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靈以前教過的學生，她聽朱雨說，有好幾個被分配到了其他的省份，離家里特別遠，坐火車也得一天一夜，白靈不解的問道：“分配不是應(yīng)該遵循就近原則嗎？”

    朱雨咳嗽兩聲：“具體怎么安排，咱們就摸不清上面的意思了，或許有其他的考慮吧，我現(xiàn)在跟你差不多，成了無業(yè)群眾，我媽天天嘮叨我呢，一直讓我嫁人?！?/br>
    朱雨的年紀早就二十五開外，成了她爸媽口中的老姑娘，每天都得嘮叨她兩遍，她下面的一個meimei前年都結(jié)婚了，也不怪爸媽著急。

    朱雨的心思呢，白靈全都了解，這是一個無比執(zhí)著的人，靠著勸是勸不動的，除了支持她也沒有別的辦法。

    學校全面停課很久了，曾經(jīng)有過一段時間要恢復(fù)教學，但效果甚微，那段日子朱雨去了學校上課，可是學生哪里還有心思上學呢？連基礎(chǔ)的班級叫法都變了，從幾年級幾班，改成了紅營紅排，弄得四不像，復(fù)課之后人人手中必定得拿著一本小紅書，經(jīng)常進行宣誓或者總結(jié)大會，復(fù)課沒持續(xù)多久，因為上山下鄉(xiāng)的政策下來，也就草草收場。

    朱雨回來之后不停吐槽，說以后再有復(fù)課的事情，無論如何她是再也不去了。朱雨沒有了工作，家里人打算給她安排到其他的單位，工廠、街道，憑借朱雨的資歷還有家里的背景，統(tǒng)統(tǒng)都沒問題。

    朱雨不愿意再上班，說先歇歇再說，她父母這幾年由著她習慣了，也沒再勉強。

    狗娃過來送野味，告訴白靈說小楊莊也被分配了十多個知青，男男女女都有，有一個歲數(shù)大的，今年竟然二十七八歲了，聽說是小時候上學耽誤了，因為對知識有極深的渴望，所以頂著“高齡”開始上學。本來應(yīng)該18、9歲上高中的這一批學生中，出現(xiàn)了她這個例外，二十七歲的高中生。

    知青們沒地方住，需要住在老鄉(xiāng)家里，周叔是大隊隊長，責無旁貸，所以他們家里首先接收了一個女知青，聽狗娃說長得很清秀。

    城里上學的學生不需要風吹日曬，細皮嫩rou的，指定比村里干農(nóng)活的女同志看起來要好看清麗一些。

    接收下鄉(xiāng)的知青，有主動的，還有嫌麻煩退避三舍的，周隊長不停的給大家做工作，最后只剩下那個二十七八歲的女知青。

    一來是她年紀大了，村里的婦女們不放心，萬一丈夫起什么心思咋辦？要是小知青還行，家里有適齡的兒子，沒準能成就一段好姻緣呢，這個老姑娘長相普通，人看著呆笨木訥，沒人愿意接收。

    最后還是桑紅芹站出來，說女娃你跟我回家吧，家里雖然老房子簡陋，但好歹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國家給每位知青每年供應(yīng)三百五十斤商品糧，這些糧食會下發(fā)到所屬的大隊上，各地的情況不同，比如隔壁省的大隊，會給知青們提供知青宿舍，所有的知青都在一起生活吃住，不過淶水縣這邊，是講究知青跟大隊的隊員同吃同住，這樣的話才能更加深刻的感受到勞動人民的基本生活。

    狗娃告訴白靈，到孫家的這個女知青叫田寧，人長得跟甜桿一樣瘦，沒想到干活很有力氣，是所有下鄉(xiāng)的知青里面干活最賣力的。

    田寧住在老孫家的廂房里，吃飯的話是每個月把糧食提過來，跟孫家人搭伙一起吃飯。這些下鄉(xiāng)的知青喜歡抱團，閑來無事就會湊到一起說話，田寧跟他們的關(guān)系并不好，所以更多的時候她會自己在屋里，偶爾幫著桑紅芹帶帶貓娃。

    百聞不如一見，白靈回小楊莊的時候見過兩次，她偶爾會帶著小麥土豆去姥姥家小住，姥姥姥爺想孩子，可他們也忙，沒時間來縣城，反正家里有公婆照應(yīng)，白靈索性帶著兩個孩子回來小楊莊。

