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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孤王寡女在線閱讀 - 第405節(jié)

第405節(jié)

    阿依古笑著說完,擊西回頭一看,果然聽到屋子里面有了動靜了。想了想,她覺得長公主人還不錯,也不能太過冷落了人家,就哦一聲,點(diǎn)點(diǎn)頭,小跑幾步,走到蕭乾的房門口,“咚咚”敲門。

    “爺,長公主殿下求見。等老半天了,您見是不見呀?”

    她根本不知道長公主在北勐的地位,但也是這份質(zhì)樸得近乎傻氣的懵懂,總讓擊西逢兇化吉。一刻鐘后,當(dāng)阿依古長公主在縉樂院的正堂見到已然穿戴整齊的蕭乾時,第一句話便是問他。

    “你那個小侍衛(wèi),從哪里弄來的?”

    蕭乾猜到擊西又惹禍了,卻也是不動聲色。

    “回母親話,他是南榮人,在陰山的時候便跟我的?!?/br>
    “哦?”阿依古依乎有些意外,挑了挑眉,“北勐話說得很好?!?/br>
    “是的?!笔捛灰詾橐?,面色很平淡,“跟在我身邊的人,都必須學(xué)的?!?/br>
    對他這樣不忘本的做法,阿依古似乎很滿意。

    輕嗯一聲,她回頭看一眼站在門外的擊西,眉日間又添了一絲笑,卻不再說此事,也沒有在蕭乾面前表現(xiàn)出對擊西的興趣,只屏退了左右,然后斂緊神色。

    “我昨夜與大汗談過了?!?/br>
    蕭乾不意外,但臉上還是故意帶出一絲緊張。

    “大汗可有同意?”

    “看你急得?!卑⒁拦培了谎?,抬手就著茶盞輕輕喝了一口茶水,眉心又?jǐn)Q緊起來。沉吟,思考,然后重重一嘆。眼看蕭乾似乎比先前更緊張了,方又展眉,像故意吊他胃口似的,徐徐開口。

    “你的事,阿娘哪敢不上心?但大汗的說法,阿娘以為,甚好?!?/br>
    這一回,蕭乾不問蒙合究竟怎么說的了。

    他只是用情緒裝點(diǎn)著表情,一瞬不瞬地看著阿依古。

    但凡母親,大抵都是喜歡兒子那么全神貫注地看著自己的吧?

    這樣看著多么的馴服。

    阿依古的臉色,又好看了幾分,那一張今日特地打扮過的面孔上,溢滿了慈母的笑意。

    “蘇赫啊,大汗這次給我交了底,他是有心要用你了?!?/br>
    要用他,這個事不用阿依古說,蕭乾便已知道。

    若不然漠南事務(wù),是讓他白領(lǐng)的么?

    他先前做的功課,當(dāng)然也不是白做的,要的便是這樣的效果。

    阿依古還在說:“你可能不知道,從先皇帝還在時,北勐就有意南下,但那時北勐時局混亂,內(nèi)政不穩(wěn),這仗也就不敢打起來,我們北勐與南榮也保持著盟友的關(guān)系。但先皇帝故去了,新汗是個有野心抱負(fù)之人,他派兀烈西征,但南面也不想放過,之前叫你領(lǐng)漠南事務(wù),便是有意給你機(jī)會?!?/br>
    說到這里,她眸底掠過一抹暗光。

    蒙合并非良善之人,阿依古在北勐日久,豈會不知情?她瞄了蘇赫一眼,似是有心想要提點(diǎn)兒子一下,但話到嘴邊,突然又咽下了。

    想蘇赫初來乍到,這些心機(jī)城府,讓他自己去領(lǐng)誤為好。若凡事都由母親點(diǎn)明,他日,她不在身邊,他又如何自處?再且,她這個大兒子看著桀驁少言,比起小兒子烏日根來,心思不知深了多少。

    ……甚至還顯得有些涼薄。

    哪怕他未表現(xiàn)出來,但依阿依古的精明,又哪能完全糊弄得了?

