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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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老爺,我這命好苦了,為人煲湯,卻沒人理我……” “姑娘!”玫兒突地小聲喚了一聲。 這丫頭是個機靈的人,墨九聽她聲音怪異,便覺得不對,趕緊收斂住自己不太雅觀的姿態(tài),坐起身來順著玫兒的視線望向不遠(yuǎn)處的另一艘畫舫,小聲問她:“怎么了?” 玫兒道:“我剛看見一個個鬼鬼祟祟的探頭,我看過去時,他又縮回了腦袋。” 墨九遲疑一下,嚴(yán)肅地挪了挪頭上的氈帽,也與她們一起盯視著那般黃白相間的畫舫。 畫舫并不怎么打眼,上面還掛著一面“國喪”的白幡,初時墨九以為是蕭乾派來找她的人引起了玫兒的注意,可仔細(xì)觀察片刻,她目光卻越來越?jīng)觥?/br> “彭欣!” 彭欣還在艙內(nèi),聞言不理會。 “彭大圣女!”她又喚了一聲。 彭欣這才走出來,見她表情不對,涼了面容,“發(fā)生什么事了?” 墨九瞄著她,“你有沒有聞到什么味兒?” 彭欣閉上眼靜默片刻,搖了搖頭。墨九又問藍(lán)姑姑與玫兒兩個人,可她倆與彭欣一模一樣的茫然表情。 “除了畫舫的香膏味兒,哪里還有什么味兒?” 墨九卻是一聲冷笑,拉低了氈帽,“那艘船上的人,不是中原人?!?/br> 幾個女人聽得一頭霧水,不太懂她是怎么看出來的。 “你怎么知道?”彭欣問她。 “馬奶酒,羊檀味兒……”墨九淡淡道:“這是來自吃貨的直覺。” 那艘船越靠越近,那味兒也慢慢濃烈了,吸了吸鼻子,彭欣不由佩服起墨九對食物的敏感來。 “真有你的!”她低頭,皺了皺眉道:“該不會是沖我們來的吧?” “誰知道呢?”墨九雙手抱著胳膊,隨口笑了笑,“來自不善吶!” —— 至化帝已然下葬,京城軍民皆素服舉哀。 國不可一日無君,新帝登基之事刻不容緩,權(quán)臣官吏一邊為新帝挑選登基吉利,一邊商討改元年號,另一邊還得防范有人之人借機舉事…… 一派風(fēng)平浪靜的表相下,南榮朝堂如一趟渾水。 可就在這時,一封從北方來的信件卻在這一趟渾水里再次投入了一個大石子,登時激起千層海浪—— 十天日,珒?nèi)税l(fā)兵二十余萬,由珒國名將完顏修帶領(lǐng),分兩路南下,進(jìn)取川陜,試圖控制長江上游,對南榮形成包圍之局。 早就說要開戰(zhàn),卻一直未戰(zhàn),珒?nèi)俗匀挥兴麄兊念檻]。 此番來勢洶洶,一是看準(zhǔn)了南榮國內(nèi)的政局動彈,先帝剛逝,新皇還未登基,這個節(jié)骨眼兒正是好戰(zhàn)機。二是隆冬漸去,春回大地,草木復(fù)蘇,以騎兵為主的珒?nèi)?,可以有足夠的草料養(yǎng)馬。 一個歷史的轉(zhuǎn)折,就這樣來臨。 此戰(zhàn)在眾人的意料之內(nèi),也在意料之外。 適逢南榮國喪,珒?nèi)艘靶牟凰?,自然會趁機南下,然而,西越等國,竟也想趁著這一股東風(fēng)分一杯羹,在南榮以西的邊境上蠢蠢欲動。 許久不經(jīng)戰(zhàn)事的南榮朝廷,兵備疲軟,文臣惶惶,武將孱弱,可有敵來犯,卻不得不應(yīng)戰(zhàn)。三月二十,在眾臣第三次“勸進(jìn)”之后,迫于與珒國戰(zhàn)役的壓力,宋熹在金瑞殿接受了眾臣朝賀,并于次日卯時祭天祭祖,宣告四海,曉諭臣民,繼皇帝大位,改元景昌。 