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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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在面前,吶喊聲也一刻不停地破空傳來。此時,珒兵還在死守,南榮兵也在勇往直前的進(jìn)攻。城樓下面,一具具裹著鮮血的尸體,被踩得七零八碎的旌旗,丟掉的刀乾弓弩,還有一輛輛破損的戰(zhàn)車,都在訴說著戰(zhàn)爭的殘酷。 “報——” 一個臉上被濺了鮮血的將軍沖過來,抹一把臉對完顏修道:“王爺!我們快要守不住了!你趕緊帶兄弟們撤!” “混賬!”完顏修身邊的阿息保低喝一聲,“勝負(fù)未分,王爺如何能撤?” “可是大將軍……” “可是什么?一群飯桶。若非你們無能,蕭乾大軍如何能長驅(qū)直入,不過兩日便打到金州城?爾等草包也就罷了,竟攛掇王爺敗撤而逃……” 在完顏修的征戰(zhàn)史上,不戰(zhàn)而逃的事兒,一次都沒有。這一次固守金州,若無龕谷與定遠(yuǎn)的事情,其實他也不會敗得這么快。但阿息保不愿承認(rèn),完顏修自己心里卻很清楚,金州遲早要落入蕭乾的手上。再繼續(xù)耗下去,珒兵的傷亡更大,到時候,損兵折將,后面的戰(zhàn)事會更加艱難。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是一個理性的人。 微微抬手阻止了阿息保的訓(xùn)示,完顏修緊緊抿唇,看著城樓下萬人敵爆炸之后的滾滾濃煙,聲音平靜而嚴(yán)肅,“傳令下去,后撤江對岸,炸掉浮橋!” 金州城就在漢水邊上,驟時,他們與南榮隔江對峙,便有大把的時間整肅軍隊,重新鼓舞士氣,等待后方增援。而且隔了一道大江天險,就算南榮有威力極大的火器、有強(qiáng)力弓弩也是枉然。不管南榮兵要乘船過江,還是搭建浮橋,他都可以掌握主動權(quán),攻其不備。 “是!” 阿息保應(yīng)喏著,吩咐完幾個將校,回頭見完顏修怔怔立在風(fēng)口上眺望,不由也跟著上前望了一眼。 人群之中,立在蕭乾身邊的墨九,小小的個子,獨自騎了一匹棗紅馬。距離太遠(yuǎn),他們看不清她的面容,不過,大概是太過熟悉她的表情,似乎可以感覺得到她輕蔑的笑,還有那一種懶洋洋的不屑…… 想到那一日的大婚,完顏修眸色更深。 久久,他不挪眸,也沒有動作。 阿息保觀之,小聲道:“王爺,我們該走了!” 城樓下的喊殺聲,把完顏修的聲音襯得很低,阿息保與他隔得那么近,也沒有聽清他說了什么,只隱隱聽到一句“早知今日,便不該……” 他不敢問完顏修到底在后悔什么,卻猜到與墨九有關(guān),不由也嘆道:“早有傳聞?wù)f墨家鉅子懂機(jī)關(guān)、善巧術(shù),是個厲害的主兒。卻不想竟如此了得,短短幾日,竟讓南榮兵如虎添翼——唉,若那日大婚成了,她便是我珒國王妃了,那得多好?!?/br> 這人也真是異想天開。 墨九是一個會束縛于婚儀的人嗎? 輕“呵”一聲,完顏修瞥他一眼,不再流連城樓下的那一點“美景”,匆匆下得臺階,翻身上馬,一聲“駕”,帶著冷意的聲音里,便有了那么一絲篤定,或者說固執(zhí)。 “她早晚是我的。” 金州城主力一撤走,“固若金湯”便成了一場笑話。 完顏修離開不過半炷香左右,南榮兵就撞開了城門。喊打喊殺著螞蟻一般密密麻麻地涌入城內(nèi)。城中百姓是不可能幫助珒?nèi)说?,他們早早就閉戶不出,金州城內(nèi)的街道上,除了留下死守的珒兵之外,一片空曠,如同一座死城。 南榮兵速度很快,踩過珒兵留下的尸體,撲向了完顏修撤離的方向。 可完顏修又豈是簡單人物?