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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凰兮凰兮從我棲在線閱讀 - 第45節(jié)

第45節(jié)

    只見翊澤站在距二人不遠(yuǎn)的回廊上,手執(zhí)一柄拂塵,神色看起來有些不悅。

    賽西施在觀中排行第八,聽聞翊澤喚他,忙上前道:“師尊,有何事吩咐?”

    見賽西施過來,翊澤卻一言不發(fā),抬步向前走去,賽西施只得跟在一旁,二人走出去很遠(yuǎn)了,白術(shù)還能聽見他們交談的聲音,準(zhǔn)確說,是賽西施的獨白。

    “師尊,您叫我究竟是為何事啊?”

    “師尊,你怎的不說話呢?”

    “師尊!你咋越走越快呢!”

    …………

    觀中采辦的地方,是山腳集鎮(zhèn)。白術(shù)知道這夢境中的時間要推前許多,昆侖不叫昆侖,喚的是南禺,因此山腳有鎮(zhèn)子一事讓白術(shù)頗驚訝。

    昆侖山腳有鎮(zhèn)名芥子,乃山靈神獸積聚的地方,尋常凡人中,甚少有穿過仙障誤闖進(jìn)來的。而南禺山下的集鎮(zhèn),白術(shù)從慕離口中得知,名字竟也叫芥子。

    古往今來,南禺山尚得換名,何故一個小小的集鎮(zhèn)卻能保存如此之久?

    白術(shù)問:“師姐,芥子鎮(zhèn)中會有凡人嗎?”

    慕離看她一眼,道:“你說的這是什么話,凡人自然是有的。”

    其實話出口白術(shù)便覺自己暴露了史學(xué)的薄弱,因為強(qiáng)行回憶一番,她依稀能想起妙成玄尊在課上曾說,上古時期,除始祖之神、天生靈種,世間最有靈根的便是人。后期得道的仙人中,大多是由一介凡胎苦練飛升的。

    彼時的神、人、獸、禽、魚與蟲都是混居,神以山海為居,人類行走大陸,人和神之間沒有明顯的劃分。

    妙成玄尊每逢憶及從前,總要感慨一番,說世間最難熬之事,莫過回想當(dāng)年。

    尚處幼年的白術(shù)問他為什么,想到從前難道不該想想美好的事情,想想那時候的朋友,應(yīng)該覺得開心才是。

    “因為……”妙成玄尊說,“我的朋友啊,他是個凡人?!?/br>
    ***

    山腳的芥子鎮(zhèn),同白術(shù)想的不太一樣,比她記憶中的破舊許多,房屋皆是簡陋的草棚,道路多泥濘,行走在上面,甚是硌人。

    白術(shù)也才明白,慕離口中的“采辦”不是尋常意義上的添置物品,而是觀中的一種修行。

    只見慕離抖了抖袖子,落下十個巴掌大的小人。

    盡管白術(shù)此前已經(jīng)見識過慕離的咒術(shù)了,還是覺得有趣的緊,忍不住蹲下來去揉其中一個的腦袋。

    “啊!別捏我!別捏我!我的頭要掉啦!”

    嚇得白術(shù)將手一縮。

    慕離低嗔,“快別動他,這一批都是我昨晚用泥捏的,做得又趕,比不得從前那些石雕的身子,要是弄壞了完不成任務(wù),要你好看。”

    “師姐,我們是有什么任務(wù)啊?”白術(shù)笑著問。

    很快,她便笑不出來了。

    只見那些小人湊到一個在街邊熟睡的孩童身旁,拽胳膊的拽胳膊,扯衣角的扯衣角,“嘿咻”“嘿咻”一齊用力,竟從孩童身體里抽出一團(tuán)淺淡色的白霧。

    那是凡人的魂靈!

    白術(shù)神色僵硬地看著小人將生魂舉了,跑過來遞給慕離,后者則從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瓶將那生魂裝了進(jìn)去。

    “師、師姐,這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采集。”

    “采集……生魂嗎?”

    這時,路旁傳來一個婦人嚎啕大哭的聲音,方才被抽去魂魄的孩童此時被婦人抱在懷中,面色青紫,再無生氣。

    “師姐,你是不是在……殺人?”白術(shù)此刻雖震驚,內(nèi)心尚且清明。她深知若是從前的自己必定會覺得難以接受,然而在東海謀活二百年,她經(jīng)歷的事情不比眼前發(fā)生的干凈。

    白術(shù)下意識地露出一個自嘲的微笑。

    慕離則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什么意思?”

