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黃訝然,“斷面?”

    “嗯?！睍D谷牽著小黃走進(jìn)去,斷面的出口隨即閉合。小黃跟在旸谷身后責(zé)怪道:“割斷面多耗力氣啊,我若是想去凡間召朵云就是了,你又何必……”

    “我聽說你此前貪玩誤了歸來的時(shí)辰,挨極風(fēng)上神好一頓罵?！?/br>
    好像……確有其事。

    “神君新教我斷面之術(shù)。”旸谷說,“待技藝再精湛些,可以幫你做出從寢室直接通向旸谷山的斷面。”

    小黃聽聞,竟然可恥地心動(dòng)了一下。

    “嗯?”旸谷低頭詢問她,“想要嗎?”

    小黃義正言辭地拒絕:“不要,我可是正經(jīng)人?！?/br>
    ***

    結(jié)界連接凡世,凡間歷法同九重天有些不同,九重天冬雪初降,凡間已是十五上元。

    年的氛圍剛剛熬到最濃處,煙火與喧嚷是最好的調(diào)味。

    夜幕初上,華燈璀璨,街道旁,橋邊石欄上都掛著五色燈籠,將四周映照得恍如白晝。

    小黃同旸谷并肩走在街市上。

    原是牽手走的,可街上行人投來的目光太過復(fù)雜,尤其是那些女子,區(qū)區(qū)兩道眼光,竟包含了癡慕嗔怪怒妒恨等多種豐富情感,叫小黃承受不起。

    小黃覺得有些恍惚,上一次同旸谷這樣逛街時(shí),他還只會(huì)跟在她身后“師姐”“師姐”地喊,為防他走失她在兩人腕上都系了絲絳。數(shù)月過去,當(dāng)兩人再度走上街頭,竟是由旸谷帶著她了。

    這種身份的轉(zhuǎn)變讓小黃心底生出一絲微妙的情感。

    “在想什么?”冷不丁,旸谷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小黃嚇一跳,慌亂道:“嗯?沒、沒什么?”

    旸谷揉揉小黃的鬢發(fā),“師姐最近總走神啊?！闭f完,負(fù)手往街旁走去。

    小黃鼓著腮幫子跟在他身后,“為什么我覺得你最近的‘師姐'叫得一點(diǎn)敬意都沒有?”

    小黃跟著旸谷走到一處賣糖畫的店鋪前,不等店掌柜問話,旸谷已放了銀子道:“兩只?！笨戳诵↑S一眼,“鳳凰圖案的?！?/br>
    糖畫很快便做好,稀薄,晶瑩,小黃捏在手里有些舍不得吃了,旸谷幾次催她,說再不吃就化了,并且制止了小黃準(zhǔn)備把糖畫放進(jìn)袖里乾坤袋的行為。

    “你第一次給我買的糖畫,有紀(jì)念意義?！?/br>
    旸谷嘆口氣,“你喜歡,我以后常給你買?！?/br>
    “你哪來銀子呀。”

    “你當(dāng)真以為我在上清宮光吃飯不做事嗎?”旸谷說完,順勢握住小黃的手,小黃試著掙了幾次,都沒掙開。

    好吧,她承認(rèn),她只是裝裝樣子試著掙了幾次。

    行人的眼光此時(shí)看來好像不是那么重要了,有那么一瞬間小黃感覺街道上只剩下他們兩人,手牽著手,慢慢走著。

    旸谷拉著小黃走上石橋,橋下河水漆黑如墨,燈光倒映在湖面上,暗夜流火。

    橋上的燈籠比橋下的多掛張寫著燈謎的小木板,小黃起了玩心,連翻幾個(gè)竟都叫她猜對(duì)了,歡歡喜喜地去橋頭領(lǐng)獎(jiǎng)品。

    發(fā)獎(jiǎng)品的小攤子上置了許多物什:草編小動(dòng)物,木釵子,木面具,做工精簡的花燈,漆成不同顏色的銅鈴……小黃看著,分外猶豫,不知選哪一個(gè)。那攤主人是個(gè)青衫公子,見小黃挑了許久,便搭話道:“姑娘可是在為難該選哪個(gè)合適?”

