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jié)
軟硬不吃,拳拳都似打在棉花上。尚萌萌徹底沒轍。 季如煙的脾氣有多倔她知道,下了決心的事,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她合上眼,沉沉從嘴里呼出一口氣,不再多言,轉(zhuǎn)身往大廳里面去。 低著頭走了幾步,視野中映入一雙男士皮鞋,锃亮,不染纖塵。尚萌萌抬頭,和從里面出來的高個兒男人迎面遇上。 是黎景。 尚萌萌認(rèn)識黎二爺以來,從未見過他這副樣子:面無表情,下頷緊繃,唇抿成一條線,向來清潤的眉眼仿佛覆了層嚴(yán)霜,骨頭縫里透出徹骨的冷。 那眼神實在復(fù)雜。 似乎壓抑著盛怒,又似乎壓抑著極致的痛苦,極致的喜悅。 很快,黎景走了過去。 尚萌萌卻在這時把他叫住,“二爺。” 黎景步子稍停,沒有回頭。她吸了口氣,“雖然,我不知道你和如煙之間發(fā)生過什么,但我真誠地希望,你不要做傷害她的事……”聲音輕微顫抖,“可以么?” 他沒說話,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了,臉色冷漠。 “……”尚萌萌心里不是滋味,閉上眼捏眉心,驀地,似乎察覺到一束視線。 她轉(zhuǎn)頭。 穆城不知何時過來的,站在離她稍遠(yuǎn)的地方,臉色沉靜,目光很深。那個地方偏角落,光線不好,他的面容大半都在暗處,只有一雙眼睛,永遠(yuǎn)清黑而亮。 她總能從里頭看到自己的身影。 四目相交,對視了幾秒鐘。 未幾,尚萌萌做了個深呼吸,朝他走了過去。 穆城伸手來牽她,被她側(cè)身躲開,他挑了挑眉。 “說吧,我等你給我個解釋?!彼Z氣很沉,明顯壓抑著巨大的怒火。 他淡淡的,“解釋什么?!?/br> 尚萌萌瞪眼,“你說解釋什么?你究竟為什么這么做!”鼻子微酸,“就因為天刑是塊肥rou,所以你就可以不顧我的感受么?” 穆城靜了靜,伸手把她抱進(jìn)懷里,臉上沒什么表情,“我不覺得自己有錯?!?/br> “……”她惡狠狠地推他,又被男人大力拽回去。 他說,“噓,放心。黎景舍不得?!?/br> ** 黎景走出晚宴廳時,季如煙正斜倚著電梯口抽煙。 穿著黑色晚禮服的女人,裙擺的衩開在大腿根,膝骨微曲,長腿在黑色絲綢下若隱若現(xiàn),白嫩得像冬日清雪。她頭靠在墻上,脖子仰高,弧度優(yōu)美,紅唇里頭緩慢逸出白色煙圈。 冷厲,妖嬈,頹廢,艷麗,應(yīng)有盡有。 西裝筆挺的男人直接從她身旁走過,臉色陰沉,沒有片刻停頓,“去天臺。” “……”季如煙沒什么表情,戳熄還剩半截的煙,扔了煙頭跟上去。 時隔多年的重逢,沒有預(yù)警,沒有征兆。也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進(jìn)了電梯也是死寂,數(shù)字沉默地跳動,終于到達(dá)頂層。 兩人前后走了出去。 夜深了,二十三層的高樓天臺,伸手就能摸到夜空,風(fēng)冷得像能削落人一塊rou。 完全開闊的空間,氣氛卻壓抑到極點。 季如煙俯瞰著整個城市的夜景,瞇了瞇眼,一頭卷發(fā)隨風(fēng)飛舞。她說:“黎景,怎么樣才能放過邢蒼海,說條件吧。” 語氣平靜,仿佛談?wù)撘粔K明天早餐的蛋糕。 黎景比她更漠然,“我似乎記得,你說過最恨邢家?!?/br> 她恍若未聞,重復(fù):“說條件?!?/br> 黎景靜默須臾,盯著她,忽然勾起唇角笑起來,眼底卻一片森森寒意,“季如煙,看來不管過去多少年,你口是心非的毛病都是治不好的。如果你恨邢蒼海,又怎么會到這兒來求我?” “求”這個字,咬音最輕,慢條斯理。 “……” 季如煙靜了靜,垂著眸,眼底的平靜淡漠裂開一絲縫,溢出滿目寒凜。良久,她深吸一口氣,笑了下,“再恨又怎么樣呢。畢竟現(xiàn)在,邢蒼海是我唯一的親人。” 輕描淡寫的語氣,黎景的臉色卻驟然微變。 “好大的風(fēng)?!?/br> 驀地,她抬頭看天,滿頭黑發(fā)幾乎與背后的夜融為一體。張開雙臂,感受風(fēng)從十指間穿過。 “我聽過一個說法,人死后,會化成風(fēng)?!奔救鐭熼]上眼,語調(diào)沒有一絲起伏,像詩人的吟唱,“我有過一個愛我的母親,她在我十六歲的時候去世。我有過一個我愛的孩子,它在我二十一歲的時候去世,甚至來不及出生……” 黎景清冷的雙眸開始充血,聲音極低,一字一頓,“夠了。” 她放下雙臂,表情還是很平靜,“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恨邢家,恨邢蒼海。我恨他懦弱,恨他無能,但是又怎么樣呢?他是我和這個世界唯一的聯(lián)系了?!陛p笑一聲,“天刑是邢蒼海一輩子的心血,我不能讓人毀了它?!?/br> “……”黎景薄唇緊抿,死死盯著她,冷笑,“季如煙,你也會這么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