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嘻嘻嘻，哈哈哈，一塊哄鬧，林嘉怡被鬧的臉紅，最后唱歌給他們聽，大家才罷休。

    唐瑤那時候只是看著，默默地看著，想起宋子言從小到大送給她的禮物，有很貴的鋼筆，有玉桿的毛筆，還有很多，除了貴，一點都不可愛。

    她總是數(shù)落他。

    “我字這么丑，你還買鋼筆給我，成心笑話我嘛！”

    “太貴啦，真是的，哄女孩子很容易的，一個小布偶，一個可愛的耳釘都能行，你怎么這么不開竅呢？”

    ……

    還有一次，他送她全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她氣的一巴掌糊在他腦后勺，“宋子言，你成心氣我呀！”

    他一遍一遍哄她，“我實在想不起來了，你前幾天不說要買，我就買來送給你啊！你別別生氣了，行不行？”

    她問他，“你錯在哪了？”

    他一臉懵，搖頭說，“不知道！”

    她一口氣差點沒捯飭上來，不忍心再數(shù)落他，跟他說，“下次我生氣給我買抱抱熊吧，很大很大的那種，曉得了嗎？”

    他點頭，“嗯，行，買最大的！”

    可是后來，再沒有機會了。

    唐瑤回過神來，用指尖揉著眉心，忽然笑了起來，帶著些微的苦澀。

    宋子言，你欠我的抱抱熊，我是不是永遠(yuǎn)收不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么么噠，謝謝大家

    謝謝我南南投的雷

    謝謝飯團(tuán)寶寶的營養(yǎng)液

    謝謝評論撒花的小天使

    一路追過來的小可愛們，你們都是真愛，么么噠

    第5章 應(yīng)城

    “今兒遇見一個有意思的姑娘，學(xué)中醫(yī)的，真是不錯，醫(yī)院又多了一把好手。”吃完晚飯的時候，程江非對宋子言說。

    對于兩個工作狂，在醫(yī)院食堂里吃簡直是家常便飯，又近又方便，可是對醫(yī)院其他人來說，這兩個應(yīng)該是不食人間煙火，連打嗝放屁都不需要的人，所以每次吃飯，都能引起一大群人圍觀。

    這么年輕有為的院長，兩個還都是德國回來的高材生，長相都不差，在應(yīng)城這小地兒，這種生物，簡直稀奇。

    此時站在食堂門口，沒了被窺視的感覺，程江非才瞥了眼宋子言，看著他不甚明亮的面目，想著找個話題緩解一下。

    可他的眉頭似乎皺得更緊了，“她太年輕，缺少經(jīng)驗，你別對她抱太大希望?！彼巫友哉f著，掐滅一支煙，旋即又續(xù)了一支，吐出的煙圈籠在他的面頰。

    透過那層薄薄的煙霧，程江非看到他隆起的眉峰，忍不住奪了他的煙，“怎么了是？連抽了半包煙了，瘋了不成，你自己也是個醫(yī)生，就不能注意點兒?！?/br>
    宋子言用指腹蹭了下唇角，看著程江非，想說什么，終究忍下了，默不作聲又點了一支煙，打火機藍(lán)色的火苗舔著煙卷，灰色的煙霧慢騰騰地升起來，散發(fā)著濃烈的尼.古丁的味道。

    慢慢地滲進(jìn)肺泡里，滲進(jìn)每根神經(jīng)里，獲得短暫的麻醉。

    可麻痹終究只是短暫的，等痛感卷土而來的時候，會變本加厲。

    “喝酒，去嗎？”宋子言開口。

    “得，行，你說什么都成?！?/br>
    程江非開車帶他去自己家，路上又忍不住問他，“你跟那個叫唐瑤的姑娘認(rèn)識是吧？她今兒問我是不是和你認(rèn)識，問完那表情，跟你現(xiàn)在差不多?！?/br>
    半晌沒人吭聲，程江非透過后視鏡看他，他剛剛說累，坐在了后面，這會兒閉著眼仰頭倒在椅背上，臉上的那股神情，叫人捉摸不透。