同時,太子妃謝氏青嬗正位中宮,賜金冊金寶,母儀天下,為南榮新后,謝貴妃母憑子貴,敕封皇太后,其余先帝嬪妃,皆各有安置。 一朝天子一朝臣,眾位有“從龍之功”的大臣,也都各有各的封賞,此不贅述。戰(zhàn)事在即,一切繁雜的事務(wù)皆從簡,登基第二日,宋熹升金瑞殿,舉行大典,受群臣表賀,同時頒詔舉兵抗珒,主帥為至化朝時的天下兵馬大元帥、樞密使蕭乾。 金瑞殿里,眾臣對此皆無異議。 完顏修乃珒國皇子,天下有名的重將,此番二十萬大軍南下,勢在必得,不可小覷,南榮可堪與之一戰(zhàn)的人,只有蕭乾。而宋熹初登大寶,除了信任蕭乾之外,也別無他途。 開戰(zhàn)之前,蕭乾請旨派人前往了解敵情,為免腹背受敵,也與宋熹按事先商議的那般,令人即速北上聯(lián)絡(luò)北勐,準(zhǔn)備給珒?nèi)艘粋€反圍攻,直搗珒國腹心。 對于與北勐聯(lián)盟,朝中老臣有人反對。 在他們看來,北勐與珒?nèi)瞬o不同。 一個是豺狼,一個是虎豹。聯(lián)絡(luò)豺狼趕走虎豹,走一個來一個而已,實不可取。尤其謝氏一干舊黨對蕭乾聯(lián)勐抗珒心底存疑。當(dāng)夜,幾個心腹舊臣特地前往御書房面見宋熹,暗示他謹(jǐn)慎為之。 蕭乾的勢力已滲入南榮軍政各處,此番開戰(zhàn)在即,雖不得不重用于他,但若是對他掉以輕心,難免養(yǎng)虎為患,尾大不掉。 老臣的憂心自有道理,但宋熹的決斷卻很堅持。 他不僅信任蕭乾,還授予他在軍政大事上的臨機獨斷之權(quán)。 這對于一個新近上位,羽翼未豐的皇帝來說,這簡直就是作死的行為,好些謝氏舊臣都惶恐不已,生恐他小兒視短,著了蕭乾的道兒。然而宋熹卻力排眾議,堵了他們的話頭。 在他看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用兵之前先疑將,才是大忌。 “就算豺狼之后有虎豹,也得先趕走豺狼?!?/br> 幾個舊臣只能嘆氣,“陛下,不可不防吶?!?/br> 宋熹溫聲一笑,“一致攘外,不必內(nèi)斗。珒?nèi)藞D謀我南榮久已,不除之早晚成患。而蕭乾若有異心……早與晚,并無分別?!?/br> 這樣輕率而為的新帝,與老臣們心底想的不一樣。 幾個人面面相覷一眼,難免憂心忡忡,“珒?nèi)诉h(yuǎn),蕭乾近,如今陛下尚可掣肘于他……卻授予他如此大權(quán),若有一天無法掣肘于他了,又當(dāng)如何?” “無法掣肘?!彼戊漭p聲一笑,像自言自語般小聲道:“至高無上的皇權(quán),或許會令世上向往不已,但于蕭乾而言……也許還有凌駕于皇權(quán)之上的東西,讓他不得不受其掣肘?!?/br> “陛下……” “下去吧!” 宋熹不耐的擺了擺人,幾個老臣憐他這些日子都沒有好好休息,不再多言,嘆氣下去了,可心里頭卻被他此番舉動沒有半分信心…… 一個人擁有軍政大事臨機獨斷之權(quán),那可堪比皇帝?。?/br> 御書房內(nèi),宋熹沉默著望著燈火。 “若你要,拿人來換,又有何不可?” —— 對南榮人來說,這是極不平常的一年。局勢如火如荼,戰(zhàn)爭的陰影也籠罩著這一片廣袤富饒的大地。私底下人心惶惶,各家各戶各有不安,有人收拾財產(chǎn)家當(dāng)準(zhǔn)備找更為安生的地方,有人靜靜等候戰(zhàn)爭的來臨,也有喜歡議論時政的人,亢奮難眠。 午夜。 樞密府使燈火未滅。 蕭乾身著輕袍,正在屋中壘起的沙盤前看山河地勢,一個頭戴斗笠的人影卻慢慢靠近書房,腳步匆匆,打破了書房外走廊的沉寂。 “站??!什么人?” 值夜的薛昉低喝一聲,那人影抬手朝他做了個手勢,腳步不停繼續(xù)往書房走去。