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有些納悶，不給他順背了？還坐前方他跟前？

    “我說，老頭兒，你該不會真的要給我耳提面命一番吧?！?/br>
    “你會聽嗎？”

    “出糟粕，撿精華咯?！痹瞥鹾茈S意的擺擺手，一晃三搖的卻還是老實的向一旁走去，只不過，將椅子往前一推，竟是坐在了景元桀身旁。

    “他是你未來孫女婿，一起受您教。”然后，云初一把拽過景元桀的胳膊笑嘻嘻道，你老想立威就立威唄，當(dāng)著太子面兒，我看你立得起來不。

    這下，夜老爺子倒是沒損云初了，然后，一雙老而彌堅的眸子卻很是認(rèn)真又滿含復(fù)雜的看著景元桀，“老頭兒雖然身處流芳郡，與京城相數(shù)千里，但是，京中之事多有聽說，看似平合，內(nèi)里，多少不是這般太平，太子此番陪著這丫頭……”

    “我愿意。”迎著夜老爺子那認(rèn)真而鄭重的眼神，景元桀點頭。

    “聽到?jīng)]，他愿意?！痹瞥跣睦锬莻€美滋滋啊，對著夜老爺子昂昂下巴，別提有多傲嬌，雖說，她心里，也知景元桀能夠瞞過那般多的耳目出京這多日不容易，再大的神，再強(qiáng)的手段，要游刃于八方，又是眼下這個時候，本身毒又隨時會發(fā)，肯定也會心有余而力不足吧，而且，之前所見南齊太子……不簡單，眼下還要廣納太子妃，這事……玄乎。

    這般想著，云初眼底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

    夜老爺子這時卻已經(jīng)收回眼神，往椅子后一靠，目光里突然就有了滄桑，微深的眼眶更是沉了沉，有些幽遠(yuǎn)，“丫頭……”夜老爺子說了兩個字，又是一頓，再開口時，語氣更重，“我早知道你會來的。”

    聞言，云初面色一肅，抬眸，須臾，開口，“我也想問，外公如何一幅早知我會到此的樣子。”

    “因為你娘?！币估蠣斪拥溃f話間，又看向一旁的景元桀，“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是年紀(jì)大了，有些事情便越發(fā)清晰起來，當(dāng)年，云初娘之死有異的消息，是太子你派人悄然傳來的吧?！?/br>
    聞言，云初豁然看向一旁的景元桀，當(dāng)年，她娘的死確實是有異，她也從香姨娘口中知道了，而景元桀也知道？還給外公傳了消息……景元桀比她大幾歲而已，那時也不過是五歲的光景，那時……

    景元桀此時聞言，面色不變，卻是對著夜老爺輕微點頭，“外公明智?！?/br>
    外……外公。

    云初目光閃了閃，面色突然有些紅，看著景元桀，聲音輕了輕，“你這么自來熟，好嗎？”

    “好，好，當(dāng)然好?！本霸钸€沒答話，夜老爺子倒是滿臉喜色的拍著腿連連點頭。

    “不過，當(dāng)年，我到底年歲小，也是無意中撞知，具體真實原因，無從得知。”景元桀這時又道，一貫惜字如金的人，似乎自從進(jìn)了夜府，進(jìn)了這個院子，這座屋子，就好似有了生機(jī)。

    云初看著景元桀，這一瞬，心中似溫泉汩動，思緒變化，卻說不上來是是什么感受。

    夜老爺子這時也點點頭，黑亮的眼底有光動了動，卻是沒說話了。

    “此中還有事要處理，先不打擾夜老爺和云初細(xì)談?！表汈?，景元桀當(dāng)先開口，起身間，還親柔的摸了摸云初的頭。

    云初眼看著景元桀起身，不知怎么的，感覺心里突然空了些什么，不過，也沒阻止。

    門一開又一合，屋內(nèi)沒了景元桀，似乎都少了一絲光亮似的。

    “那方才，外公你說，因為我娘？”須臾，云初看向夜老爺，她沒忘記此行來的目的。

    夜老爺聞言，這才收起笑意，看著云初，老眸里光束閃動，“我雖然不知道你娘當(dāng)年為何會來那樣一封信，讓我們不要管你，不要與京中往來，但是你娘卻提到過，你有一日一定會來的。”

    云初一怔，“我娘這么神？”

    夜老爺子搖搖頭，“我也覺得奇怪，其實，華裳性子溫婉，那次來信，言中之態(tài)，還真是與以往大相徑庭，但是，絕對是她，錯不了。”