    小黃點(diǎn)頭:“正是?！?/br>
    青衫公子:“在下攤上的東西姑娘若是喜歡大可全拿去。”

    “啊?”小黃一愣,“這不太合適吧……”

    青衫公子笑笑,“在下想與姑娘一同泛舟湖上,不知姑娘是否肯賞臉?”

    不等小黃回答,一個(gè)低沉且略帶慍怒的聲音響起,“她不肯?！?/br>
    白衣男子的出現(xiàn)讓那青衫公子有些窘迫,他搖開折扇,快速搖了兩下,“原來姑娘已有家室,屬在下冒犯?！?/br>
    “家、家室?我……”

    旸谷沒給小黃解釋的機(jī)會(huì),將她整個(gè)人提走了。

    “唉……”小黃被旸谷提溜在手上,嘆口氣,“準(zhǔn)是讓人家誤會(huì)了?！?/br>
    男人聲音悶悶的,“這誤會(huì)讓師姐很困擾嗎?”

    小黃想了想,呃,其實(shí)并沒有,相反她居然可恥地有一丟丟高興……不過對(duì)于旸谷來說應(yīng)該很困擾吧,那自己得表達(dá)一下理解。是以小黃道:“嗯,有些困擾?！?/br>
    男人本就陰沉的臉色又黑了幾分。

    “旸谷啊……”

    “師姐?！?/br>
    兩人異口同聲。

    小黃:“嗯,你先說吧?！?/br>
    旸谷沒有推辭,他張開雙臂,“抱?！?/br>
    “哎?在這里?”

    “嗯。”旸谷點(diǎn)頭,“我記得很久以前,還在昆侖時(shí),師姐答應(yīng)要抱的,卻遲遲沒有履行?！?/br>
    小黃:那是什么時(shí)候的事了,難為你還記得。

    見旸谷一臉認(rèn)真的模樣,小黃又覺得好笑:果然,其實(shí)內(nèi)心里還是小孩子嘛。

    小黃張開雙臂,踮了腳尖迎上去。旸谷很輕松便將小黃圈住,他身形高大,愈發(fā)襯得小黃嬌小。隔著衣料,小黃能感受到旸谷有力的心跳和他胸前傳來的溫度。

    旸谷的手臂愈收愈緊,幾乎將小黃揉進(jìn)身體里,男人呼出的氣息拂在小黃脖頸間,酥麻得撩人。

    這個(gè)擁抱持續(xù)了很久,久到似乎再這么抱下去就大事不妙了。

    小黃伸手想推開旸谷,她聽見旸谷在她耳邊低聲問:“師姐可覺得旸谷好?”

    “什、什么?”

    似是一聲嘆息,又像是急促的喘氣,在河岸邊的煙火被點(diǎn)燃前,旸谷的聲音清楚地傳到小黃耳中。

    “旸谷覺得師姐好,旸谷……心悅師姐。”

    第32章 講正經(jīng)事

    像是過了很久,卻又僅僅只是一瞬,煙火還未停,炸裂在天際,隆隆地遮掉了周遭的喧鬧。

    小黃的下巴抵在旸谷的肩膀上,繃緊的肌rou硌得她有些疼。旸谷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混著檀木與佛手的熏香,有些甜,很清冽。

    一襲晚風(fēng)吹過,絲絲寒意叫小黃清醒過來,她試著掙了一下。

    沒掙開。旸谷甚至,將她圈得更緊了些。

    “有……有人看呢?！毙↑S局促道。

    “嗯。”

    “什么叫‘嗯'吶,你倒是松啊……”

    然后旸谷就松開了手,往后退一步,偏了臉不去看小黃。

    但小黃還是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不安和他暴丨露在她眼前,怎樣遮掩也無濟(jì)于事的泛紅的耳朵。

    煙火漸歇,原本駐足觀看的路人走動(dòng)起來,窄石橋上霎時(shí)淹滿行人。

    兩人這樣站了一會(huì),相顧而無言。小黃幾次想打炮沉寂,但都不知道要說什么好。

    旸谷方才那個(gè),算是表白吧,他……喜歡自己嗎?小黃怔怔望著站得高他一石階的男人,自燈籠中透出紅色的燭光為旸谷的白衣鍍上一層暖色,男人側(cè)著頭,眼眸低垂,從額頭到下巴的輪廓漂亮得有些不真實(shí)。