薛昉凝目一下,默默守在門外,并未跟隨。那人對此地似乎很熟悉,輕輕叩了叩書房的門,得到蕭乾允許,“吱呀”一聲,徑直推開了門。 “主上!屬下有事稟報?!?/br> 這是一個精瘦的小伙子,斗笠下的五官生得極是平常,五官不太出眾,丟在人堆里半點不起眼,是天生做探子的材料。 蕭乾抬眸掃他,“何事?” 那人低著頭慢慢過去,呈上一封信函,“大汗吩咐皆在信中?!?/br> “嗯”一聲,蕭乾銳利的眸子微微一瞇,接過信函來并不馬上觀看,而是隨手丟在一邊。然后看向來人放在墻角的斗笠,“辛苦了,你好不容易過來一趟,去與聲東幾個打聲招呼,領(lǐng)賞去吧。” 那人應(yīng)喏,轉(zhuǎn)頭后退了幾步,又回頭打量蕭乾一眼,似是有些事兒不敢言語,“主上……” “說!”蕭乾看著沙盤,并不抬頭。 “是有一事,屬下不知當(dāng)報不當(dāng)報……” 見他在自己面前也這般躊躇,蕭乾似是想到什么,眉梢微微一皺,繞過沙盤走到他的面前,輕輕抖了抖黑色的袍角,雙手負(fù)于身后,一雙森嚴(yán)的眸子緊緊盯著他。 “說!” 那人慢吞吞抬起頭來,眉目間的情緒有些小心,似是緊張,又似是害怕,看蕭乾再一次皺眉表示不耐煩,方道:“屬下過來時,碰上了阿合。他正領(lǐng)了納木罕的命令,說去一艘畫舫上抓納木罕要找的女子……” 納木罕要找的女子?蕭乾面色微微一變。 在南榮,納木罕要找什么女子是需要背著他的,而且也是讓斥候不敢隨便說出來的?蕭乾想到了失蹤的墨九,也想到了在天隱山時,納木罕與墨九的舊怨。 他目光一沉,緩緩道:“她人在哪里?” 那人搖了搖頭,“屬下也不知,阿合雖與屬下關(guān)系不錯,但他只提了一句,屬下也不好多問……只是得知主上出在找一個女子,這才多了一嘴?!?/br> 這些日子他沒有找到墨九,其實也并沒有太多的擔(dān)憂。一來他知道墨九愛玩愛鬧,喜歡自由,不喜約束,而且生性警覺,可以照顧好自己。二來也是因為*蠱,他可以隨時感受她的安危。 若是她出事,他不會不知情。 念及此,他松緩一口氣,猛地轉(zhuǎn)頭。 “納木罕居然如此大膽?!” 那人被他肅冷的眸子嚇了一跳,惶恐道:“屬下得聞,納木罕此舉……其實來此大汗的授意。” 納木罕一直對天隱山上的事耿耿于懷,卻一直沒有動墨九,自然是迫于蕭乾的壓力。但如今南榮與珒國開戰(zhàn)在即,又與北勐聯(lián)盟,他卻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得了大汗的授意。豈不是大汗怕他有異心,想用墨九來威脅他? ------題外話------ ps:錯字容后改錯,么么噠小妞兒們。 坑深133米 螳螂與黃雀 蕭乾從樞密使府騎馬出來的時候,已是深夜。 臨安街道上行人已無,檐下燈籠的光線幽暗昏黃,店鋪關(guān)門閉戶,可去往湖邊的城門卻是大開,偶有喧鬧陣陣。 騎兵的馬蹄,一陣陣。 步兵的腳步,一陣陣。 輜重的糧草車,一陣陣。 那“嗞咕嗞咕”的聲音,如戰(zhàn)前風(fēng)云,在這樣的夜里,顯得尤為刺耳。 與珒之戰(zhàn)迫在眉睫,整個臨安城都已進(jìn)入戰(zhàn)備狀態(tài)。便是這樣的深夜,備戰(zhàn)、調(diào)兵、籌糧也沒有停下。有將校看見蕭乾過來,趕緊行禮問安,蕭乾卻顧不上他們,只稍稍點頭,便打馬出城,囑咐薛昉幾個人速度跟上,徑直往城西而去。 這臨安城,有畫舫的地方不多。 探子雖未細(xì)說,可大體位置可以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