    云初點頭，華裳是她娘的閨名，她知道，而且，夜老爺子顯然很是疼她娘，做為一個真心疼女兒的好父親，他說錯不了，那就是錯不了。

    “不過，我娘那么好，嫁給我那花心的爹真是可惜了?！痹瞥跬蝗挥行┻z憾。

    聞言，夜老爺子面色一慟，“早知道你娘會這樣，當(dāng)年，作死也要攔著她欲嫁的心?！?/br>
    “什么，當(dāng)年，是我娘非要嫁給我爹的？”云初疑惑的看著夜老爺子。

    夜老爺子看著云初，點頭。

    “我娘當(dāng)年一定是眼瞎?！痹瞥醣獗庾?，話剛落，頭上便挨了夜老爺子一個暴栗，“臭丫頭，那是你爹，不準(zhǔn)沒大沒小。”

    “本來就是一個花心大蘿卜，女人一個又一個?！痹瞥趺^，白眼翻轉(zhuǎn)，她都沒說，如果不是她有點本事，現(xiàn)在估計早就死在哪個湖角旮旯都不知，還能來看老人家你。

    聞言，夜老爺子本來欲以再砸向云初的拳頭抬在空氣中又收回，胡子抖了抖，“你這個臭丫頭，說了這般多，就這句說得最對，你爹就是一個花心大蘿卜。”

    “就是，外公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說這話是你說的?！痹瞥蹩┛┮恍?，完了又道，“不過，外公，我娘這般神，你之前就沒覺著哪里有些奇怪，出嫁前，出嫁后？出嫁后還是有往來的吧。”

    “說起來，你娘在臨近成親前，倒是失蹤過一段時間。”

    “失蹤？”云初面色微微一變，“那，會不會，我……”

    “不可能，別想有的沒的。”夜老爺一句話，云初的小眼神立巴奄塌了，她可是她娘在嫁給她爹好幾個月后才生了云楚，再生了她，時間完全對不上，再說了，從根里深處，她和云楚長得還是很像云王爺?shù)?，所以…?/br>
    不過，作為一個溫婉的大家閨秀，無緣無故失蹤兩個月。

    “那我娘當(dāng)時是自己回來的，還是外公你們找到了？”

    夜老爺子搖頭。

    “搖頭是什么意思？”云初怎么突然覺得好玄幻，她那個娘，性子那么軟，還死了，怎么突然就有些神秘起來。

    “總之就是，有一日早晨，大家醒來之后，你娘就出現(xiàn)在了府里，而且，關(guān)于這兩月間的事情，她只是說，好像做了個夢似的，其他一概不知當(dāng)時又婚期將近，只要你娘安好，大夫也來看過，只要你娘安好，我們也就放下了心，府里人也嘴緊，我們也一直瞞得極好，?！?/br>
    云初點點頭，看著夜老爺子似乎有些疲累了，想了想，這才起身，“我看你身體虛得慌，趕緊休息吧?！?/br>
    “丫頭?！痹瞥跄_步剛動，夜老爺子又出聲喚。

    云初腳步頓住，回頭看著夜老爺。

    “丫頭，太子不是普通人，京中之事，我多少也知道，他能陪你一路前來，你可知道承受了多少危機(jī)與風(fēng)險。”

    云初見外公這難得的認(rèn)真神色，也收起了嬉鬧之色，“我知道，所以……”云初想了想，這才抬起手，露出手腕上的手鐲，“所以，外公見過這個嗎？”

    夜老爺子看著云初手腕上那翠綠通透的鐲子，面色一怔。

    云初卻是一喜，“外公你見過?！?/br>
    “我沒見過?！币估蠣斪訁s道。

    靠，云初小臉一暗，“臭老頭兒，你逗我呢?！?/br>
    “不過，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夜老爺不怒，卻是想起來什么般的，拉著云初便向門口走去。

    “哎，老頭，你不用休息嗎？”再疑惑，再想知道答案，可是云初還是多少關(guān)心外公的身體的，之前舅母可是才說過，他身體已經(jīng)遠(yuǎn)不如從前了，這萬一再折著碰著。

    不過……

    “我身體好著呢?！币估蠣斪拥?。

    云初撇撇嘴，喝醉酒的人還不說自己喝醉了呢。不過，想歸想，見外公堅持，云初也沒再阻攔。

    甫一走出房門，便見夜夫人帶著下人在外面等候著，不過，景元桀不在。

    這廝去哪兒了？云初四處望望。

    “父親……”夜夫人看著夜老爺，剛要開口，便被夜老爺子抬手打斷，“我?guī)г蒲绢^去她娘以前所住的院子里看看?！?/br>
    “父親你身體不好，那……”夜夫人看向云初，“你多看著些?！?/br>
    聞言，云初這才收回眼神，一拍胸口，“舅母你放心，有我在，他保證再活五百年?！?/br>
    “活五百年那是妖怪。”走在前面的夜老爺子卻道。

