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韓念念忙解開蛇皮袋看了看,抓了一把開心道,“這下有黑面吃了!” 吃了個(gè)把月粗糧,再見細(xì)糧,簡直要流口水,明天就推二十斤去磨面坊磨面,風(fēng)干了就蒸大饅頭!自己空間里存余的白面也能摻和進(jìn)去放出來。 瞧見他媳婦兒站在那兒傻樂,方知行不由搖頭,看她光著腳丫子穿了雙塑料拖鞋,把人攆去床上,“媳婦兒餓不餓?” 韓念念摸摸肚子,不好意思笑,“餓了!” 鐵皮爐上熱了菜團(tuán),又給他媳婦兒炒了兩個(gè)雞蛋,端進(jìn)屋在書桌上吃。 “最近撮合姻緣撮合怎么樣了?”方知行大口吃著飯,不經(jīng)意似的問。 懷娃之后,韓念念大腦轉(zhuǎn)得遲鈍,沒多想,“不怎樣,飯都快吃不上了,哪還有閑心張羅婚事。” 飽暖才思yin欲,眼下人心惶惶,去婚介所登記信息的明顯少了許多。 韓念念摸摸自己肚子,嘆氣。娃啊,難道真是要留你娘在這里了? 方知行彎起了嘴角,給他媳婦兒夾了兩口雞蛋,“不忙正好,干脆休個(gè)假在家好好養(yǎng)著?!?/br> 韓念念哼了哼,“不想總待在家,吃了睡睡醒吃,太沒趣?!?/br> 方知行咳了一聲,撇開眼,心虛道,“我就隨口說說?!?/br> 韓念念后知后覺意識到什么,摸了摸方知行手,結(jié)果什么都沒讀到... 總覺得哪里不對,又想不出來。 吃完飯收了碗筷,爐子上的水滾開了,兌了水在三間口沖澡,方知行光著上身進(jìn)了屋,脫鞋上床,把媳婦兒摟在懷里,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快累壞了今天。” 韓念念翻了個(gè)身,讓方知行趴著,騎在他腰上摸了又摸按了又按。 方知行趴在床上,臉埋在手臂間,隨著韓念念的動作,輕輕的吸氣,嗓子發(fā)干,“嗯,媳婦兒,再用力點(diǎn)...往下點(diǎn)...” 韓念念無語,再往下就是屁股了... 啪嗒一聲,在他屁股上拍了下,翻身躺好,擰他胳膊,“我看你還是不累!” 方知行咳了一聲,臉頰發(fā)熱,伸手拽了電燈,攬著韓念念輕蹭,“媳婦兒,我想...你就動一動...” 趴在她耳邊胡言亂語了一通,韓念念氣息不穩(wěn),“不行,我肚里住兩個(gè)呢...” “我不進(jìn)去...”方知行氣息不穩(wěn),拉了她手,往他里褲里伸... 半夜里又下起了小雨,轉(zhuǎn)天是休息天,都窩在家里不出門。 韓念念搬了個(gè)小板凳坐廊檐下,跟方知行一塊給奶娃打床。 “得打個(gè)上下鋪,兄弟兩分開睡,省得打架。”方知行把原先的木板床又加了兩塊板。 韓念念摸摸肚子,“萬一是女娃呢?” 方知行笑,“那更要分開睡?!?/br> 韓念念直哼哼,說來說去,還是要有個(gè)男孩! 正說著話,門外傳來講話聲,聽聲音有些熟悉,還沒去開門,人家已經(jīng)推門進(jìn)來了。 “大侄女,可算摸到你住處了!” 來人是韓寡婦的兒媳婦韓大娘。也就是韓念念的便宜“大伯母”。 “大娘,您找我啥事?”來者是客,韓念念把她迎進(jìn)來,方知行泡了茶水,跟著喊了一聲大娘。 打從進(jìn)門起,韓大娘兩眼就沒閑過,不停四處觀望,東瞧瞧西看看。 “大娘,您來有事?”韓念念又問了她一句。 韓大娘這才想起正事來,兩眼一紅,哽咽道,“大侄女,你奶她沒了!” 第83章 韓念念愣了一下,對韓寡婦無感,心里沒什么難過,只是聽到去世,還是嘆了口氣,“上回...上回見到她身體還挺硬朗,怎么突然一下子...” 對上韓念念疑惑的目光,韓大娘眼神有些閃躲,罩衫袖子擦了擦眼角,“連著天天下雨,咱們鄉(xiāng)下老泥巴路又滑,你奶她平時(shí)又閑著坐不住,東家西家跑,滑到摔了一跤,磕到腦袋磕死了...” 