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季寧寧對她們一樣一無所知。

    倒是一大堆小姑娘中只認(rèn)識季寧寧一個的唐慎己感覺有點不對：“你這是……被刺激到了？”

    季寧寧橫了他一眼：“我有什么好被刺激的？”

    “看到有人戀愛了，嫉妒。”唐慎己挑眉笑道。

    “……你不是也沒戀愛嗎？”季寧寧拿這話堵他。

    唐慎己滿不在乎：“一個人自由?！?/br>
    季寧寧沉默了一瞬。

    在她心目中，唐慎己確實就是這么一個獨來獨往的形象，他每次口頭上也說得十分瀟灑。

    這是真的，但能維持多久？

    倘若某一天，唐慎己在某個地方，也遇到了讓他心動的人，也會這樣帶和蠟燭和鮮花，許下陪伴打乒乓的承諾。

    終究有一天，他會愿意為這樣一個人，改變他自己，變成一個現(xiàn)在的他或者她怎么也無法想象出來又真實存在的唐慎己。

    這么說也不對。

    明明每一個人，每時每刻，都在變化著。

    哪有誰是始終不變的。

    “……我犯了一個錯。”

    臨別的時候，季寧寧突然對唐慎己說。

    小姑娘們鬧哄哄地又要去ktv了，他們兩個留下來結(jié)賬，稍晚一些再趕過去。

    剛才還喧鬧著的包廂瞬間安靜下來，襯著桌上的杯盤狼藉，看上去總有些寂寞。

    唐慎己卻仍是不以為然：“犯唄?！奔緦帉幰粫r無語，便鼓著臉不說話，唐慎己一低頭看到她這幅模樣，不由笑道，“誰還沒犯過錯?。俊?/br>
    “阿己犯過最大的錯是什么？”季寧寧好奇地眨巴著眼望著他。

    唐慎己打了個哈欠：“太多了，沒有什么最大的。我這個人啊，從小就是被罵大的，臭脾氣根本改不掉……”

    季寧寧不信。磨了他好久，他才嘀嘀咕咕地用難得含混不清的聲音說：“那……大概……就是我和黎鵬打架的那一次吧?！?/br>
    杜天宇姑且不說，唐慎己是真的因此被退過隊。季寧寧當(dāng)然知道，可她想聽唐慎己親口說，因而裝得什么都不知道，始終期待地盯著她看。

    唐慎己更別扭了：“也沒……沒什么啦。這個套路你不是很清楚嗎？我以為他是因金錢迷失了自己，背叛了我……我們……還有國家?！?/br>
    他們在一起訓(xùn)練了那么久，作為雙打組合默契十足，又共同經(jīng)歷了那樣的輝煌，感情自然無比深厚。

    黎鵬說走就走，唐慎己當(dāng)然不能接受，那時正是他最風(fēng)光的時候，性子愈發(fā)桀驁，以至于根本沒說上兩句話就動起了手。

    “……想起來特別后悔?！碧粕骷簢@道，“從那以后，我就再也沒見過他?！?/br>
    黎鵬去了國外，唐慎己選擇了退役，別說道歉了，連兵戎相見的機會都沒有。

    季寧寧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想要安慰，看著唐慎己的神色又覺得沒什么好安慰的。阿己比他想得開，那又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但或許是出于同情，季寧寧的心理防線變得極其之低，很輕易就被唐慎己問出了今天的起源。

    聽完之后的唐慎己：“……”

    “是不是特別慘？”季寧寧捂住臉，“我已經(jīng)沒臉見人了?？吹蕉盘煊詈陀艏涡那槎寄敲春?，我真希望他們能夠徹底忘掉這件事情，又怕他們真的忘記，那樣我會不安一輩子……”

    “是挺慘的?！碧粕骷合胪曛?，認(rèn)真點了點頭。

    季寧寧：“……你不應(yīng)該安慰我么？”

