛，條件反射的伸出了手，但還是慢了一步，眼睜睜得看著前方的人倒了下去。

    水花四濺。

    “爺爺?。?！”

    ……

    自從閻王的身份被發(fā)現(xiàn)之后，閻回就覺得宋錦瑜看他的眼神有點不對勁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趴在桌子上寫作業(yè)的時候，宋錦瑜躺在床上在翻書，他仿佛能感覺到從床的方向有一道目光久久得凝在了他的身上，等他轉(zhuǎn)過頭看過去的時候，卻只看到宋錦瑜認真看書的側(cè)臉。

    “怎么了？”宋錦瑜轉(zhuǎn)頭看了過來：“又有哪道題不會解了？”

    閻回連忙轉(zhuǎn)過了頭去。

    他茫然得撓了撓頭，應該是自己的錯覺吧？

    他轉(zhuǎn)回來后，那道目光就消失了，閻回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又埋頭做起了練習題，然而沒過多久，熟悉的目光又出現(xiàn)了。

    閻回刷得轉(zhuǎn)頭看去，這一次他只看到了站在書柜前的宋錦瑜，背對著他，仰頭似乎是在找書。

    宋錦瑜又問：“碰到不會的題了？”

    “……”

    真的是自己的錯覺嗎？閻回有點茫然，這個房間里沒有別的鬼，老鬼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也找不到鬼可以問問宋錦瑜有沒有盯著自己看。

    他遲遲沒有回答，宋錦瑜將手中的書放回到書架里，朝他走了過來。他站在閻回的邊上，從后面伸手環(huán)繞住，將閻回圈在了自己的雙手之間，一時閻回腦子空白，只能聞到鼻尖屬于宋錦瑜的味道。

    宋錦瑜的手擦過他的臉，閻回的目光也控制不住地凝在了他的手上，跟著放到了習題集上。

    “這一題嗎？”

    “……”閻回遲緩地點了點頭。

    “只要把這個公式套入這里，然后加入這個公式，兩邊加一下，然后除以這個數(shù)……”

    宋錦瑜放低了聲音，輕的仿佛在說耳語。

    閻回只感覺他似乎是在自己的耳邊說話，輕飄飄地如同羽毛在搔癢，他想要去抓，又強忍住了這個沖動，聽著宋錦瑜說完時，耳朵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最后就可以得出這個答案。會了嗎？”

    “……”

    “閻回？”

    “?。　遍惢剡B忙回過了神來。他搬著凳子往旁邊挪了好幾步，才驚魂未定地道；“應該……會了？”

    “你今天看起來很奇怪，因為沒關(guān)窗，所以生病了？”宋錦瑜皺了一下眉頭，湊近他，額頭貼著額頭試探著溫度。

    閻回的眼睛微微睜大，一時間感覺所有的行動力都離開了他。

    他看著宋錦瑜近在咫尺的臉，即使是這么近的角度，看起來也好看的驚人，讓他的心跳開始不自覺地加速，眼中只剩下面前人微顫的睫毛，精致的眉眼，他小心翼翼的屏住了呼吸，感受著宋錦瑜呼吸之間吐出來的氣息拍在自己的臉上。

    直到宋錦瑜直起了身子，額頭接觸到了冰涼的空氣，他也沒有回過神來。

    “閻回？”

    ……

    完了。

    閻回捂住了自己忽然發(fā)燙的臉。

    變得不對勁的那個人，好像是他才對。

    第63章

    “你怎么了？”宋錦瑜擔心地看著他：“沒有生病，溫度也沒有增加，你的臉怎么忽然變得那么紅？”

    他想到了一個可能，但是想想他們小閻王遲鈍的反應，又很快打消了這個想法。

    “沒、沒什么！”閻回結(jié)結(jié)巴巴地應道，他推了宋錦瑜一把，胡亂地抓起桌上的筆，假裝的認真地寫起了作業(yè)，還沒寫幾筆，又抬起頭來沖著宋錦瑜兇巴巴地道：“你擋住光了！”

    “……”

    宋錦瑜無奈地后退了幾步，才看到他滿意地轉(zhuǎn)了回去。

    他退回到書架旁，抽出自己剛才放回去的那本書又看了起來，假借看書的工夫，他偷偷地從后面看著閻回，偶爾對方因為寫不出題而苦惱的樣子，只從背影看都覺得分外可愛?？赡苁撬囊暰€太過火熱，閻回馬上就轉(zhuǎn)過了頭來，靠著敏銳的觀察力，宋錦瑜的動作只快了一點，在閻回轉(zhuǎn)過來之前就立刻低下了頭去。等到閻回又轉(zhuǎn)回去時，他又換了一個位置，光明正大的偷看起來。

    最大的秘密都全盤托出，宋錦瑜感覺自己和閻回之間剩下的距離都可以忽略不計，無形之中親近了不少，這種親近之心讓他只想要走過去從后面將閻回抱住，自己的前胸貼著閻回的后背，就像是剛才那樣，手把手的教著小閻王做題。

    想到這樣的畫面，宋錦瑜就忍不住激動了一下，他收回了視線，強忍住表情的變化，嘩啦啦翻了好幾頁書，才總算是平復了心情。

    而另一邊，閻回也不好受。

    看上去像是在認真的寫作業(yè)，但是作業(yè)本上只有胡亂畫著的線條呢！

    他滿腦子就只剩下宋錦瑜剛才忽然接近的臉，不管是閉眼還是睜眼，都仿佛能看到宋錦瑜近在咫尺的臉，睫毛微顫，眉眼精致，漂亮的過分，讓他一回想起來，心跳就忍不住開始加速，然后再也慢不下來了。

    閻回深呼吸了好幾次，才總算是鎮(zhèn)定了下來。

    想自己晚上連睡都睡過了，宋錦瑜的身體他都抱了好幾次，昨天晚上也是蓋著同一床被子睡覺，說起接觸，也比單純的額頭貼額頭親密多了，可他之前怎么就沒感覺這么奇怪呢？！

    原本他們就是親密的朋友，現(xiàn)在交換了秘密之后，感覺更加親密了，閻回也說不上來，但是隱隱約約只覺得危險。

    ……可他為什么會心跳加速呢？

    閻回苦思冥想。

    這一想，就想到了晚上。

    早上氣沖沖地來找他的那只鬼又來了，這一次還帶了別的鬼，長得很好看，大概就是他口中那個搶了小花的人，不過這一次鬼的臉上滿是喜氣，一點憤怒都沒有。

    “小閻王，真是多虧了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