    “那孩子若不被你抽去魂魄,是還可以繼續(xù)存活的?!?/br>
    “正因如此才要將他的魂魄抽去,凡人若得永壽,豈不是與神無異?!?/br>
    白術(shù)震驚地看著慕離,她忽然想起,上古時代的確是沒有陰司這樣的官府存在,未曾想那時的收魂,用的竟是這種方法。

    她艱難開口,“為何神可得永壽?”

    “因為沒有人能取走神的魂魄?!?/br>
    看似荒唐,卻又合情合理。

    慕離沉吟一番,道:“一般我都挑些老弱染病者,抽其魂魄,了結(jié)此世,早早結(jié)束病苦,送他們?nèi)バ碌能|殼里?!?/br>
    白術(shù)知道慕離沒有生命流逝的意識,她只是做著她必須得做的事情,然而白術(shù)作為一個從后世闖入的人,卻看得分外觸目驚心。

    她歷經(jīng)兩世,一世無憂,一世漂泊,至上與至下的生活,她都經(jīng)歷過,也得以存活,迷茫一番后,似是看清一些。

    神自以為是凌駕于凡塵之上的存在,熟不知,更有不可違抗的力量cao縱著時間一切。

    當(dāng)那份力量到來時,任何人都逃脫不了。

    “當(dāng)”一聲清響,一柄法杖模樣的東西橫在她二人身前,杖段金光閃耀,所達(dá)之處,慕離的那些泥人皆化作原形,碎了一地。

    法杖被一身量高大的僧人執(zhí)著,那僧人的衣衫甚襤褸,頸間佛珠卻擦得锃亮。

    “女施主,莫再行惡了?!鄙颂ь^,面容青澀,語氣卻沉穩(wěn)不容置喙。

    當(dāng)看清僧人相貌時,白術(shù)忍不住倒退半步,“無……”

    第55章

    白術(shù)下意識地捏緊袖子,手心因緊張而略微有些汗?jié)?她向后退幾步,躲到慕離身后。

    無垢。白術(shù)在心中將差點脫口而出的名字補全。

    眼前的男子白衣青袍,頭戴斗笠,手執(zhí)的權(quán)杖頂端綴了九朵銅花,從左手換到右手時,佩環(huán)叮當(dāng)作響。

    魔君無垢,在翊澤的夢里化作一名僧人,白術(shù)忽然想起,最初在四相城碰上無垢,他便是一副出家人的打扮,只是那時他不似現(xiàn)在這般心無雜念,眼底的戾氣濃如稠墨。

    被白術(shù)尋求了庇護(hù),慕離頓時生出一股憐惜之情,她本就氣這叫無垢的和尚不問來由便將自己的式神打碎,眼下更是對他意見頗大,連帶著口氣都不友好起來:“你是哪兒來的野和尚?”

    無垢聽聞,收起權(quán)杖,合掌道:“女施主,貧僧法號無垢,受戒于天竺雷音一寺,并非施主口中所說的野和尚?!?/br>
    慕離皺眉,待要言語,白術(shù)已攥緊她的衣袖,用力扯了扯,“師姐,我們走吧?!?/br>
    “怎么了?”慕離見白術(shù)手指有些發(fā)顫,便伸手握住,將白術(shù)冰涼的指尖放在掌心捂了捂,“你在怕什么?”

    白術(shù)搖搖頭,不說話。

    “你莫攔我,他無緣無故弄壞我式神,我自然要同他好好理論。”

    “不要了,師姐?!卑仔g(shù)低著頭,“不要了……我們走吧?!?/br>
    察覺到白術(shù)的異樣,慕離定定看她一會,妥協(xié)道:“好,我們走?!闭f完又有些不甘心,“算是便宜這臭和尚了?!?/br>
    白術(shù)此時心里一團(tuán)亂麻,她在扶桑觀呆太久竟是將正事忘了!她進(jìn)入翊澤夢境原本的目的就是將他帶出來,然而解鈴還須系鈴人,翊澤的夢,如何解開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眼下翊澤記憶殘缺,白術(sh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他恢復(fù)記憶。

    未曾想先將無垢等來了。

    魔君無垢,同他們困在一處不知又會鬧出什么事來,不過看情況……白術(shù)偷偷覷一眼僧侶扮相的無垢:他好像也不記得進(jìn)入夢境之前發(fā)生的事了。

    只那一眼,無垢凌厲的眼神陡然同白術(shù)對上,下一刻,無垢手中的青銅法杖橫至二人身前,杖底擊地,發(fā)出沉悶的回聲,陣陣塵埃隨之揚起。

    “女施主?!睙o垢鞠一躬,“還請將東西留下?!?/br>
    慕離已是怒極,柳眉倒豎道:“讓開!”

