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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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深048米 千字引 江湖人上的人,說話都直來直去,有什么便問什么。可說到這個事,墨妄卻猶豫一下,“申老是指蕭乾已然知曉九姑娘的命格,乃墨家新任鉅子?” 申時茂點頭,“蕭使君問過老孔。” 墨妄皺緊了眉頭。 這樣隱秘的事,他從何而知? 檐下可觀雨,可聞桂。秋雨綿綿落下,掉在院中的桂樹上,那桂花的幽香,似乎更濃了。 靜默許久,墨妄輕撫衣袖,捻一顆黑子,指尖揉搓著,似在思考落子的位置,慢悠悠道:“申老有沒有想過,墨家子弟都不知的事,蕭乾卻一清二楚,到底為何?” 申時茂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墨妄已有第二句:“再有,我墨家子弟遍布天下,榮、珒、西越各地皆有,卻對蕭乾此人,知之甚少,豈不怪哉?” 頓一下,他仍然不等申時茂回答,手上棋子重重落下,沉沉說出第三句:“尤其他離開楚州那幾年發(fā)生的事,更是無從查實?!?/br> 大墨家不僅擁有強大的機關(guān)術(shù),還有著強大的人脈。由于墨家各地堂口人員復(fù)雜,又深入民間,墨家的情報來源,有時比朝廷更有精準細致。然而,任憑墨妄費盡心力,依然查不到蕭乾那一段經(jīng)歷。 申時茂沉默一會,想到這些年墨家的下坡路,語氣有些疲憊,“墨家橫禍一樁接一樁,內(nèi)外亂成一團,正是需要鉅子出面主持大局的時候,我們可以向蕭使君挑明九姑娘的身份。想來,他也得給些臉面,不好為難?!?/br> 墨妄搖了搖頭,“申老的想法我明白。可鉅子之事干系重大,需要足夠的佐證方能令人信服,讓天下的墨家子弟服從?!?/br> 理兒是這么個理兒,可誰也沒有見過鉅子到底長成什么樣子,誰也做不了這個證人,如何佐證得了? 申時茂擼著胡子皺眉:“知曉八字命理不夠?” 墨妄點頭,“不夠?!?/br> 申時茂又道:“核實出生方道不夠?” 墨妄再一次搖頭,神色間滿是憂慮,“也不夠?!?/br> 申時茂想了想,語氣微微一沉:“莫非連坎墓冰室里的考驗也不夠?” 末了,不等墨妄回答,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般重重拍在腿上:“老朽愚昧,竟忘了神農(nóng)山的……祭壇之局?!?/br> 墨妄瞥他一眼,沒有否認,卻又道:“這也是我沒有想過要開啟坎墓的原因。那件事情,是你指使的,還是孔陰陽自做主張?” 最后一句話,他添了幾分厲色,頗有幾分墨家掌事的冷峻。申時茂職務(wù)不如墨妄,可年歲比他長,在墨家的時日也比他長,平素墨妄待他有禮有節(jié),很是恭敬,無一處不自認晚輩處之。故而申時茂很少見墨妄發(fā)脾氣,更沒有這般聲色俱厲的時候。這被他一訓(xùn),老頭子頰上肌rou微微發(fā)顫,連忙起身做個長揖,拱手致歉。 “是老孔自作主張。老朽在這里替師兄賠罪了,還望左執(zhí)事看在老孔一番好心,且經(jīng)了此事,在楚州城都呆不下去了,便饒他這一次。” 墨妄默然調(diào)頭,俊顏微冷,“他已非墨家人,我管不得他?!?/br> 這樣一說,申時茂更是臉紅,不由嘆道:“當(dāng)年老孔被老鉅子罰出墨家的內(nèi)情,左執(zhí)事也是知曉的……至于這一次他為蕭家說九姑娘這門親事,確實是事先不知鉅子八字。” “唉,讓他好自為之吧?!?/br> 墨妄并不會咄咄逼人的,蕭乾派人到處尋找孔陰陽的下落,他一個瞎子,腿又瘸,雖有些本事,可活著也是不易,他犯不著逼人入絕境。 沉默片刻,他換了話題,語氣比先前更為沉重,“老申,我墨家歷經(jīng)數(shù)代,行至今日,子弟遍布天下,人人都稱風(fēng)光無限??沙⑹枪偌业模以俣囡L(fēng)光也只是一群江湖游俠,若朝廷真的要與我們動武,把我們當(dāng)成匪患剿了,誰又能說個不字?” 這些道理,申時茂活了幾十歲的人,自然明白。而且如今的墨家不比以前,想要在江湖幫派與朝廷之間得個平衡更是不易。 他瞇了瞇眼,嚴肅道:“所以老朽認為,找回矩子,重振墨家,勢在必行?!?