    田寧個子不高，白靈目測也就一米六左右，臉色黃黑，瓜子臉，帶著羞澀的笑容說道：“你是靈靈吧，我常聽孫奶奶提起?！?/br>
    白靈是中午到的，地里干活的全在家，孫玉柱歲數(shù)大了，現(xiàn)在基本很少從事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家里的主要勞力就是孫海全，白靈發(fā)現(xiàn)田寧很勤快，做飯做菜都是她管，中午匆匆從地里回來，換身衣服去廚房，鍋碗乒乒乓乓聲響起。

    田寧人很實在，說孫家人待她不錯，她歲數(shù)小，做點活還能疏通疏通筋骨呢，不礙事。

    白靈可沒少聽狗娃抱怨，說村里的幾個知青懶惰不愿意干活，湊在一起就悄悄的說什么詩詞歌賦，總之就是矯情，有一次他去村東頭，稻草剁里就躲著三四個知青，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母雞，正架起一團火烤雞rou吃呢，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狗娃也沒聲張，最多就是跟家里人提提。

    白靈回老孫家一看，下鄉(xiāng)的知青跟家里人相處的很好，她心里也高興，知青畢竟是上面分配下來的知識分子，誰家也不能太怠慢，隔壁趙嬸子家的女知青如花似玉的，長得很漂亮，她在大街上跟別人抱怨，說女同志沒有眼力見，飯后連個碗都不洗。

    白靈回縣城當天就收到了趙春蘭寄來的信，她洋洋灑灑寫了三張，婚后這幾年她沒怎么歇著，生下了四個孩子，基本是一年一個，三個兒子一個閨女，兒子多了是債，她還發(fā)愁呢，說不生了，再生就生個小棉襖。

    趙春蘭全家夏天都搬進了王爭軍單位分配的公房里，房子不算大，總共就兩個屋子一間小廚房，現(xiàn)在的房子都沒有衛(wèi)生間，需要上公共廁所，兩間房子哪里夠住啊，可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趙春蘭仿照自己家的構(gòu)造，把其中一間臥室中間隔開，王爭軍從外面弄來一張上下鋪的架子床，兩個大點的兒子住里面，外面先空著，閨女和小兒子還太小，不放心他們自己住，暫時就先跟他們擠在一起。

    趙春蘭說可不能再生啦，其他的不說，住的地方都沒有，他們家還算運氣好的，婚后沒幾年分上了房子，這主要得益于王爭軍上班爭氣，年初評上了先進個人獎，憑借著這個，他才分到了這套公房。

    趙春蘭還跟白靈說了一個八卦，她的大弟弟趙衛(wèi)國，現(xiàn)在有對象了，就是趙春蘭結(jié)婚那天，白靈見過的小辣椒。

    秦海芬一直cao心兒子的婚事呢，也托付附近的媒婆介紹了幾個，但是趙衛(wèi)國都沒心甜，后來秦海芬才知道，原來他跟小辣椒自由戀愛了，瞞著家長都在一起半年多了，秦海芬氣的飯都沒吃，小辣椒跟她向來不合，按照她那個爆脾氣，以后結(jié)婚她兒子肯定受氣，但架不住趙衛(wèi)國愿意，說除了小辣椒別人誰也不要。

    趙春蘭在信里幸災(zāi)樂禍的說，一物降一物，以后她媽有了這樣一個兒媳婦，日子過得熱鬧呢。除了這些還有一件事，趙衛(wèi)東符合上山下鄉(xiāng)的要求，需要下放到農(nóng)村去，但是秦海芬舍不得孩子吃苦，一直不答應(yīng)，去街道鬧了好幾次，成了遠近聞名的“釘子戶。”

    街坊四鄰的孩子都下鄉(xiāng)去了，憑啥你們家的不去？有人偷偷的向上面寫舉報信，你不去都不行，最后秦海芬沒轍，揮著淚把兒子送走，聽說趙衛(wèi)東去的是一個國營的農(nóng)場，離家里不近。

    趙春蘭信里說的就是這些生活里的瑣碎事，還感嘆說兩姐妹好幾年沒見面了，她也期待見見土豆跟小麥，說以后有時間去省城的話，一定要去她家里，最后附上了地址。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白靈還記得她剛到趙家時，趙春蘭偷偷給她送饃饃的日子，那時候秦海芬罰她晚上不許吃飯，趙春蘭吃完飯，用袖口揣上一個饃饃偷偷帶給她，嘿嘿的沖著她笑，現(xiàn)在兩個人都已為人母。

    土豆爬上來要搶白靈手里的信紙，白靈一把抱過兒子：“小土豆聽話，不許吃紙?！?/br>
    平靜的生活下涌動著暗潮，終于在幾個月后發(fā)酵，不知道是誰舉報，說鄒家有糾纏不清的海外關(guān)系，鄒城的親姐和姐夫在國外生活。