一路有珒兵埋伏,小股圍追堵截,等他們趕到漢水邊上時,除了滔滔的江水,哪里還有完顏修的人? “奶奶的,竟讓那廝跑了!” 金州城里的廝殺聲,一直未停,南榮大軍清理完珒兵留下的軍事設(shè)置,在長街短巷里,貼出告示安民。一直折騰到入夜之時,金州城方才恢復(fù)了平靜。 如此,一場鮮血染就的戰(zhàn)事結(jié)束了。 金州大捷,蕭乾贏了一個漂亮的開門紅。捷報一路往臨安而去,金州城里的百姓也有人出來鳴鞭炮慶賀,熱情地招呼著遠(yuǎn)到而來的南榮兵,看上去親如一家。 上上下下一陣歡聲笑語,可蕭乾的眉頭都沒有舒展。 勝了,沒有錯! 但此勝并非明勝。他很清楚與先前下毒有關(guān)。 而且,就算他們暫時占領(lǐng)了金州,完顏修棄城離去時,損傷卻不大,主力還保持著戰(zhàn)斗力,隔了一條江,如今再要進(jìn)攻,下一場戰(zhàn)役,將會更為艱難! 江水嗚咽,天地混沌。 風(fēng)拂不開濃重的血腥味兒,凄厲的慘叫聲猶然在耳。 站在可以眺望漢江之水的山坡上,蕭乾一襲披風(fēng)獵獵而飛,“阿九……” “嗯?”墨九就站在他的身側(cè),歪頭凝視一下他凝重的臉,“怎么回事兒,打了勝仗六郎還不高興了?” 看著流動的江水,蕭乾眸子微瞇:“勝之不武??!” “管他武不武?勝者王,敗者寇,別迂腐了啊,蕭六郎,小心我鄙視你!”墨九笑吟吟說著,就去拉蕭乾的胳膊,乖巧的哄他道:“走啦,連續(xù)兩日作戰(zhàn),你都沒好生睡覺,趁著這會子完顏修喝西北風(fēng)去了,你也當(dāng)回去補(bǔ)眠。待養(yǎng)足精神,再圖來日?!?/br> “好?!笔捛瑢λ?,向來溫言細(xì)語。話雖不多,卻很少不從,只要墨九不過分,他基本不會反對她的任何建議與意見。 這樣的縱容,一開始軍中很多人是不服氣的。但隨著“萬人敵”與“改良弓弩”的出現(xiàn),大營里上上下下,莫不服了墨九。好的武器可以保證他們的安全與性命,所以,墨九存在的意義,對他們而言,也不僅僅只是主帥的女人。 金州的街道上,不見那日的繁華,處處透著蕭條與冷寂。 雖然南榮兵一直在安撫民眾,可城內(nèi)尸體還沒有清理完,大戰(zhàn)又剛剛過去,大多數(shù)的民眾還是寧愿關(guān)門閉戶躲在家里,也不愿意隨便出來走動。所以,這一入夜,除了燈火下巡邏的南榮兵,幾乎不見人。 蕭乾的臨時居所是薛昉安排的,墨九剛隨他過去,還未入府,薛昉就迎出了大門。 小心看了墨九一眼,他低聲道:“使君,陸機(jī)老人在里面等你?!?/br> 這幾日出門打戰(zhàn),蕭乾并沒有帶上師父,更不可能帶上溫靜姝。 故而,他們是從均州趕過來的。 好不容易清靜兩日,又來了。這讓蕭乾有點惱火。 但對陸機(jī)老人,他沒法子避而不見。 余風(fēng)掃一下墨九漠然的臉,他對薛昉道:“告訴他老人家,我馬上過去?!?/br> 薛昉偷偷瞄一下墨九,忐忑地領(lǐng)命下去了。 “阿九也累了一日,先去沐浴休息。”蕭乾扶住墨九的肩膀,睨著她燈火下的俏麗小臉兒,輕聲誘哄,“等我去見過師父,就來陪你。” 他不想墨九過去,是不想她與陸機(jī)老人起沖突,可墨九從來都不是一個肯聽話的人,所以在說這句話之前,他以為得費些工夫與她解釋。然而大出他的意料,墨九打個呵欠,眼皮兒都懶得抬,便直接應(yīng)了。 “好,六郎早些回來,我給你備水?!?/br> 蕭乾眸有狐疑,“阿九……今日這么乖?” “我一直是乖的?!蹦泡笭栆恍Γo他一個媚媚的眼波,徑直離去。 不是她不介意溫靜姝與陸機(jī)老人的存在,而是她懂得適可而止。 這幾日她收拾了溫靜姝,又何嘗不是在打陸機(jī)老人的臉?本來她其實不算多討厭那個老頭兒,更何況他是蕭乾的師父,說來與自古的“婆媳關(guān)系”也差不多,她可以給他一個下馬威,不讓他隨便欺負(fù)自己,但有的時候,該給蕭六郎留臉子,她必須得留。 