    他在等她作答嗎?應(yīng)該……是吧。煙火響起之前,旸谷明明欲言又止。

    她當(dāng)如何說?說,我亦然么?亦然,心悅你。

    她想這樣說,卻顧慮著,終不曾說出口,連小黃自己,都不知她在擔(dān)心什么。

    許久后,旸谷打破沉默。

    “師姐。”男人的唇角浮起一個(gè)似有若無的笑容,眼角溫柔而落寞。他將視線從湖水中收回,落在小黃身上,“我們走吧?！?/br>
    ***

    極煥從司命局里出來,看見小黃立在門口石階下。極煥挑挑眉,“喲,什么風(fēng)把你給吹來了?！?/br>
    小黃舉起手上的酒壺?fù)u了搖,“有空嗎?請(qǐng)你喝酒?！?/br>
    極煥把手里拿著的卷軸文稿夾進(jìn)腋下,“本來是沒空的,不過親妹子請(qǐng)喝酒,沒不去的道理?！?/br>
    小黃把酒壺拋給極煥,隨口道:“這樣啊,你們司命局是不是有扣全勤獎(jiǎng)的說法?”

    極煥正伸手接壺,小黃的話入耳,手腕一抖,酒壺差點(diǎn)沒接住,他擦把汗道:“早退而已,算不得缺勤?！庇终f,“怎么著啊你,難不成想舉報(bào)我?酒還喝不喝了?”

    “喝!”小黃說,“走吧?！?/br>
    二人按照極煥的意思,挑了處僻靜的地方,正臨著天河,天河四周種了好些菩提古樹,四季皆蔥蘢,是個(gè)遮掩人的好去處。且天河水湍,臨近的兩人說話需很大聲才能被對(duì)方聽到,隔得再遠(yuǎn)些,便什么都聽不清了,是個(gè)背后說閑話的好去處。

    一百多年前,某處仙宮失了宮婢,尋了幾日都未找到,四處問遍也沒人看到,宮主人只當(dāng)她是思凡下界了,也沒放在心上,直到一個(gè)多月后,宮婢的尸首在天河里浮了出來。浸了一月,仙身神力盡失,同凡人無異,打撈上來時(shí)的模樣據(jù)說慘不忍睹。

    許多膽小的神仙說什么也不敢來天河旁了,一是那小宮婢狀貌太慘,深入人心,二是不知何時(shí)起,仙婢間開始謠傳天河食人,死去的小婢就是被天河水吞下去的。

    小黃于傳言早有耳聞,對(duì)此毫不在意,想想看這是哪里?九重天。九重天上,天君眼皮子底下,要是還有什么妖魔敢作祟那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至于極煥,他較之小黃,更為灑脫,直接沖小黃道:“干喝酒多沒意思,我下河給你摸條魚去?！?/br>
    最后小黃以“天寒水冷”為由,制止了極煥想要下河摸魚的瘋狂行為,從袖里掏了許多花生核桃做下酒菜,掏著掏著,還掏出一把果蔬和啃了一半的餑餑。

    極煥湊過頭,笑道:“嗬,你藏品還挺豐富?！?/br>
    小黃捏著那塊餑餑,眉頭緊緊皺起。

    “扔了吧,揣這么長時(shí)間,估計(jì)都餿了。”

    “袖里乾坤中的時(shí)辰的靜止的。”

    “那又怎樣,你還準(zhǔn)備繼續(xù)吃?你也太……”極煥憋半天,吐出一句,“太持家了吧?！?/br>
    小黃將餑餑重又收回袖中,神情嚴(yán)肅,“五哥,我可能遇上什么不得了的事了?！?/br>
    “你么?正常。我就沒見過哪個(gè)丫頭比你能惹禍的?！睒O煥大刺刺坐在一塊河邊裸巖上,仰起脖子灌了口酒,“說吧,什么事兒?看我能不能幫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