    后來組織開始進行調(diào)查，索性白靈這邊的背景很清白，從孫家到白家，祖上全是貧民，政治背景沒有一點問題。

    開始的時候白靈擔心，整夜整夜合不上眼，被調(diào)查她知道意味著什么，一旦被拍板定下罪名來，是要進行改造的，她沒經(jīng)歷過，但是電視劇還有小說里也見過，苦活臟活累活都要干，最關(guān)鍵的是心理受到很大的沖擊。

    鄒城不斷地安慰她，說一定沒事，他們家是清白的，經(jīng)受的住審查，其實鄒城有種石頭落地的輕松感，在上一世的時候，家里一共受到過兩次沖擊，一次是鄒正富的研究結(jié)果所屬權(quán)問題，另外一次就是海外背景，上一世，這兩樣鄒家一樣都沒躲過去，可是現(xiàn)在不一樣，鄒城相信，他能夠讓鄒家度過難關(guān)。

    鄒城第二天買了火車票，去了一趟省城，他實在沒辦法，只能再次求助周奇，鄒城不是一個輕易開口求人的人，但是為了全家人的安慰，他只好舍下臉皮去周家，除了周家，沒有其他人可以幫忙。

    周奇只是從中干預(yù)一番，讓檢查小組公正嚴明，不要渾水摸魚，鄒甜的背景很容易查清楚，沒過多久周奇笑著跟鄒城說：“這件事都不用我出手，北京那邊已經(jīng)插手了?！?/br>
    鄒城好奇的問：“北京方面？”

    周奇點點頭，問道：“你姐夫叫什么？”

    鄒城回道：“郭洪華?！?/br>
    周奇咀嚼這幾個字：“郭家啊，郭老說話可比我管用多了，你有這樣的親戚不用，還拐彎來找我，哈哈哈，不過縣官不如現(xiàn)管，在本省里，確實我說話方便一點?！?/br>
    關(guān)于姐夫的家世，鄒城還停留在上一世的記憶，他隱約記得，在運動開始之后，郭家開始衰敗，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郭家沒受到什么牽連，只是幫不上忙罷了。難道這一世發(fā)生了其他的變化？

    最后調(diào)查小組和鄒城透露，提示他寫匿名舉報信的是他們身邊的人，白靈和鄒城都不是與人結(jié)怨的性格，真不知道誰會這么歹毒，把全家人往泥沼里推。

    關(guān)于是誰舉報最終沒有得出結(jié)論，反正風波已經(jīng)度過，就暫時先擱置在一邊，這次就像是在深淵邊上走上一趟，全家人的心情起起落落，心緒還沒緩沖過來，省城那邊傳來別的消息，方叔叔出事了。

    鄒城一直在忙自己家這邊的事，沒顧得上方叔叔那頭，方叔叔那不好翻案，他全家都在國外，他每個月花著華僑券，本身就容易遭人嫉妒，鄒城問過周奇，周奇說沒辦法撈人。幫人也是有底線的，既然周奇說沒辦法，那肯定就是沒有路子可想。

    方叔叔開始掃了三個月的廁所，后來街道連廁所都不讓他掃，說他腦子里全是資本主義享樂思想，要讓他下鄉(xiāng)去改造。

    鄒城打算在方叔叔下鄉(xiāng)的地區(qū)上做手腳，想把方叔叔調(diào)到小楊莊去，這一批下鄉(xiāng)改造的一共十幾個人，劃分地區(qū)就是政府的人一句話的事，周奇說可以幫忙，他正好負責這件事，按照下放的原則，送到小楊莊不算違規(guī)。

    鄒城千恩萬謝，走之前回去看了一趟方叔叔，他相貌看起來仿佛老了十歲，強撐著神經(jīng)和鄒城打招呼，長期的勞動導(dǎo)致他走路佝僂著身子，仿佛一個老人一樣，摧毀他的，不是勞累的體力勞動，而是人心。

    鄒城簡單跟方叔叔囑咐一聲。告訴他他會被下放到小楊莊，這樣的話姥姥姥爺可以多少照顧到他。

    方叔叔這種改造的，跟那些下鄉(xiāng)知青的待遇是天壤之別，他住的地方是村西頭的牛棚，冬天還好一點，到了夏天牛糞的氣味散發(fā)出來，人在其中煎熬的要命。不僅僅住的條件不好，吃的話吃不飽，連玉米饃饃都吃不上，得吃跟石頭一樣硬的黑面饃饃，每天還得干很多體力活。

