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不缺乏善意，也從不缺乏惡意。

    炒熱話題的是爭執(zhí)不休的粉和黑，到后面關注得更多的還是路人。

    大多網友根本沒有接觸偶像明星的機會，信息不對等之下，往往是新聞媒體說什么，他們就信什么。現在陸少陽被爆出了緋聞，還有照片，他們自然先入為主地認定了這個事實。

    而fews官博雷厲風行地對此事做出的回應，也只是表明地下戀情一事子虛烏有，陸少陽如果戀愛一定會通過官博公開。短短的呼吁中，并沒有從正面澄清女方是誰、陸少陽是在做什么。

    粉絲因而更加在意：“陸隊呢？陸隊怎么不回應？”

    “這個公關我給負分?！?/br>
    “陸隊到底是去干嘛了？”

    “能給人一個解釋么，是死是活都可以，別這么悶不吭聲的讓人等著太難受了?！?/br>
    “陸隊你說話啊，你戀愛了也沒關系大家只是想聽你親口說qwq”

    輿論沸騰的當口，陸少陽的粉絲中一個頗有影響力的微博號也發(fā)言了。

    嫁不到陸少陽的人生還有什么意義：很多人覺得這時候還選擇相信陸隊的粉絲不可思議?？赡鞘俏蚁矚g的人啊，我不信他信誰。別說是拍到了這樣的照片，就算我親眼看到，只要他不承認，我就不相信。

    這個號曾以一口氣曬了二十張單曲的土豪作風引發(fā)了粉絲的追捧，這會兒說的這番話更是給六神無主的粉絲注入了一針強心劑?？杉懿蛔「嗳巳猿爸S其為腦殘粉。

    各式各樣的言論潮水般向陸少陽涌去，其他人自然也受到了波及。季寧寧的慶生宴后，林升就被堵在了酒店門口：“陸少陽去哪了？他為什么不回應？是不是心虛了？你對陸少陽的緋聞有什么看法？陸少陽真的和人交往了六年？你和陸少陽是一個團的成員，又是好朋友，難道對此一點都不了解？連陸少陽做了什么都不知道？還是fews的關系根本就沒有大家想象中那么好？陸少陽會不會退出fews？……”

    問題一個接一個劈頭蓋臉地朝林升砸去，掛著不同標志的話筒拼了命地往他的嘴邊送。林升板著臉，仍是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相較于記者們的急躁自有一種安定人心的氣場：“目前我只能肯定地告訴你們：這不是戀情。具體情況，涉及到他人隱私，我必須先行確認再答復?！?/br>
    “陸少陽什么時候發(fā)話？”記者問。

    林升猶豫了會兒，皺著眉頭說：“我剛才得到消息，隊長已經在飛機上了。等他回來之后他會澄清一切的。請大家不要在事情真相還不明了的情況下隨意發(fā)言，我想媒體也是需要對自己的言論負責的。”

    “飛機？陸少陽是打算趕回來再解決嗎？”

    “有什么不能說的？還是想借此拖延時間？”記者仍是不依不饒。

    林升沉著臉，仍是閉口不談，卻下意識地看了眼身邊的季寧寧。

    這個動作讓記者們立馬轉而圍攻季寧寧。

    他們才不會管今天是不是季寧寧的十八歲生日，也不會管這個小姑娘剛開開心心地過完生日宴，一出門就被一幫蒼蠅堵在門口出不去，心情是不是糟糕到了極點。他們只會覺得，季寧寧和陸少陽關系不錯、季寧寧現在說話也有分量、季寧寧今天好像和陸少陽鬧了不愉快、季寧寧現在好像是在幫林升或者陸少陽說話……這就意味著話題。

    牽扯進來的粉絲越多，越熱鬧。

    “季寧寧你是不是知道內情？”

    “你和陸少陽到底是什么關系？比fews之間都熟嗎？”

    “你是不是喜歡陸少陽？你對他的戀情有什么看法？”

    “你也要像陸少陽的腦殘粉一樣，照片都擺在眼前了，還不愿意承認陸少陽戀愛了嗎？”