    他對她的感情,遠(yuǎn)遠(yuǎn)不如對墨九。

    這讓阿依古心里有些酸,又更多的內(nèi)疚。

    若非從小失了母親的疼愛,他又豈會變成這般薄情之人?

    一個從小離開親人生活的孩子,想必早已歷經(jīng)世辛。她想,關(guān)于蒙合的事情,他應(yīng)當(dāng)不會需要她過多的點(diǎn)撥了。若蘇赫連這些都看不明白,她又如何能放心讓他來日領(lǐng)兵去闖?

    復(fù)雜的心緒,讓她看向蕭乾的目光,明暗參半,難以窺透。

    蕭乾回視她,視線淡淡,似乎未曾察覺她情緒的波動。

    “母親,大汗昨日在宴上,不是說要比試選將?”

    阿依古失笑,“傻孩子,那不過是做給大家看的。當(dāng)然,也并非全然是。有了比試,這就更能看清你的本事了,畢竟……全是那順一面之詞,大汗也未必全信。大汗肯用你,卻也不愿用一個庸才?!?/br>
    蕭乾唇角隱笑。

    “母親說的是。”

    “唉!”阿依古欣慰地嘆一口氣,“幸而那順沒有辜負(fù)我所托,這些年把你教養(yǎng)得不錯。阿娘對那順有信心,對你,也很有信心……既是大汗有意栽培,我兒不要負(fù)此恩德才是。”

    蕭乾微微闔眼。

    他并不知道阿依古對蒙合到底是互相利用的關(guān)系多,還是確實(shí)一心想要鋪?zhàn)粲谒螄?,只得點(diǎn)頭稱是。

    然后。

    看阿依古絕口不提他和墨九的事,不免又蹙緊眉頭。

    “母親,那大汗對我的婚事……”

    “唉!”

    阿依古又是重重一嘆。

    “我兒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刹恢龑δ恪欠裢牧?。”

    蕭乾也不答,不辯。在這種情況下,說多了反而容易引起阿依古對墨九的逆反之心。他越覺得墨九好,她只會越覺得墨九不好。

    于是,他沉默。

    在沉默中,暗帶堅(jiān)持。

    果然——

    凝滯片刻,阿依古終于緩了語氣。

    “我兒就安心吧,大汗已然承了口?!?/br>
    蕭乾早知蒙合不可能會拒絕,但面上卻故意帶了一絲驚喜。甚至激動地站起身,慎重地向阿依古施禮。

    “兒子謝謝母親?!?/br>
    “別急著謝我?!卑⒁拦虐戳税词中?,示意他坐下,面孔上露出一絲郁氣,像有什么話想說,又不好出口,擰眉思考了半晌,復(fù)又道:“大汗說了,如今北勐初定,一切事務(wù)尚未理出頭緒,如今說婚事,有點(diǎn)本末倒置,不如等比試選將的結(jié)果出來,一來可為你任命餞行,二來再辦你的喜事,那便是雙喜臨門,也免了旁人的口舌?!?/br>
    停頓,她語氣又沾了點(diǎn)不高興。

    “畢竟那墨九的聲譽(yù)不好,我兒總得給阿娘一些時間,緩上一緩,也安撫一下流言,等事情過去,再做計(jì)較。”

    這么一說,好像很有道理。

    不是不愿意,是時機(jī)不到。

    蕭乾原本的考慮,也不過是這樣。

    要的只是事先通知蒙合和阿依古,免得今后讓彼此為難罷了。所以,他猶豫地擰下眉頭,便應(yīng)了。

    “如此也好?!?/br>
    母子兩人正在寒暄,阿依古抬眼時,突見內(nèi)殿的簾子動了一下,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輕輕一咳,又瞄向蕭乾。

    “我兒在陰山習(xí)慣了我行我素的自在日子,阿娘都懂得。但如今不同了。到了哈拉和林,還得多注意自身言行。你與那墨九到底還未成婚,還是不要住在一起為好。還有,像今日這般,日上三竿還不起身,這話要是傳出去,影響多不好?大汗如何用你?”