    方叔叔下放到小楊莊的那天，是一個大雨天，一行人除了領(lǐng)隊的干事帶著雨傘，其他人都淋著雨，街上的土路泥濘不堪，單薄的衣服被雨水打透，忍不住哆嗦，干事在后面唉聲嘆氣，說被派了一個倒霉差事，嚴厲的批評這些“壞分子”，說一定要好好改造……

    白靈守在街角，盯著方叔叔的身影出身，忍不住哭出聲，后面?zhèn)鱽碇煊昀淅涞穆曇簦骸翱奘裁纯?，他能分到這里已經(jīng)很幸運，不是嗎？”

    第101章 改造

    白靈沒料到朱雨也會守在這里，朱雨簡單解釋：“我剛好想去你家找你，突然看見你鬼鬼祟祟的倚靠在墻角，就在你后面跟著你而已。”

    白靈鬼祟嗎？她明明是正大光明的走過來，說話的功夫，方叔叔的身影越來越遠，白靈拉著朱雨：“回家吧，回去我仔細跟你說，之所以提前沒告訴你，怕你擔心?！?/br>
    方叔叔和另外一個人一起，被安排到了小楊莊生產(chǎn)隊，另外一個是大學教授，今年快五十歲，兩個人的住處是牛棚。

    白靈趁著回小楊莊的機會，把土豆小麥交給婆婆帶，悄悄去看過方叔叔兩次，方叔叔要下地干活，他們干活屬于免費勞動，工分之類的一律沒有，進行改造關(guān)鍵是思想上的改造，物質(zhì)要也得控制，要憶苦思甜。

    方叔叔平時是一個很注重儀表的人，頭發(fā)梳的都要一絲不亂，可現(xiàn)在頭發(fā)絲上還帶著枯草葉子呢，手里啃著一個黑面饃饃，碗里是一碗熱水，現(xiàn)在連一點熱氣都不冒。

    方叔叔從牛棚里出來：“靈靈，你咋來了，這里不是你應(yīng)該待的地方。”

    白靈忍住眼底的酸澀，勉強笑道：“我給你帶點吃的，嗯……這里面還有朱雨的心意?！?/br>
    方叔叔沒要：“你拿回去吧，萬一被別人看到就不好了?！?/br>
    白靈說道：“牛棚里就你跟老教授兩個人，那個教授，我看著也是好人，吃的你們平分，他吃到嘴里，也就不會告發(fā)你，以后呢，我再找機會給你們帶吃的，或者讓我表弟過來一趟也行，小孩子不起眼，沒人注意?！?/br>
    方叔叔連忙擺手：“我不能拖累你們一家人，在這生活我漸漸也習慣啦，你們不用擔心我?！?/br>
    白靈把吃的塞到他手里：“方叔叔，你以為我們這么費勁把你弄到小楊莊來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能偶爾能照顧幾分？你再客氣就見外了，對了，小楊莊的周隊長是我周叔，跟我們家關(guān)系不錯，關(guān)于你的事情我跟他提了，面子上雖然會一視同仁，但是他不會難為你的，方叔叔你放心?！?/br>
    方叔叔沒說話，緩了半晌才開口道：“患難見真情，我雖然沒有什么可回報的，可心里都記著呢，靈靈，上次小城拿走的東西，你一定讓他收好，我不僅僅在意這些老物件屬于誰，我是怕到了那群小崽子手里，會一件都不留?！?/br>
    白靈沒聽懂方叔叔的意思：“東西？什么東西？”

    方叔叔解釋說：“就是上次我讓鄒城從家里拿走的那些古董，你回去問他他明白?！?/br>
    白靈抱著滿腹的疑問回家詢問鄒城，鄒城簡單告訴她，方叔叔進行改造，他去找他的那次，方叔叔悄悄告訴他，家里的東西都藏在正屋方桌后面掛歷背面的墻里面，他只要挪開那塊磚，就能把盒子拿出來。

    雖然那群人來家里翻遍了，除了兩個花瓶也沒看到其他值錢的東西，趁著這個功夫，方叔叔托付鄒城把東西拿走，那些人三天兩頭就來，保不齊什么時候就把東西搜走。

    方叔叔在干活的時候，一些年輕人總會圍在他身邊，讓他把東西交出來，說什么家里一定藏著好東西呢，思想要跟的上時代，不能私藏，這些東西都是要上繳甚至砸碎的。

    方叔叔緊咬牙關(guān)，說什么都沒有，可是沒人相信他，所以他隱約覺得，被發(fā)現(xiàn)是遲早的事情，鄒城把東西帶走，也算了卻他的心病。

    白靈好奇的問鄒城把東西藏在哪里，鄒城神秘一笑：“很安全的地方，不是家里?！?/br>
    鄒城在白靈耳邊輕輕說了幾句，白靈一愣，自言自語道：“虧你想的出來，藏在這里保證誰也不會去翻?！?/br>
    方叔叔的情況狗娃每次過來都會提上幾句，比如大隊上進行批判了，把他跟老教授組織到一起，開一個檢討會，說明自己的情況，進行反省。