    林升皺著眉，不動聲色地將季寧寧擋在身后，讓那些看著都快要瞎了的閃光燈無法越過他落在季寧寧的眼睛里。

    不想讓季寧寧摻和進來是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也是怕這樣的場面嚇壞了小姑娘。不管她表現得多么完美，在十八歲生日這一天面對的不是祝福而是一片犀利乃至于刻薄的質疑盤問，如同四面八方都有人舉著鋒利的刀刃，迫近的陰影倏然把她逼到一步都邁不出去的角落……糟糕透了，這樣絕對算不上愉快的經歷將成為她一輩子都難以忘卻的陰影。

    但凡一個紳士，都不忍心讓無辜的女孩遭遇這樣的情景。

    但那是季寧寧。

    當她已經是一個成年人后，她決不允許自己怯弱地縮在任何人的羽翼下，躲避著讓她不快、在娛樂圈中卻必不可少的追問。

    她也不需要再依賴任何人了。

    季寧寧坦然地上前一步，和林升并肩而立。

    并肩……

    并不到。即便穿著內增高的鞋，季寧寧也只能靠著頭發(fā)隆起的高度，作弊般地超過林升的肩膀。

    這瞬間，她腦海中又莫名其妙地飄過一個念頭：官方公布的身高里，陸少陽的應該比林升還多幾厘米。但陸少陽從來不會給季寧寧帶給如林升般挺直了背看上去凜然不可侵犯的感覺，大概是因為和她在一起的時候陸少陽總會下意識地彎下腰……

    這樣的陸少陽，怎么會忍心傷害喜歡他的人。

    也許季寧寧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在說起陸少陽的時候表情會比以往更為溫柔一些。

    但對見慣了她不可一世的模樣的記者，都如同發(fā)現新大陸一般瘋狂抓拍。

    于是季寧寧也對他們微笑：“嗯……其實我也不知道陸少陽的私生活?！?/br>
    記者：“……”那你跑出來說什么??？

    季寧寧想了想，忽然回身抱住了林升。

    林升一愣，但也迅速反應過來，沒有抗拒，任由她抱著。

    比之前更激烈的閃光燈快要淹沒他們。就這樣過了幾秒，季寧寧松開手，再看向記者們的時候仍是一派坦然：“我只是想說，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我絕不會斷章取義地得出結論，除非當事人親口承認我才相信。你們看，剛才我和林升也在酒店門口擁抱了，難道我們也苦戀了十年？”

    記者們瞬間面面相覷：季寧寧這不是抬杠嗎？

    再說，這和季寧寧有什么關系？

    “哪怕什么都不知道，也要急著站出來為陸少陽出頭嗎？”有人這么問的時候還給了林升一個挑釁的眼神。

    林升不置一詞。

    季寧寧卻小雞啄米般點著頭，半點猶豫都沒有：“那當然啦。因為陸隊是我的偶像嘛?！?/br>
    “偶像怎么了？偶像就不會戀愛？偶像就值得百分百相信？還說是即便是這樣你也不想放棄陸少陽腦殘粉的身份？”記者仍是步步緊逼。

    季寧寧搖了搖頭。

    在林升的襯托下，她顯得嬌小柔弱；在記者的襯托下，她又顯得堅韌沉靜，讓戾氣在撞上她平和的眉眼時都在瞬間消失殆盡。

    偶像是什么？

    季寧寧曾無數次思考這個問題。

    是讓人看著心情愉悅的美好事物、是承載了粉絲夢想的投影、是引導著找不清人生方向的孩子向著好的道路前進的路標……

    這是一份工作，也是一種人生追求。

    卻總有偶像看輕壓在自己身上的這份責任，認為只要靠著美麗的外表吸引到粉絲就足夠；也總有人看輕壓在偶像身上的這份責任，并挖空心思乃至于搬弄是非地摧毀偶像在公眾心目中的形象。

    季寧寧說得理所當然：“這跟戀愛沒有任何關系。而是——我的偶像是一個行得正坐得端的真正男子漢，我相信他不會欺騙粉絲的?！?/br>
    記者仍沒有放過她：“你就那么相信陸少陽？”

    “我只是相信我的眼光?！奔緦帉幷f這話的時候嘴角高高翹起，顯露出一種陸少陽式的得意，“我喜歡的那個人，一定是個正直善良的人，從來不會騙人?！?/br>
    第105章

