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他強(qiáng)忍著不將火熱的視線投向趙毅身后的女眷那里。只要一想到他的阿禾如今只距離他不及五丈,他便激動得難以自持,只好強(qiáng)自忍耐著與“未來老丈人”寒暄著。 事實(shí)上,他只敢在方才遠(yuǎn)遠(yuǎn)地瞥過她一眼,深怕自己看她久了就做出失態(tài)之舉。 來日方長……今日他可不是要讓趙家所有人看著他手足無措才來的! 韶亓簫暗暗呼出一口濁氣,口中笑道:“今日是我無狀,這便告辭。來日,我再上門與伯爺賠罪?!?/br> 趙毅自是不會糊涂到讓堂堂皇子向他賠罪,連連推了,又留他用飯。韶亓簫卻道自己與八弟韶亓荿有約,再不去怕是要晚了。 趙毅內(nèi)心其實(shí)也不想多個外人打擾自己一家人歡聚一堂的,因而多番禮讓之后,便親自送著這位炙手可熱的七殿下出了伯府。 韶亓簫緊張得兩側(cè)的雙手手心濡濕,想要再回身看她一眼,卻因不想給身旁的趙毅留下不好的印象而苦苦忍耐著。 待得趙毅回身,已往前跨出大門幾步的韶亓簫終是忍不住轉(zhuǎn)身,視線直直穿過諾大的府門,他看到了日思夜想三年的女孩兒。 從他的角度,他只能看到她的后腦勺,發(fā)上可愛的小飾品襯得她烏發(fā)光澤,瑩潤的耳垂在陽光下晶瑩剔透得透明。 韶亓簫看得失了神,直到一雙帶著詫異的晶亮漆黑的眼眸闖進(jìn)他的視線。 身旁的貼身內(nèi)侍康平使勁兒拉了拉他衣角,韶亓簫才回過神來——原來他心愛的女孩兒已經(jīng)轉(zhuǎn)過頭來,隔著叢叢的人群,與他兩兩相望。 第9章 接風(fēng) 趙敏禾雖不在京中長大,卻仍是按照當(dāng)世名門貴女的教養(yǎng)方式養(yǎng)大的。如今世家衰落,譜系之學(xué)不再像前朝那般要求背得滾瓜爛熟,但也不能全然無知。 尤其父親趙毅乃是承元帝信任的勛貴大臣,又是四品武官,在京中也是炙手可熱的人物。世家、勛貴、清流,趙敏禾對這些京中的格局了解得七七八八,尤其其中在朝上的顯赫之家更是爛熟于心。 歸京之前,吳氏就為她詳細(xì)講述過需要她在京中注意的人和家族,其中自家親戚當(dāng)然是重中之重,這其中也包括拐了彎的親戚。 因而之前楊氏指著大興宮方向說出六哥哥的表弟時,她就明白了這有著貴重身份的少年是哪個皇子。 只是……他此刻這樣深幽的目光,是為哪般? 趙敏禾忍著心里的違和感,想到對方的身份,面上只端出一個連最嚴(yán)苛的教養(yǎng)嬤嬤也挑不出錯來的端莊微笑,微微一個點(diǎn)頭,算是打過招呼,便在撥云的輕聲提醒下,跟上母親三嬸一起走了。 韶亓簫凝視著她的身影步履從容地轉(zhuǎn)過影壁后消失不見,這才在康平又一次拉扯他時醒過神來,見忠勇伯府前看門的家丁怕是看他遲遲未離開正打算上前的動作,他才強(qiáng)壓下心底的渴望,抬步行到侍衛(wèi)牽來的馬前,翻身上馬走了。 ———————— 忠勇伯府中,老侯爺趙祈和老夫人金氏住的是位于伯府正房的安鶴堂,此刻倆老正著急地引頸而望。 從婆子進(jìn)來稟告伯爺一行人已到了大門口,已過去一炷香了,金氏急得快自己出去接人去了,還是老侯爺將她安撫下,老夫人才未作出失禮之舉。 “來了來了,伯爺和三爺、還有大姑娘他們都來了!”在安鶴堂外等著的采露快步進(jìn)了正廳,朝金氏恭敬道。采露是金氏的大丫鬟,與另三個大丫鬟采珠、采蕓、采蘋一起伺候金氏已七八年了,自是明白金氏的心思,故而之前看金氏按捺不住,采露便自告奮勇到屋外守著,一見到眾人遠(yuǎn)遠(yuǎn)地過來了,便進(jìn)來稟告。 “好!好!”金氏連聲道好。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功夫,一行人已魚貫進(jìn)了正廳。 不等倆老起身,趙毅帶著妻女直直跪在廳上,眼中含淚道:“兒子不孝,多年來未能盡孝,今日回家,向老父老母賠罪了?!?/br> 話未及完,便已躬身磕起頭來。 倆老趕緊上前攙扶起夫妻二人來,老侯爺趙祈攙著兒子,金氏攙上兒媳,楊氏又趕緊上前扶起趙敏禾。 趙祈是男子,向來自詡錚錚鐵骨還強(qiáng)自忍著,金氏望著兒子眼角多出來的紋路,已是老淚縱橫。 趙毅多番勸解無果,無奈之下趕緊給女兒使眼色,示意“快上”! 趙敏禾待見到三年未見的祖父祖母,也是十分激動,卻也知道老人家年紀(jì)大了,不宜大喜大悲,便立刻上前扶住金氏,撒嬌道:“祖母,我都站這兒好久了,您都沒見著我?!?/br> 金氏被親親孫女這一打岔,心思自是立刻被轉(zhuǎn)了去,下意識地就在孫女的攙扶下坐回主坐上頭。 采珠不著痕跡地上前為金氏凈面,濕熱的帕子覆上,金氏的情緒也平復(fù)了一些,坐著聽孫女的嬌嗔:“祖母,您看我是不是比三年前高了許多?!?/br> 她在金氏面前轉(zhuǎn)過兩圈,給金氏看看她如今的身量。又道:“這幾年我長得很快哩。原本的衣裳今年做的時候留些尺寸出來,明年還能接著穿??蛇@兩年就不成了。而且我越長越高,母親也越來越擔(dān)心,怕以后我找不著跟我搭得上的夫君哩。” 吳氏聽她開頭幾句還正常的很,聽得最后一句,又忍不住頭疼了。女兒十三歲了,也該開始議親了,可誰家這般大的姑娘會這么大喇喇地說出“找不著夫君”這樣的話? 金氏還未開口,就見得趙祈一瞪眼,質(zhì)問道:“你們夫妻竟讓我的寶貝乖孫女兒穿前一年的舊衣裳?!” 兒媳婦兒不好責(zé)罵,趙祈就把炮火對準(zhǔn)了大兒子:“怎么著?你的俸祿都花到哪兒去了?” 趙敏禾一下也傻了眼,見祖父似乎還沒完,趕緊上前解釋道:“祖父,那是宿州錦緞制成的衣裳,流光溢彩得很,又價值千金。孫女兒哪里舍得只穿一年就壓箱底了。咱們趙家雖正興旺,也不是可以這般揮霍的?!?/br> 見趙祈還要再開口,趙敏禾一步上去勾住祖父的手臂,道:“我知祖父祖母疼我,可我也該惜福才是,我一個小孩子家家的,哪里就需要用金山銀山堆著?況且,退一步說,新衣雖好,可舊衣穿起來更舒適呀?!?/br> 趙敏禾撒嬌打諢,終是把這一波掰扯過去了。 一家子歡歡喜喜說了一會兒話,時間也到正午了,眾人移步到府中正堂。婆子丫鬟們早已快手快腳,將正堂收拾出來。 時下流行分案而食,圍成一桌的倒是也有,但多是私下家人之間的做法,正式的會客、隆重的宴席等場合都是采用分案。 雖是如此,但今日是家宴,忠勇伯府中幾房向來和睦,自是不會這么客套,只分了男女桌而已。 男人們在另一桌上說朝上的事,女眷們也說著自己的話題。 吳氏見著趙攸源的妻子小金氏未上桌,特意問了起來。 她進(jìn)京前看過京城來信,早知小金氏這一胎不大好,因而方才一直沒看到她也不訝異,更加不會怪罪。只是到了午時都無法上桌吃飯的話,這般嚴(yán)重的程度才驚到了她。 另一桌上的趙攸源聽到后起身,歉意而黯然道:“她這胎懷象不好,自上月見了紅,便一直臥床休養(yǎng),一點(diǎn)兒不敢起身。還請大伯父大伯母恕罪。” 趙毅點(diǎn)頭,安撫道:“你們做得對,子嗣為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