    過了很久，程江非都以為他睡著了沒聽見，他才開口，“我寧愿我從沒認(rèn)識過她。”沒認(rèn)識過，就沒那么痛苦，越痛苦，越無法自拔，唐瑤這兩個字像是刻在了骨血里，再也抹除不掉。

    夜晚的應(yīng)城顯得有些光怪陸離，比起白日里多了那么幾分光彩，可永遠(yuǎn)也比不上北京城，事實上比不上很多很多城市，它只是不起眼的一個十八線小城，沒有飛機場，火車站又小又破，火車在站里不會停止超過二十分鐘。

    所以唐瑤，你回來干嘛？

    十幾年前更差，治安糟糕，到處充斥著地下賭場，還有分片收保護(hù)費的地痞。

    唐瑤的爸爸就是誤入地下賭場淪陷的，那是個巨大的無底洞，輸贏的運氣全靠人工背后cao縱，一旦嘗到了甜頭，贏過錢，輸?shù)糁?，很多人都做不到及時割斷，會拼命地想要找最初的那種感覺，然后越輸越慘，家破人亡。

    宋子言記得唐瑤第一次去他家時的場景，那時候她大概只有七八歲，被她母親牽著，有些害怕地躲在母親身后，很瘦，顯得眼睛格外大。

    他母親跟他說，“你唐阿姨家里遇了點事，到我們家我住幾天，你好好照顧瑤瑤，過兩天她轉(zhuǎn)去你們學(xué)校上學(xué)?！?/br>
    他點點頭，看著眼前的小丫頭，她也看著他，最后伸出手，遞給他一塊大白兔奶糖，“我叫唐瑤。”她那時候聲音軟軟的，像闖到陌生領(lǐng)地的貓，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眼神里都是不確定的惶然。

    作為一個懂得禮尚往來的人，他愣了一會兒也沒想起自己有什么可以送給她的，最后從脖子里摘了自己的玉墜給她，“初次見面，一個小禮物，希望你在我們家玩的開心?！彼窦依锏男≈魅怂频恼泻羲?/br>
    雖然后來被母親罵，說玉不能亂送人，他也沒在意。

    后來回想，怎么都有一種冥冥之中的意味。

    醒過神來，宋子言揉著眉心，兀自苦笑，他后來才知道，那時候唐阿姨和唐瑤被賭場放高利貸的人盯上了，他們只能四處躲著。唐瑤的性格，其實一直都有點兒怯懦，大概就是從小的環(huán)境造成的，外表多自尊，內(nèi)心就有多自卑，所有人都說他慣著她，什么都給她，要星星要月亮他都愿意給她摘，他只是想多愛她一點，把那些她從小缺失的，都給她。

    只是一不小心，就入了心，然后再也忘不掉。

    這些年他總會想，是不是那時候太美好了，太美的東西，都是留不住的，像插在花瓶的玫瑰，養(yǎng)的再精心，很快也會凋零，留不住。

    到了，下車，宋子言又不自覺地點了一根煙，夾在指間，程江非拍了他一巴掌，“你今兒到底是怎么了？”他從他褲袋里摸出煙盒，看了眼，只剩下兩根了，忍不住罵了句，“瘋了吧你！”

    宋子言想，大概是瘋了，從站在面館外，回頭看見唐瑤的時候，整個人就已經(jīng)瘋了。

    她坐在那里，目光遙遙地看過來，就那么看著他，然后所有回憶翻卷著襲上來，記憶像是潮水，一個浪頭打過來，瞬間把他淹沒，那些努力想要忘記的東西，就在那一刻又涌上來。

    他該拿她怎么辦？沒辦法，面對她，他從來都沒辦法。

    那時候林嘉怡正在請求拿他當(dāng)擋箭牌，應(yīng)付父母的逼婚，“師兄，這次是你求我回來的哦，這么一點小忙都不幫，不地道……”