    未成婚就不能住在一起。

    其實(shí)蕭乾的內(nèi)心,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

    但或許是和墨九在一起的時間太長,有一些觀念,慢慢地就受了她的同化,甚至于有一點(diǎn)超前,包括這個“喜歡就是要睡在一起”的觀念,他從一開始的堅(jiān)決反對,但后來的慢慢接受,再到現(xiàn)在,就算墨九要離開,他也舍不得讓她離開……

    死過一次的人了。

    又歷經(jīng)了太多的兇險。

    他和墨九現(xiàn)在都有這樣的觀點(diǎn)。

    如今的他們,就好像在懸崖邊上走鋼絲,眨眼間,就有可能跌入深不見底的深淵,誰也不知道生命結(jié)束的時間,會不會比明天的太陽來的更晚……

    如果今天就已經(jīng)是生命的最后一天了,卻沒有與心愛的人在一起,那便是死了,也會覺得遺憾。

    既然大家都還活著,那么就是要在一起,別人的口舌,別人的想法,于他們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彼此覺得開心,每天能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心愛的人在身邊,與心愛的人一起,伴著晨鐘暮鼓,過上一天,又一天,慢慢走向長長久久的一生,那才是真正的為自己活過一次。

    這些都是墨九在潛移默化中灌輸給他的。

    不知從何時起,他亦不再計(jì)較別人的想法了。

    能讓他滿心滿意緊張的人,只有一個墨九。

    心里這般想,但對著阿依古,他又如何說得出口?

    微微垂一下眸子,他亦抬起茶盞,掩飾好內(nèi)心的浮動,方才回復(fù)。

    “兒知曉了,全聽母親大人教誨?!?/br>
    “唉!”阿依古慢慢地站起身,又往那個布簾看了一眼,“我看你的心思都不在這里了,阿娘也就不擾你了,好自為之吧?!闭f罷她便要走,可剛一抬步,像突然想到什么,又將視線調(diào)回來,望向蕭乾未戴面具的臉,目光里露出狠狠的疼惜。

    “還有兩個事要告之你。”

    “母親請講?!笔捛瑧B(tài)度很恭敬。

    “納木罕昨日說的事,你可還放在心上?他一會可能要帶了陸機(jī)過來為你看診。那陸機(jī)老人,我兒想必也知,有名有望的神醫(yī),醫(yī)術(shù)了得,你切記,要聽他的?!?/br>
    說到納木罕的時候,蕭乾明顯發(fā)現(xiàn)她眉間的輕郁。

    但一閃而過,幾乎捕捉不到,轉(zhuǎn)瞬間便消失了。

    她又道:“另一件事,我兒也得有個心理準(zhǔn)備。大汗昨日和我提了一下,從先皇帝重病開始,宗親們已久不行獵了。大汗想近日組織宗親臣工圍獵,這兩日就要擬名單,可能會有你。”

    狩獵是北勐人世代的習(xí)俗,除了可做軍事訓(xùn)練的一種補(bǔ)充方式外,也可用狩獵來緩解家禽的消耗與不足。民間狩獵人,秋末初冬很多。至于皇族宗親,也幾乎每年都會有一兩次較大規(guī)模的行獵,一般也在秋末到初冬之間,到了春季動物的繁殖季節(jié),便不會再行獵了。

    行獵,是一件大事。

    當(dāng)然,蒙合安排這場圍獵,自然有更多的考量……

    除了緩和宗親間的緊張氣氛,恐怕還會有別的政治圖謀。

    蕭乾蹙眉考慮片刻,拱手送阿依古出門。

    門口,擊西趕緊迎上來,把半掩的門完全拉開。

    阿依古側(cè)眸,又深深看她一眼,猶自離去。

    等她走遠(yuǎn),擊西拍了拍胸口,沖蕭乾吐個舌頭,就又尾隨他進(jìn)入正堂。

    “爺,先頭可嚇?biāo)牢伊?!幸好你母親待人好,沒有什么公主的威風(fēng),要不然擊西就要被降罪了…”

    不待她說完,正堂的隔簾“撲”地一下就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