韓大娘昨天一夜都沒能睡個(gè)安穩(wěn)覺,心里發(fā)虛,如果不是她跟自己婆婆吵一架,攆她婆婆滾,她婆婆也不能一氣之下冒著大雨要去閨女家住,更不能磕到后腦勺... 想到這兒,韓大娘心里發(fā)悔,又害怕,忍不住紅了眼眶,又哭了起來。 韓念念拍拍她背,安慰了幾句,“大娘,您是要我?” 韓大娘忙道,“大侄女,好賴你是老二跟前的丫頭,怎么都是韓家人,雖說...雖說你跟你奶鬧得不愉快,但你奶總歸是走了,死者為...死者為大,喪還是要奔的...” 時(shí)下無非紅白二事能讓老農(nóng)民大cao大辦,同喜事一樣,喪事條條框框也是習(xí)俗一堆,韓大娘之所以過來喊,也是希望韓念念能回去代老二扶棺,大家面子上也都能好看些... 韓念念有些遲疑,事實(shí)上她并不是老太太的什么孫女,讓她去面對韓家的親戚... 方知行眉頭蹙了些許,代韓念念決定,直接問了韓大娘,“大娘,什么時(shí)候開喪?” 韓大娘面上一喜,忙道,“后天開喪,大后天下葬,大侄女,最遲明天...明天你可得回去陪哭喪啊?!?/br> 韓念念聽得一頭霧水,還要陪哭? 韓大娘又絮絮叨叨說了好些,眼見到了晌午,沒有挪屁股要走的意思。 方婆婆從外邊回來了,手里拿了把豆角,瞧見堂屋坐的韓大娘,愣了一下,韓念念忙給二人介紹,說了韓大娘過來緣由。 方婆婆沉吟了下,有些擔(dān)憂道,“丫頭,懷娃不能見棺,兆頭不好啊?!?/br> 懷娃、月子里都不能見棺,尸氣會沖撞胎氣,傷母身不說,娃也容易出意外。 韓大娘不以為然,接過話道,“都啥時(shí)候了,哪有這么多講頭,大侄女可是咱們韓家人,要是連她奶喪事都不去,可就不像樣了!” 眼下韓念念并未顯懷,韓大娘進(jìn)屋光顧著哭了,也沒注意到韓念念走路姿勢顯了孕態(tài)。 方婆婆知道韓大娘說得也在理兒,只是哪家的娃哪家人疼,她孫媳婦肚子里的,可是方家的希望啊,方婆婆哪舍得她孫媳婦因此帶上啥病氣。 “親家,你看這樣成不成,最好別讓丫頭跟棺材碰面,讓小行代丫頭扶棺,至于這陪哭...差不多也就那么回事了吧?!?/br> 韓大娘笑了下,“親家老太太,我知道你疼大侄女,棺材里躺的是她奶,她要不想陪哭,我這個(gè)當(dāng)大娘的能說啥?” 晌午韓大娘到底是留著蹭了一頓飯,玉米面的饃饃可沒少吃,一盤炒豆角也被她吃了大半盤,老家災(zāi)情嚴(yán)重,平日里克扣自己,剩下來的糧貼給她兩兒子,頓頓只吃個(gè)半飽,這趟進(jìn)城沒白來,可算吃了個(gè)飽飯,炒菜里油水也比鄉(xiāng)下足! 吃飽喝足,韓大娘滿足的打了個(gè)飽嗝,有些可惜道,“親家老太太,飯燒的不錯(cuò),我聽說你們商品糧戶三天兩頭供幾兩豬rou,今天副食品店沒供應(yīng)吶!” 聽出韓大娘話里的酸諷,未待方婆婆說話,便皮笑rou不笑道,“您趕得不湊巧,昨天供了,聽說明天還供,就是您今天來,它沒供!” 方婆婆啞然失笑,無奈的看她孫媳婦,這丫頭可真能說,都連著半個(gè)多月沒見rou影子了,昨天供啥了?供兩根豬毛了? 到底是長輩,方知行圓桌下的手拍了拍她媳婦兒大腿,對韓大娘道,“鄉(xiāng)下顆粒無收,咱們城里也不好過,您別聽念念說,副食品店好些時(shí)候沒供應(yīng)rou了。” 韓大娘訕笑,“我這大侄女,向來嘴巴厲害,她奶都被她氣得跳腳?!?/br> 方婆婆有點(diǎn)不大高興,“親家,聽你說的,咋一點(diǎn)不像我家丫頭呢,丫頭可是從未跟我紅過臉,平時(shí)擱家里勤快又知道體貼我,是個(gè)孝順的!” 言下之意,你們也不是啥好東西,要不咋誰都交好,就跟你們斷了關(guān)系? 韓大娘也是個(gè)腦子不靈光的,愣是沒聽出來方婆婆的反諷,坐著又喝了一搪瓷缸紅糖水,這才拍拍屁股起身。 “還得去跟東子他媳婦兒說一聲?!表樀涝俨湟活D飯?jiān)仝s回去。 送走韓大娘,方婆婆拉了韓念念的手,不放心的叮囑道,“丫頭,逝者已去,活著的才是最重要,明天你跟小行回去,哭幾下有個(gè)樣子就成了,別傷了自個(gè)身子就成?!?/br> 韓念念還未見識過鄉(xiāng)下辦喪事,眼下還想象不到陪哭的場面,只當(dāng)方婆婆是在勸她不要太傷心。 “奶奶您放心吧,實(shí)話不瞞您,我跟我這奶奶向來不對盤,更談不上有什么感情,我懂得把握分寸,還有方書記在呢,他會顧著我的?!?/br> 轉(zhuǎn)天又是陰雨連綿,把家里的膠皮雨衣翻出來,方知行先套上,跨上自行車,拍拍大梁,“媳婦兒,你坐前面?!?/br> 韓念念哎了一聲,歪屁股在大梁上坐好,鉆進(jìn)雨衣里,后背緊貼方知行暖和的胸膛,腦袋左鉆右鉆,總算找到領(lǐng)口,毛茸茸頭發(fā)直蹭方知行下巴,露出兩只眼睛在外,笑得像只小狐貍。 “開車!”二八大永久愣是坐出了寶馬的錯(cuò)覺! 下著雨道路泥濘,方知行到底不敢騎太快,任由韓念念怎么催,都不緊不慢蹬著腳蹬,早上出發(fā)的,快晌午才到鄉(xiāng)里,雨早就停了。 “討厭...還有多久啊...” “方書記,我屁股快巔成了兩半...” “不行了,方書記,我暈車...” 晃晃悠悠,總算先到陳家,韓念念跳下自行車,立馬蹲下不停吐,方知行自行車都來不及撐,扔了忙拿手帕給他媳婦兒擦嘴,另一只手也沒閑著,不停拍背順氣。 這陣仗,韓桂娟忍不住笑,過來人的架勢道,“懷娃都這樣,不是吐就是睡,多吐幾回,吐習(xí)慣就好啦?!?/br> 韓念念淚眼朦朧。 陳玲端了碗水過來,笑,“我娘就是這樣,我剛懷上那會兒她也是這么說我的,還讓我少吃撐,免得都吐出來白瞎了糧食?!?/br> 韓念念哭笑不得,這還是親娘么... 一通折騰,總算能歪炕上歇一會兒,陳家人包括方知行和姚大勇兩個(gè)女婿都在,商量著怎么去奔喪,出多少禮錢。 韓念念才不關(guān)心,自個(gè)摸到西屋炕上卷了被子睡覺。 半下午所有人才趕馬車一塊過去,馬車剛進(jìn)村,遠(yuǎn)瞧見門口掛白的那戶人家,還沒走近,韓桂娟突然嚎啕大哭了起來,邊哭邊唱,陳玲和葉蘭英緊隨其后,三人哭聲震天響。 戶上戶下的人一看,這是姑奶奶回來哭喪了! 韓念念從未見過這種陣仗,冷不丁聽她們哭唱,嚇了一大跳,縮靠在方知行身上,抬頭看看方知行,有些無措。 方知行看看哭得逼真的三個(gè)女同志,也有點(diǎn)無奈,這種哭法,瞧他媳婦兒的呆樣,就知道他媳婦兒肯定不會。 剛想安慰他媳婦兒不會哭就低著頭。 他媳婦兒哎呦了一聲,原來是大腿被韓桂娟擰了一把,“我的大侄女誒,倒是哭兩聲呀,旁人可都在看著呢!” 韓念念忙低頭,摸了兩下眼睛,濫竽充數(shù)。 所謂哭喪,好似誰哭的聲最大,誰最孝心,眾人唯恐被旁人戳脊梁骨,哭得一個(gè)比一個(gè)大聲,陳愛國剛扯住馬韁,韓家就有人來接了,男人接男人遞煙,婆娘接婆娘陪哭。 眼瞅著韓念念被個(gè)披麻的婆娘挽著胳膊陪哭走,方知行看了看,不大放心,還是跟著過去。 靈柩設(shè)在韓家堂屋,地上鋪了稻草,一屋子的婆娘圍著棺材坐,韓念念被暈暈乎乎拉進(jìn)去,誰也不認(rèn)識誰,反正都是在哭唱,韓念念被丟在一旁沒人管她,揉揉被震得發(fā)麻的耳朵,剛想站起來,被人擠了下,兩腿一軟,差點(diǎn)沒撲到地上。 好在被人及時(shí)拉住,帶了出去。 “方書記,嚇?biāo)牢伊?,怎么這樣啊。”韓念念可不相信哭的人是真孝順。 “他們有這個(gè)習(xí)俗?!狈街欣察o點(diǎn)的地方走,在別人家門口的大石頭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