    他正色，“這不是小事，原則問題！”

    然后她就看到了唐瑤，扯著他問，“不去打個招呼？”

    他目光直直地看著前方，“沒必要！”

    坐上了車，林嘉怡自言自語似的吐槽他，“又放不下她，又不靠近她，你折磨她，還是折磨自己？”

    他記得自己跪在母親面前發(fā)過的誓，從今后和唐瑤再無半分關(guān)系，他記得，不敢忘。

    他深抽了一口煙，經(jīng)過肺泡，從鼻腔里噴灑出來，映著他滿是頹唐的臉。

    這一刻，一向自信沉穩(wěn)的宋子言，像是個落魄的流浪人，他丟了他的港灣，從此只能四處漂泊。

    “她回來了！”宋子言沒頭沒腦地說。

    程江非愣了好幾秒，然后才反應(yīng)過來，他口中的“她”是誰。

    那是個太久遠(yuǎn)的記憶，他們在德國相識，華人圈大多互相認(rèn)識，他和他天南海北的聊，他說想開一家非盈利性質(zhì)的私人醫(yī)院，不為錢，就給醫(yī)學(xué)一塊綠地，畢業(yè)回國就干，他問宋子言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對方很干脆地拒絕了，“我暫時不想回國?！?/br>
    “為什么？”他不解，“學(xué)成歸國，為國家的醫(yī)療事業(yè)盡一份綿薄之力，不是你的理想嗎？”

    宋子言默然很久，最終說，他害怕。

    程江非那時候是驚訝的，宋子言那樣的人，自信，沉穩(wěn)，是天生拿手術(shù)刀的，那么強大的心性，他有什么是會害怕的？

    “年少時愛過一個人，愛到愿意把自己所有都給她，可是我愛不起，我每愛她一分，罪惡感就多一分，一半在天堂沐浴，一半在地獄掙扎，有時候我想，徹底沉淪吧，哪怕一輩子躲在深不見底的地獄，可是我做不到。至今我都不忍心告訴她真相，她到現(xiàn)在都覺得是她自己做錯了事我不要她了，我該怎么面對她？我只能離她遠(yuǎn)一點?！彼f了這么一段云里霧里的話，他聽不大明白，但隱約也猜到了什么。

    有多愛，程江非不知道，愛這種東西，說重很重，說輕也很輕，對他來說，愛是一種可以選擇的情感，這個人愛不了，大不了換一個愛，可是對于宋子言來說，似乎愛是一種本能，是命中注定，是無法抉擇，是一旦陷入就脫不了身的魔咒。

    他沒再逼他，畢業(yè)后自己回了國，辦了這家私人醫(yī)院，三年了，前幾個月才聽說宋子言有回來的意思，就又聯(lián)系了他。

    他記得回來的那一天，他怕他不習(xí)慣火車，開著車去省城接他，幾年沒見，這個男人似乎更成熟了，也更深沉了。冷靜，克制，還有內(nèi)里隱藏的那股悲天憫人情懷，他幾乎兼具了一個優(yōu)秀醫(yī)生的所有優(yōu)良品德。

    程江非一直以為時間是最強大的東西，再深刻的東西，被歲月的風(fēng)一刮，就會慢慢磨平。他那時候想，宋子言已經(jīng)活過來了。

    可是現(xiàn)在，看著宋子言這幅樣子，他才終于明白，那個女孩子對宋子言來說是附骨的毒，無藥可醫(yī)。

    程江非嘆了口氣，想起今天那個坐在他辦公室的女孩子，很瘦，個子不算矮，印象最深的是眼睛，很大，很有靈氣，像是會說話。

    應(yīng)該是她吧？

    他想起她出神的時候，眼神微微歪向一側(cè)，盯著某個點，又像是沒有焦距，里面那股哀愁，像絲線，一縷一縷的滲出來，纏繞得人心口發(fā)緊。

    她是不是也想起了宋子言，想起了什么？

    那些個回憶，還是遙不可及的未來？宋子言說，她和他，注定是沒有未來的。

    程江非忽然覺得惆悵，推著宋子言，將他推到酒柜旁的桌前，拿了酒，推到他面前，嘆了口氣，“活得真累，愛她能死啊，讓你非要這樣折磨自己。”