/br> “鉅子之事,不可兒戲,還得從長計議?!蹦nD片刻,緩緩看定申時茂,“申老可知,為何朝廷對墨家總有容忍,便是珒國和西越,也都高看墨家一眼?” 申時茂怔住。 好半晌,他慢吞吞吐出三個字:“千字引?!?/br> 這天下有一個傳言,得“千字引者,可得天下”??汕ё忠膫髡f很多,但它究竟是一個什么東西,世人知之甚少。 流傳最廣的一個版本是,墨家祖上以機關(guān)術(shù)為基礎(chǔ),經(jīng)過數(shù)代鉅子的悉心研究、改良與實驗,制造出了一批可應(yīng)用于戰(zhàn)場的巨型床弩和可連發(fā)弓箭等等超前意識的武器裝備。但為免先進的武器禍害蒼生,引天下大亂,墨家祖上把武器制作圖譜毀去,并寫了一千字訓(xùn)誡弟子之言,封存在神農(nóng)山。 原本圖譜已毀,后來不知怎么又流傳出來另一種說法,圖譜雖毀,可墨家先祖不忍心血付諸東流,巧妙地把武器制作的法子寫出文字概述,共計一千字,這才稱為千字引。 如此一來,墨家“懷璧其罪”,不斷受到朝廷或民間的各方威脅,數(shù)十年來不堪其憂,偏又實在拿不出千字引來,這才不得已才向天下人道出“千字引”雖無武器圖譜,但確有其物存在。不過,千字引一直封存于神農(nóng)山祭壇之內(nèi),除了墨家鉅子,無人可以開啟。 有了墨家的解釋,外面也半信半疑。 于是數(shù)十年來,為數(shù)眾多的“高人”紛紛前往神農(nóng)山祭壇,想一探究竟。 可想盡辦法,死傷者無數(shù),卻根本無人能入。 如此一來,慢慢的外界就相信了,也就與墨家人一樣,等著墨家找到他們的新鉅子。 強大的武器裝備對一個王朝來說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不僅是上升國力的基礎(chǔ),得其強大之力,更可以橫掃天下,建不世偉業(yè)……所以,為了一個并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千字引”,無數(shù)人前赴后繼,南榮、珒、勐,西越等國,對墨家又敬又怕又想籠絡(luò)又想控制——這份愛,很復(fù)雜。 桂花林里的雨還在下,比剛才似又大了些,有零星的幾縷飄入檐下的桌幾。 可桌旁的兩個人,卻久久沒有走棋。 墨妄看著被雨染濕的桂花林,仿佛看見一個血雨腥風(fēng)的時代再一次來臨,鉅子的出現(xiàn),讓它正以無人可阻的力量,把他們這些人卷入其中,烽火盡處,墨家需要肩負的責(zé)任,他不敢或忘。如此,他們守著千字引,是為天下蒼生計。 申時茂看墨妄默然不語,慢吞吞從錢袋里取出六枚銅錢,把棋筒中的棋子倒出來,將銅錢置入棋筒捧在手心。 “老朽卜一卦?!?/br> 他閉目靜心,冥想片刻,一只手封住筒口,虔誠地上下?lián)u晃了數(shù)次,慢慢地,倒豎棋筒。 六枚銅錢一個個倒出。 正面為陽,背面為陰,這是最簡單的金錢卜,源于周易八卦,大概意思是以陰陽八卦之?dāng)?shù)理,用于預(yù)測所問之事。 墨妄看申時茂眉頭擰起,問他:“申老所問何事?” 申時茂道:“天道、王道?!?/br> 墨妄拿起一枚銅錢,置于眼前,以銅錢孔看雨下桂花林,聲音悠然:“天下事,非大圣大賢之能,無所悟。天下割據(jù),王朝鼎立,宇內(nèi)不穩(wěn),天道已誤,王道也落。莫非申老認為天有機授?” 申時茂點頭感慨:“自前朝末天下紛爭始,這二百年來,王朝更替頻繁,現(xiàn)南榮又遭珒?nèi)酥?,國無鴻儒,世道維艱,民心圖利,四處遍及蠅營狗茍之徒。依老朽看,亂世末,已到江山一統(tǒng),王朝轉(zhuǎn)盛之機。” 分久合,合久分。 天下大勢,從衰轉(zhuǎn)強,莫不如此。 墨妄看著他臉上的皺紋,久久不語。 申時茂翻開棋筒,一字一頓,慎而重之,“在這契機之前,當(dāng)有雄主立世。” “雄主?” 墨家歷經(jīng)數(shù)代,鴻鵠之志不滅,無不想擁雄主而治天下,兼天下而治蒼生,這是墨家人的宗旨與希望。 可這天下久亂,何以為治?墨妄不以為然地笑:“南榮數(shù)代君主懦弱無能,何來雄主?” 申時茂把六枚銅錢一一合攏,又裝入自個錢袋拍了拍,微微一笑:“天道將至,左執(zhí)事可靜觀也。” —— 入了秋,一日雨,一日寒。 墨九半夢半醒間,身上涼颼颼的,腦子也迷迷糊糊。