    這段采訪被放出來的時候，季寧寧的粉絲很多都轉變了風向：

    “啊啊啊感覺我寧瞬間長大成人了！”

    “十八歲就是不一樣?！?/br>
    “我也相信我的眼光！我寧超霸氣～\（≧▽≦）/～”

    “季寧寧公然告白陸少陽??！厲害了我的寧寧?！?/br>
    “寧寧說得對啊，陸少陽怎么談了六年地下戀情。沒準只是朋友呢？總有人天天捕風捉影瞎bb”

    陸少陽的粉絲對她更是態(tài)度良好：

    “看得出來，季寧寧這是真粉絲?！?/br>
    “季寧寧都挺陸隊了，記者朋友們你們還有什么要說的？”

    “莫名對季寧寧好感飆升?！?/br>
    “一直覺得季寧寧是想抱陸隊大腿炒作……但在不清楚什么情況的時候毫不猶豫地站陸隊，這份信任真是不容易?！?/br>
    “相比之下某些叫囂著要脫粉的人真是啪啪打臉。愛脫不脫，陸隊真不需要你們這樣的粉絲?！?/br>
    ……

    陸少陽從飛機上下來之后才開了手機，然后……他就體驗到了被手機被擠爆的感覺。

    行色匆匆的陸少陽并沒有仔細看。他只是習慣性地巧妙躲過守在機場的狗仔后，順利地坐在駕駛座上，一面啟動汽車，一面給經紀人打電話，順手還打開車載電視。

    正巧，電視里放的正是生日宴后被堵住季寧寧和林升。一個記者在追問：“飛機？陸少陽是打算趕回來再解決嗎？”

    陸少陽看見季寧寧的眉毛有細微的抖動。

    這個設想太過理所當然，季寧寧沒有什么理由否認。

    她當然會先入為主地這么以為。

    陸少陽心底因此浮現了一股子說不出的惱怒，他翹首以盼的契機、精心策劃的方案，還未開始就被一個無關緊要的小細節(jié)破壞，變得連繼續(xù)下去的必要都沒有。

    這個時候，如果他說他對緋聞一無所知，只是想趕回來和季寧寧說一句生日快樂，應該沒有人會信吧？

    一切都被搞砸了。

    從那天按著劇本抱住喬歡，卻莫名感覺渾身不自在，事后喬歡問他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他點頭卻根本不打算告訴喬歡的時候起……他應該想到的。

    喬歡一直對他心懷愧疚，又對于愛情充滿了孩子氣的浪漫，難免會用這樣把自己徹底折進去的偏激方式推他一把。

    陸少陽回憶起那天喬歡看他的眼神。果然有著說不出的微妙。

    “你這個人……是怎么做到連感情都這么善良的。只要看著她就好了嗎？難道不會想牽她的手、親吻她、和她一起走在人潮擁擠的街頭，想被你們的粉絲祝福？”

    當時陸少陽只是不置可否地微笑。

    這大概讓喬歡誤會了，以為陸少陽真的大度純善到這個地步，他的忍耐只是源于對喜歡對象的尊敬，因而發(fā)乎情，止乎禮。

    而她的第二個誤會，也是最關鍵的誤會是：她以為所有人都會喜歡陸少陽。

    這沒有錯。

    喬歡只是不了解季寧寧。

    喜歡這種感情，在她身上會打一個折扣。因而哪怕是最喜歡的陸少陽，對她來說也算不得什么。

    然而喬歡更不了解的是現在的情形。

    在真相被人接受之前，陸少陽所做的一切在大眾眼中都被賦予了其他的含義：他去國外是為了幽會地下女友，他趕回來是為了處理緋聞事件，他無力的解釋是欲蓋彌彰，他去找季寧寧……是想拉個人當擋箭牌。

    如果放在平常，陸少陽還能坦然應對，但午夜十二點的鐘聲步步逼近的時候，他也免不了焦急起來。

    正在他苦惱不已的時候，他聽見一個明快而堅定的聲音卻清晰地傳了出來：“我的偶像是一個行得正坐得端的真正男子漢，他不會做任何對粉絲不負責任的事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