    宋子言灌了一杯酒，一口吞下，他說，“比死更難受?！?/br>
    他有想過，讓一切見鬼去吧，抓著她，一起沉淪，可到底是做不到，太難了，難的只要想想，就覺得是無法可解的死局。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雙魚寶寶的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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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應(yīng)城（修）

    林嘉怡一向是個外向的人，熱情大方，漂亮又有能力，走到哪都有一大票朋友，剛回應(yīng)城沒多久，就有人為她組飯局。

    唐瑤接到邀請的時候，其實真的很想拒絕的，可是架不住大家的熱情，幾個高三時候的班干部輪番電話轟炸她，最后急了，揚著聲音跟她說，“給個面子唐瑤，這么多年沒見你了，好不容易湊一湊，圖個熱鬧，你如今出息了，看不起我們這些老同學(xué)是不是？”

    哪算什么出息，比起宋子言和林嘉怡，她真挫到鍋底去了。她只是害怕看見宋子言，更害怕看見他和林嘉怡相攜的畫面，哪怕過去這么多年，她還是無法勸自己接受這個結(jié)局。

    可聽見這話，瞬間就覺得愧疚，她那點小情緒，顯得太過矯情了，“哪能啊，老班你可別寒酸我了，我聽著難受，我去，我去還不成？”

    那邊笑起來，“這還差不多，周末，小南方，你可別忘記了?！?/br>
    據(jù)說年紀(jì)越大越會開始念舊，他們這群二十多歲的小年輕，已經(jīng)開始隱隱覺察到這股情緒了，曾經(jīng)最尋常的同學(xu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人，即便以前連話都沒說過幾句，但過去這么久了，名字和樣貌卻都還記得清楚，提起來的時候，莫名有一種親切。

    再見面，亦是比旁人都親厚，唐瑤趕到的時候，幾個人在小南方門口迎著，老班長，紀(jì)律委員，學(xué)習(xí)委員什么的，那幾個原本站在講臺上拿書本拍著講課桌說，“能不能安靜一會兒”的人，一個個都變了樣。

    原本揪女孩子辮子，上課偷偷躲在課桌底下看漫畫的幼稚少年，如今都成了孩子的爸爸，或者別人的丈夫，再不然，是個老板，廚師……總之大家都千姿百態(tài)地生活著，像曾經(jīng)我們眼中的大人那樣，肩上壓著重重的膽子，笑容變得模糊，不再直來直去，圓滑了，世故了，說不上是好是壞，但是大家都變了。

    老班是個小胖子，一張rou臉像喜劇演員一樣，自帶三分笑意七分喜感，是個老好人，雖然只當(dāng)了她半年的班長——高三那會兒班級一個學(xué)期重新排一次，按成績排，最好的在一班，或許是和宋子言決裂之后激發(fā)了自己的好勝心，不甘心死的太慘烈，上半學(xué)期的分班期末考，考的格外盡力，然后吊車尾被分到了高三（一）班，她還記得第一天去一班報道的時候，站在一班的后墻宣傳欄前，看著上面貼的成績單，她的名字和宋子言的名字，一個在最前面，一個在最后面，隔著仿佛天與地的距離，而林嘉怡的名字，和他的名字，緊緊地挨著，年紀(jì)名次也是第一和第二，靠的那樣近。

    那時候只覺得，那么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