    “沒什么好安慰的啊……這是事實?！碧粕骷喝允悄歉睙o所謂的態(tài)度，笑得輕松，“好好和她道歉吧，說明這是一個誤會?！?/br>
    季寧寧仍是苦惱地皺起眉：“說是誤會能管什么用？我先打你一巴掌，然后告訴你是個誤會，你能接受？”

    唐慎己想了想：“我會狠狠抽你兩巴掌?！?/br>
    季寧寧：“……喂！”不過相對來說這個主意聽起來還挺靠譜的……

    “是吧，”唐慎己一邊點頭一邊說，“有什么問題？你被騙的部分是郁嘉戀愛，激怒你動手的部分是郁嘉的態(tài)度，這沖突嗎？”他舉起兩只手，在空中比劃，“就因為你動手了，你就覺得責(zé)任全在你？跟你說最開始聽了那番謊話，就覺得責(zé)任全在郁嘉——有什么區(qū)別？”

    第86章

    季寧寧想了想，覺得唐慎己說得還挺有道理。

    即便是在季寧寧真心以為郁嘉惹了大麻煩的時候，她也沒想過要用這么粗暴的方式解決；可在季寧寧知道郁嘉心里一直對她耿耿于懷的情況下，再聽郁嘉當(dāng)著她的面一股腦把責(zé)任推到她的身上隨意她，說季寧寧是為了扳倒郁嘉才用這種無聊的方式坑害了杜天宇……季寧寧不生氣發(fā)飆才怪。

    她又不是一只病貓。

    沒道理在被人如此中傷的時候，她還無動于衷。

    不過季寧寧瞬間的理直氣壯又在對上唐慎己的眼睛時偃旗息鼓了。

    犯了錯之后再努力找各種各樣的理由證明自己沒錯……真是小孩子的做法。

    就像唐慎己嗤笑的那樣：“真是群小孩子。”

    季寧寧很想反駁，她的心理年齡其實比唐慎己大，再說唐慎己有什么資格嘲笑她，至少她從來干不出說不了兩句話就干架、還有在劇組把導(dǎo)演給趕跑這類奇葩事好嗎？

    但季寧寧不得不承認(rèn)，唐慎己是她見過的最聰明的一類人。

    他的思路非常簡單且獨特，但往往切中要害。

    唐慎己的話還沒說完：“你怎么光揪著那誰不放。女隊那幫人騙了你，怎么不讓她們向你道歉？”

    “……”季寧寧啞口無言。

    她那點微妙的心思，居然就這樣被唐慎己隨口戳中了。

    她當(dāng)然也有怪罪徐安彤和鐘欣，尤其是鐘欣，沒事開什么愚人節(jié)玩笑，戀愛這種事情是能隨便拿來開玩笑的嗎？就算杜天宇是真的想要表白也不可以！

    她那么相信她們，卻被騙得那么慘。

    即便她們本身不帶惡意，卻釀成了這么糟糕的后果。

    如果沒有她們……

    可季寧寧的理智似乎和情感剝離出來，讓她清晰地意識到，這樣的想法不過是推卸責(zé)任。因為她相信的其實不是徐安彤，也不是鐘欣，只是她自己。

    至于她敢找郁嘉算賬卻不敢找徐安彤鐘欣，分明是因為她忌憚兩人的身份。

    她只是……欺軟怕硬。

    合作過的很多人都對她贊不絕口，說她平易近人，沒有一般藝人的拿腔拿調(diào)，卻不知道她在潛意識里也將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可以利用的、不能得罪的、無關(guān)緊要的……

    季寧寧一直覺得這沒什么。一個人的精力有限，待人接物一定會有親疏遠近之分，絕不可能把好意均等地分給全世界；一個人也不可能真能無私奉獻到為了別人犧牲自己，勢必要在保全自己利益的情況下才考慮其他。