這個男人是縱容她,但他不僅不是真正的妻奴、軟腳蝦,還是一個大男子主義極重的人??v是他寵她,憐她,也是會有底線的。若她有了三分顏色,就天天開染房,難保不會消磨光他對她的寵愛…… 女人啦,該乖的時候,一定得乖。 墨九沐浴完,漫不經(jīng)心地躺在床上看書,心思尋思著這事兒,覺得自己真是英明神武。這樣把事情交給蕭乾去處理多好?眼不見、心不煩。若不然,面對著陸機(jī)老人和溫靜姝,她又哪里有這般愜意的心景? 她等著,沒想到會等那樣久。 一個人看書到吃晚膳,蕭乾才姍姍來遲。 站在房門口,他目光幽深,頎長的身影也似被燈火照得添了一絲陰霾。 看著墨九,他微微低目,許久沒有說話。 墨九也回望他的眸,心里“咯噔”一跳。 未必……這樣就聽信了陸機(jī)老兒的讒言? 墨九放下書本,緩緩從床頭直起脊背,不冷不熱地掃他一眼,“這地兒缺門神?。窟€是在站著耍帥?”說罷見他不答,她挑眉笑笑,又沖他擠眼睛,“六郎已經(jīng)夠帥了,不必刻意再擺姿勢。哈哈,來得好,就等你了。我們走吧,我肚子餓了,去吃飯。” 那俊美的“門神”凝視著他,沒有挪動目光。 墨九站在他身前五尺外,保持著安全距離,奇怪地打量他。 “做什么?不認(rèn)識我了?毛病!” 墨九與她四目相對,愈發(fā)覺得稀罕。他輪廓分明的五官掩在燈火的陰影里,俊美、野性、似乎每一處都嵌上了一種奇特的光芒。并非生氣,也沒有怒火,可莫名的,就是讓她覺得身上涼涔涔的,生出了雞皮疙瘩。 “阿九,過來——” 他突然喚她,聲音不太冷,卻帶著一種霸道。 墨九“額”一聲,覺得這貨怎么一轉(zhuǎn)眼就從奴隸到將軍了? 她微瞇著眸子,上上下下打量他,“蕭六郎,認(rèn)識一個人,不要從別人的嘴里。了解一個人,也最好用你自己的眼睛……尤其是我墨九這樣的人。” 這句話的暗示足夠了,她相信他聽得懂。 可蕭乾聽完她的“指點”,沒有半點反應(yīng)。見她不動,他面無表情地走近她,突地一把拎住了她的肩膀,在墨九緊張地驚訝聲里,他另一只手卻慢慢勾起了她的下巴。 她無奈抬頭與他面對,他卻看著她不說話。 “發(fā)神經(jīng)?”她咕噥。 蕭乾目光專注,低頭凝視她,大拇指慢慢撫過她的唇瓣,像在摩挲,又像在安撫……仔細(xì)體會,似乎還有幾分大力,像是在生氣。 “阿九,你可有事要告訴我?” 坑深144米 獎勵! 有什么事要交代?墨九第一反應(yīng)是懵。 “我想想啊。”她微微瞇著眸子,用一種思索的眼神兒瞄他,一本正經(jīng)道:“要交代的事沒有。不過你若是問我瞞了你什么事,那就太多了。不知六郎想聽哪一件?” “……” 蕭乾虎口加力,把墨九下巴往上再抬一點,讓她直面著他,眸色微微一黯,低頭,視線專注地瞧著她緊繃的小臉兒,“不急,時間還長,我們一件一件說起。” “噫,吃火藥了?”墨九瞅著他肅冷的眸子,猛一把拍開他的手,媚眼一飛,“想知道還不簡單。坐下來,慢慢說!” 她把蕭乾拉到一張靠背椅上坐好,自己也用腳一點點挪了一張小杌子坐在他的對面。托著腮、皺著眉,像是在努力地回憶,嘴里喃喃道:“比如我曾經(jīng)幻想過你和東寂相好的樣子,*又生香……這個算不算?” 蕭乾的臉色一變,目光更為幽暗,似在咬牙。 “墨、九!” “我在。”墨九乖乖舉手,嚴(yán)肅正經(jīng)的模樣兒已經(jīng)繃不住了,那笑容從彎彎的眉兒與眼神流露出來,讓蕭乾有些哭笑不得。 他掌心輕輕在她的頭頂揉了揉,像責(zé)怪,更像寵愛,“你這腦袋瓜子怎么長的?怎會想出那男男斷袖之事?” “因為我腐……”墨九咯咯笑。 “腐?” “你不懂啦!”墨九咳了咳,憋不住笑,“超時代的玩意兒,非中道中人,不可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