    這個是過程，下放的人都需要做檢討，避免不了，村民們不會明辨什么真相，聽說是壞分子，往臺上開始扔?xùn)|西，雞蛋可舍不得扔，從地上撿起小石子，要么破谷子皮抓上一把，使足力氣往人身上扔，方叔叔為此被小石子劃過臉，右臉有兩條血印子。

    后來還是周隊長大喝兩聲，說不能采取暴力的手段，一定要溫聲細語慢慢感化，眾人才消停。

    方叔叔在小楊莊的日子，自然稱不上舒服，但是至少過得下去，村民們最多就是瞪眼諷刺幾句，還沒上升到體罰的程度上。

    貓娃是一個聽話的孩子，桑紅芹悄悄讓他給方叔叔送東西，他乖乖的把吃的捂到懷里，然后跑到牛棚去送，因為天色晚了，家家戶戶都關(guān)上門睡覺，沒人注意到牛棚的動靜，等貓娃回來，桑紅芹再給他兩塊糖，囑咐他不要跟外人提。

    貓娃到了懂事的年紀，隱約知道這件事很重要，如果泄露之后對家里人很不好，自己也不會再有糖吃，所以拍胸脯保證守口如瓶。

    小麥喜歡跟貓娃玩，貓娃抱著小麥轉(zhuǎn)圈，他回頭跟白靈說：“靈靈姐，那個老教授說要教我知識呢?！?/br>
    白靈心里一動：“哪個老教授？”

    “就是跟方叔叔住在一起，那個頭發(fā)花白的老教授呀?！?/br>
    說到這里貓娃觀察觀察周圍，壓低生意說：“我給他們送過幾次吃的，老教授還捏過我臉呢，說我長的像他孫子，說要教我知識?！?/br>
    白靈問貓娃：“那你想跟他學嗎？”

    貓娃搖搖頭：“我不想學，學知識沒用，還不如長大跟我爸下地干活呢，靈靈姐我們課都不不怎么上，學知識有啥用呢？”

    是啊，學知識有啥用呢？白靈現(xiàn)在沒辦法回答貓娃這個問題，但是毫無疑問，學知識是有用的，十年之后恢復(fù)高考，那個時候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時候，這些知識，就是一個人最大的財富，貓娃既幸運又不幸，他趕上這個年代，沒有辦法在學業(yè)上繼續(xù)發(fā)展，可是他又有了新的機遇老教授愿意教他，這是一件大好事。

    白靈跟貓娃講：“學知識呢，不求有用，可以懂得很多道理，老教授既然愿意教你，你就好好跟著他學一點，比去學校上課還強?！?/br>
    后面那句話白靈沒說出口，等十年后恢復(fù)高考制度，如果貓娃肚子里有知識，還能去拼拼上個好大學，不然就是在小楊莊種地的出路。

    孫海全打來一只山雞，褪毛燉了一鍋小雞土豆，白靈盛出來滿滿一大碗，包好之后給貓娃挎上：“貓娃！早去早回?！?/br>
    貓娃歪歪扭扭敬了一個禮：“保證完成任務(wù)?！?/br>
    除了雞rou外，桑紅芹還給貓娃帶了四個饅頭，主食老吃黑面饃饃身體受不住，趁著沒人的時候，可以把饅頭拿出來啃上幾口。

    田寧給大伙每人盛了一碗紅薯粥，手往圍裙上抹抹：“你們先吃，廚房里還有湯呢，我去端過來?！?/br>
    白靈冷眼看了半天，她湊到桑紅芹耳邊說了幾句，桑紅芹笑著打她：“就你最古靈精怪，咋看出來的？”

    白靈努努嘴：“眼睛都要黏著不轉(zhuǎn)了，我要是再看不下去不就成傻子了嗎？”

    桑紅芹放下飯碗：“一切得講緣分，本來就是高攀，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再看看吧，總不能說咱們家欺負人?！?/br>
    田寧坐下來吃飯，她光夾土豆一塊rou都不吃，貓娃給她夾rou：“田寧姐你吃rou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