    無垢依舊不卑不亢,“還請將東西留下?!?/br>
    “我叫你讓開。”

    彼時道路兩側(cè)的鎮(zhèn)民皆一臉驚恐地打量著對峙的兩人,原本熱鬧的街道漸漸安靜,只余那失子母親的哭聲,聽入耳中,分外凄涼。

    伴著凄婉的背景,白術(shù)開口,“不知小師傅說的,是什么東西?”

    “二位女施主自然清楚,拿了別人的東西,還請速速還回去好?!?/br>
    慕離看著他,接著將眼神往那位母親身上兜一圈,復(fù)又定定與無垢對視著,并從袖中取出一只瓷瓶,正是方才她集了魂魄的那只。

    慕離搖搖手中瓶,“這個?”

    “不錯,望施主能交予貧僧?!?/br>
    “好?!蹦诫x一收手,“你來拿便是?!?/br>
    無垢似是沒料到眼前的紅衣女子這般好說話,愣了愣,道:“如此,多謝了。”說罷收了法杖,伸手來取。

    在他指尖快要碰到瓷瓶時,慕離冷笑一聲,袖中刷地飛出兩道紅綾,一道纏住無垢右腕,另一道則奪下了他的法杖。

    慕離:“想從我手上搶東西,你還嫩……”

    無垢一聲未坑,右手反握,一道大力頓時被傳于紅綾,兩股力量交錯間,紅綾應(yīng)聲而斷,碎成漫天飛舞的紅雨。

    “慕離師姐!”白術(shù)急著上前,卻被慕離出手止住,后者牽引著僅剩的一根紅綾,試圖奪走無垢手中的權(quán)杖。

    無垢將法杖重重跺在地面,砸出一個微陷的小坑。又是一陣塵土揚過,對峙著的兩人有短暫的僵持,眼看那單薄的紅綢將再度碎裂,慕離足尖輕點飛至半空,借著力道揮開長袖。

    從慕離袖中一連射丨出十幾發(fā)銅針,方向、力道皆不相同,氣勢洶洶地向無垢襲去,無垢被迫退身而擋,青袖一卷,將銅針卷落數(shù)枚,冷不防還是有一枚扎在了他的脖子上。

    “嗯……”無垢眉頭微皺,發(fā)出一聲低不可聞的呻丨吟。

    被銅針扎中的地方滲出點點血珠,那塊皮膚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變成黑色。無垢捏住銅針的尾部,試圖將它□□。

    慕離將紅綢一節(jié)一節(jié)收入袖中,道:“蝎尾針沒在皮膚里,三日毒發(fā)。一旦被拔出,當(dāng)即斃命?!?/br>
    無垢聽聞,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

    “怎么樣?難受嗎?”

    無垢閉著眼睛:“起先微癢,而后劇癢,而后刺痛,皮膚灼熱如火燒,女施主此毒,叫人甚是難受?!?/br>
    慕離“噗嗤”一聲笑了,“你這和尚,說話一板一眼的,真沒勁,我就是把你毒死了,也沒什么感覺。”

    無垢又念聲“阿彌陀佛”,抬眼道:“女施主勝之不武,想來也沒有什么好得意的?!?/br>
    “非也。和尚你半路截人,蠻不講理,我暗中飛毒,不過是以彼之道還彼之身?!蹦诫x飛毒,實乃下策,打的是激怒無垢,或者逼他問自己要解藥的主意。

    然而同無垢僵持片刻,對方仍是站在原地,對自己說的話分毫回應(yīng)也沒有,慕離心中憋了一股氣沒地方撒,愈發(fā)添堵,凝神想了一會,忽然擺擺手,又伸進(jìn)袖中作找尋狀,“罷了罷了,我這兒有解藥,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