    或許陸少陽那樣的好人可以吧……可季寧寧不是好人啊。

    即便這讓她陡然發(fā)現(xiàn)，她似乎在嚴(yán)格要求其他人的時候，總是用寬松的標(biāo)準(zhǔn)要求自己。

    就因為她不是個好人？

    這才是最糟糕的事情。

    待到兩人終于結(jié)完賬走出門的時候，季寧寧忽然叫了一聲：

    “阿己?！?/br>
    在唐慎己回頭看她的時候，她關(guān)掉了唐慎己的彈幕。

    到底是退役隊員，唐慎己的彈幕其實很少有密集得將他遮得完全看不見的時候，即便如此，和在沒有任何遮掩的情況下看完全是兩種感受。

    沒有了病毒式的舔屏，也沒有了惡意的對比，更沒有辱罵與貶低，季寧寧終于不再需要仰仗旁人的評價。

    她看到唐慎己是什么樣子，他就是什么樣子。

    因為刨去了來自外界的所有影響，眼前的就是一個單純的唐慎己。

    這讓季寧寧想起了《招魂》。她演傅綺的時候并沒有想什么，觀眾卻讀出了太多人生悲苦。

    無論電影真正想要表達的內(nèi)容是什么，一千個人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影評的切入點不同，看法就截然不同。

    無論彈幕的內(nèi)容多么真實有趣，終究是以視頻為基礎(chǔ)，是建立在活生生的人之上。

    固然彈幕有其存在價值，可有時候開著彈幕也會讓觀感變得糟糕。

    ——如果不能用自己的心去感受，僅僅只是靠彈幕的科普直接揭露了創(chuàng)作者的真實意圖，或者彈幕激烈地撕了起來，嚴(yán)重影響到看的人……彈幕大概也就失去了意義。

    季寧寧又想起她第一次看見唐慎己的時候。

    正是季寧寧這個年紀(jì)，少年的意氣風(fēng)發(fā)，炫目到讓人挪不開眼。

    比起年少時的稚嫩張狂，實際唐慎己已變了許多，甚至比起《乒乓》劇組里的時候也變了不少。從鋒芒畢露到鋒芒內(nèi)斂，從橫沖直撞到學(xué)會理性思考……

    他犯的錯誤或許比誰都多，可他就是在不斷的犯錯中成長為優(yōu)秀的大人。

    “……抱歉?！笔潞舐犝f了前因后果的鐘欣誠懇地對季寧寧說，“我不該和你開這種玩笑，害你擔(dān)驚受怕。”

    在她心目中季寧寧并不是開不起玩笑的人，所以她才會想在愚人節(jié)嚇一嚇季寧寧。沒錯，只是嚇一嚇而已，她掐著時間，知道男隊那幫人很快就會到達，讓季寧寧得知真相。

    這么短暫的時間里，不會發(fā)生什么的。

    尤其杜天宇本來就是去告白的，鐘欣便覺得提戀愛并沒有什么，現(xiàn)在她才反應(yīng)過來，其實從一開始杜天宇莽莽撞撞要去告白起就做得不是很合理……

    即便結(jié)果是好的也不能掩蓋。

    鐘欣再次說：“對不起。”

    季寧寧沉著臉：“我不會原諒你的，我們的友誼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br>
    鐘欣的聲音愈發(fā)低了下去：“嗯……我知道?！?/br>
    “……除非你愿意上我們綜藝親自謝罪。”季寧寧補充。

    鐘欣一愣。在季寧寧的重申下，明白了季寧寧意思的她頓時笑道：“我個人當(dāng)然是愿意的！能不能去……嗯，我申請一下，應(yīng)該沒問題。等我！”

    “等你?！奔緦帉幮Σ[瞇地掛了電話。

    壓在心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即便大問題還沒解決，季寧寧仍是自滿地覺得，無論她這個人有多么糟糕，至少還是很好說話的。

    但郁嘉會不會這么好說話？

    目前季寧寧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