她不知自己是在做夢,還是睡著了,眼前有一個女子孤零零地站在陰山皇陵,那里的空間充斥著熱騰騰的霧氣。霧氣之中,皇陵的石壁上,有一行字。 “金戈鐵馬豪情戰(zhàn)千里,江山如夢愛恨皆成空?!?/br> 字一個個入腦,很清晰,就像放在她的眼前一般。 可那個女子,她分明只能看見背景。 “是誰在哪里?”她沖那個女子喊。 沒有人回答她,那女子還在一步步往前走,速度不快,卻堅定。 她心臟微微一縮,又拔高了聲音,“你是誰?你在那里做什么,快回來,有危險!” 那女子依然固我,就像聽不見,一直走到石壁之前,她才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墨九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那個人墨九,是前世的她。 她一個人在里面,只有她一個人。她想喊住夢里的“自己”,卻喊不應(yīng)她。她好像在找人,找了很久還在原地繞圈,直到墨九眼睛都乏了,她才累了,巴巴地望著入口,“怎么辦?出不去了。” 墨九看得見她自己,那個夢里的自己卻看不見她,一種絕望的恐懼感,讓她額頭的汗都滴了下來。 這個時候,有一個男子站在她的面前,雙手鉗住她的雙肩,“九兒,我等你很久,跟我回去吧。” “不,我在哪兒?”墨九看不清面前男子的臉,但覺得他好熟悉,熟悉得好像昨兒才見過一般,她又問:“你是誰?為什么在我的夢里?” 他墨發(fā)輕揚,長袍拂地,輕輕笑著,似乎很高興重新見到她,卻不答她的話,只緊緊握住她的手,走向那皇陵機關(guān),下面的石梯深不見底,像繚繞了云霧一般,幽深恐怖,她想抽開手,他卻緊緊抓住不放。 “不要怕,九兒,我們回家。” 一種強烈的窒息感,讓她整個世界都籠罩在昏暗之中,她大喊一聲從床上坐起來,“不要!” 藍姑姑沖進來,“九姑娘你怎么了?” 夢中的情形有些迷茫,地方像陰山皇陵她穿越之前的畫面,可感覺又像她在冰室依偎著蕭乾走過的那條路——好詭異的夢。 墨九盯著藍姑姑擔(dān)憂的臉,甩了甩頭,將十根手指插入綾亂的發(fā)絲撓了撓,“夢見我又被大夫人罰了。三天不給飯吃,可餓死我了?!?/br> 藍姑姑:“……” 連做夢都在與吃戰(zhàn)斗的墨九,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她昨兒做的一壇泡菜入了味沒有。 遮開蓋子,很香。 她拿筷子戳了幾下,撈出一塊,嘗嘗味道不錯,笑瞇瞇地點點頭讓藍姑姑拿碟子去裝一些,又去灶上拿了稀粥饅頭,就著泡菜吃。 這時候,正好大夫人派丫頭過來為她量身做衣衫,墨九便也好心地送了一碟給大夫人。 這些日子,為了嘴巴的福利,她常常想一些新鮮的花樣菜式,教灶上的廚娘們做了來吃,大夫人從好奇到嘗試,靜靜相信了她吃貨的品味。 這泡菜口感獨特,很快得到大夫人的好感。大郎成婚這期間,府里膳食油葷太多,她早就膩味了,覺得這泡菜正好,趕緊又讓人帶話給墨九,再多做一壇,孝敬老夫人。 時下的婆婆讓兒媳做事,那就是直接用命令的。不過墨九在送她泡菜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好了后面要做的事。 她當(dāng)然不會是為了大夫人和老夫人,而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太復(fù)雜的她不會,簡單的大多都會一點。早飯后,她便借著為大夫人做吃的去了灶上,問廚娘拿了一大筐鴨蛋,又找來堿、食鹽、柴草灰等物品,把料灰調(diào)好,再讓小廝搬來一筐麥糠,就準備實現(xiàn)自己的諾言……做松花蛋,便送給蕭六郎兩顆。 畢竟蕭六郎最終還是讓薛昉拿了藥來給她,禮尚往來是美德嘛。 灶上裊裊炊煙,她在灶房外的院子里忙活,也不怕小雨濕了衣服,把一個個鴨蛋洗好,放在筐里,又親自包料灰,做得很仔細,也抹了自己一身的灰泥。 府里人都知她腦子不好使,南山院里侍候她的幾個丫頭與她相處幾日,看她沒什么架子,也不愛使喚人,自然樂得清閑,懶得幫手,只有藍姑姑,巴巴地蹲著身子幫她和料灰,包鴨蛋。 墨九一口氣準備了一百只松花蛋,一直忙活到晌午,竹編的筐子里鴨蛋還沒有包完。 但她做得很輕松,也很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