    云初扁嘴，“妖怪還能成仙呢?！?/br>
    “成仙也被你氣死。”

    “我看你活得挺好。”

    看著一老一少相互斗著嘴走遠(yuǎn)，夜夫人面上由始至終都帶著極其愉悅的笑意。

    “夫人，奴婢都好久沒聽到老太爺說這般多話了?！币慌匝诀叩?，“而且，心情很好?！?/br>
    夜夫人點點頭，“是啊，不過，此中夜府來客的消息一定不能泄露出去?！?/br>
    “夫人放心。”

    ……

    云初一直跟著夜老爺子走到一處很僻靜的院子。

    院落整齊有致，繁花似錦。

    “這里……有人住？”云初納悶，因為，這院子收整得太好了。

    整齊有致不說，走進(jìn)主屋，一切都是窗明幾凈，纖塵不雜，更無一絲久無人住的異味。

    夜老爺這時卻沒回答云初，而是走在前面，聲音有些沉，“你娘死后，你舅舅一直把這里保留著。”

    “哦?！痹瞥觞c頭，這個時候，除了點頭，她還能說什么，她可不想讓面前這個老頭兒一會動起真來真哭鼻子。

    而這個時候，夜老爺子已經(jīng)向一旁那深紅色的梳妝臺走去，畢竟是年紀(jì)大了，拉著云初走了這般久，到底有些吃力，此時，輕喘了口氣，再轉(zhuǎn)身時，已經(jīng)將一個紅色的小匣子遞給了云初。

    “不會是我娘留給我的什么傳家寶之類的玩意兒吧?！?/br>
    “傳家寶輪不到你，還有你表哥呢?！币估蠣斪拥梢谎墼瞥?，一點不給面兒。

    云初哼了哼，一把拿過匣子，“就你最實在，哄哄孫女我怎么了?！闭f歸說，卻是已經(jīng)打開了匣子。

    匣子里躺著一張年代有些久卻保存極好的宣紙，上面密密麻麻寫著數(shù)十個字，看字跡與風(fēng)化的程度，至少有十多年了。

    “丹參，蘇木，連翹，鉤藤……”云初只念了幾個字，便不再念了，抬頭看向夜老爺子?！斑@是……藥方？”

    夜老爺子搖頭，“是，好像又不是，你娘死后，我曾找大夫看過，說這些是藥材名，其中有幾味雖難尋，但是也不是拿不到?！?/br>
    云初眸光閃了閃，“所以……”

    “很巧的是這張藥方所有的藥材都沒問題，恰恰是這幾昧珍貴的藥材，那大夫說，如果這里面沒有這幾味藥材，就是一道很講究的養(yǎng)身滋補(bǔ)藥方，但是，卻添加了這幾味藥材?！?/br>
    “這幾味藥有什么特別？”云初盯著藥方，很是疑惑，“或者說，這藥方從何而來，為何能得外公你重視?！?/br>
    夜老爺子聞言，滿含贊賞的看著云初，微深的眼眶里，眸光黑亮，這才道，“這個藥方，一開始我沒在意，但是，在你娘死后，太子派人傳來說你娘可能是中毒而死，我因為想念華裳，便來了這屋，偶然便看到這一個藥方，華裳不懂醫(yī)術(shù)，也不喜這些，我當(dāng)時一好奇，但讓你舅舅去查了……”

    云初看著夜老爺子那越加凝重的表情，心頭，也突然沉了沉，“這藥方……”

    “這藥方里這幾味特珠的藥引，很可能，就是能解你母親當(dāng)年之毒的?！?/br>
    什么？

    縱然如云初此時也不禁怔住，她記得，之前香姨娘說過，她娘當(dāng)年中毒的癥狀和她目前的毒十分相似，而翁老也說，能解香姨娘之毒的只有位于疆域那三不管地帶的死人谷內(nèi)的死人草，可是，這藥方……

    “這幾味藥，我曾讓人尋來熬制過。”這時，夜老爺子卻又道，“其效用，竟然和死人谷的死人草一模一樣?！?/br>
    云初一驚，“老頭兒，你知道死人草？”

    夜老爺?shù)梢谎墼瞥?，“知道有什么奇怪，?dāng)年就知道了。”

    哦，也對，當(dāng)年太子給他傳了信嘛，不過……

    云初看著夜老爺，“這事，太子不知道吧。”

    夜老爺搖頭，“我之前也是猜測，方才才敢肯定，當(dāng)年是太子傳信，所以，自然沒把這消息外露，也讓你舅舅不要外泄，而且，你娘都已經(jīng)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