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源生之難(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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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川酒子蹬著一雙高跟鞋,緩緩走向那代表著家族權(quán)威的書房。 高跟鞋在厚重的紫檀木門口停下。 靜靜看著這扇歷經(jīng)了滄桑的門,上川酒子忍不住在沉默中陷入了回憶。 很久很久以前的回憶。 那個時候,她還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很瘦很瘦的小孩。那個時候,她和母親還有弟弟,因為遭受家族里的歧視和不待見,所以只能吃別人吃剩的飯菜,有的時候還是餿了好久的。為了一口吃的,為了能讓自己懵懂無知的弟弟和孱弱的母親活下去,她就憑著那一副風(fēng)吹能倒的身體,和傭人養(yǎng)的狼狗爭奪食物。 她被狼狗咬得遍體鱗傷,奄奄一息地躺在狗窩前。沒有一個人來關(guān)懷她的生死,似乎她就是一團(tuán)凝聚的空氣。不,不對,還是有一個人關(guān)懷她的。 上川酒子記得,在自己快要和世界saybye的時候,有一個慈祥的老人把他抱了起來。動作很輕,就像自己是他的掌心寶一樣。 那個人,叫吉川平次。 他用當(dāng)時最先進(jìn)的醫(yī)療手段治好了她滿身的傷痕,在她醒后還很抱歉地看著自己,一雙本該渾濁但卻清明的不像話的眼里充滿了內(nèi)疚——發(fā)自內(nèi)心,沒有一絲一毫的偽裝。 “為什么要救我呢?”小酒子很是迷惑。 “好好成長吧,孩子?!奔]有回答,只是揉了揉她的頭,笑得和藹,就像一位老爺爺在看自己的孫子一樣。 小酒子是打心眼里感激他的。在她最無助的時候,還能有這么一縷陽光照進(jìn)來,為她帶來溫暖,雖然微不足道。 好好活下去,為了母親,為了弟弟。她目光堅定地暗暗想著。 于是她不顧母親的勸阻,一邊忍受著家族里同齡人的鄙視嘲弄,一邊在家族私立學(xué)校里勤奮讀書。她天真的以為只要自己努力,她那個身為大家長的爸爸就會回心轉(zhuǎn)意,好好對待她的母親。 可是她錯了,大錯特錯。 那一天,那些地痞流氓在母親帶著小酒子上街尋求工作時,不斷地調(diào)戲二人。在他們把臟兮兮的手伸向小酒子時,母親終于忍無可忍,抓起一根木棍把其中一個人打傷了,卻是這一個舉動徹底惹惱了那些混混。 他們面色憤怒,猙獰地笑著,當(dāng)著小酒子的面扒了母親的衣服,讓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親瘋狂絕望地叫喊,在無盡屈辱中被輪上。 她看了,面無表情地看完了整個過程。誰也不知道,她那顆稚嫩的心留下了深深的陰影。回家后,母親癡癡傻傻地大笑著,披頭散亂地在自己那又破又小的屋里懸梁自盡。當(dāng)母親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在不斷散發(fā)出一陣又一陣惡臭了。所有人都幸災(zāi)樂禍地看著小酒子,幸災(zāi)樂禍的同時,也忍不住升起了一份同情。 大概是在想這個小女孩,什么都不懂,就沒了母親。而父親卻全然不管,真是命不好。 吉川為母親辦完簡簡單單的葬禮后,帶著她找到那幾個混混,在他們驚恐的眼神里,命令屬下把他們一個一個剁碎,然后混合在一起扔進(jìn)了大海。 從那以后,她討厭男人,討厭每一個男人,包括吉川平次,這個自稱以后會保護(hù)她的老人。 她如同行尸走rou一般地活著,沒有一個目標(biāo)。有一天,看著尚還年幼的弟弟被人欺負(fù)的嚎啕大哭,她如死灰般的心慢慢復(fù)燃。 為了弟弟,一定要堅強勇敢。他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唯一的支柱了,她不能再失去他。至于那個大家長父親,呵呵,他連母親的葬禮都沒有出現(xiàn),還在母親去世后立刻離了婚。這種男人,沒資格做她的父親,沒資格做她的親人。 上天似乎很同情年幼卻不甘淪為人下人的她,于是就給她安排了一場邂逅。 十歲生日那一天,漫天飄雪。她上街討生活,她遇到了改變了她此后命運人生的人。她戴著一個小丑面具,眼里含笑地朝著自己走來。 “小女孩,想要立于人群之上,蔑視那些曾經(jīng)看不起你的人嗎?想的話,可以考慮跟我走哦。我會保護(hù)你,幫你快快成長,然后讓他們匍匐在你的腳下,任你踐踏?!彼嗳嘈【谱优顏y的頭發(fā),聲音軟軟卻充滿了誘惑。 保護(hù)她……這是第二個,承諾會保護(hù)她的人呢。 第一個是吉川,可是他總是不在家,而且他是男人,她最討厭男人了。 她知道,這可能是唯一的機會,唯一讓她拜托受盡冷眼的機會。于是她點頭了。 小酒子恍恍惚惚地回家,突然受到了醫(yī)學(xué)上的父親的晚餐邀請。她有些錯愕,這個素未謀面的父親,怎么會突然找她? 她理了理臟亂的頭發(fā),然后在女傭羨慕嫉妒的眼光下,緩緩走向那最最豪華的大廳——那里坐著的,是家族最核心的人物,可惜她沒有資格。 她也不屑。 在餐桌前,她第一次看到了這個所謂的父親。和老照片上的一樣威嚴(yán),就是眼角多了點皺紋。此刻,他正規(guī)規(guī)矩矩地和一個看上去很不拘謹(jǐn)?shù)呐私徽劇D莻€人,戴著一張小丑面具。 “既然您想帶走她,那便請您隨意吧。喂,說你的,那個女孩,過來和公爵打招呼。”男人恭敬地對女人說完,然后冷冷地看了看小酒子。 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仿佛她就是一個與自己無關(guān)緊要的路人。 饒是知道這個父親的殘冷無情,小酒子的心還是忍不住微微一抽。 她面無表情地對女人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小女孩,以后你就是我的首席接班人啦,和你父親道個別,我?guī)闳ニ{(lán)天上飛翔?!迸诵ξ厣焓直ё⌒【谱颖涞纳眢w。 小酒子依言,朝著這個男人鞠了一躬。 女人要她以她的弟弟作為離開的代價,她猶豫了一下,點點頭答應(yīng)了。 直到后來她才知道,女人想要她的弟弟也步入她的后塵,成為一個冷血動物。可是她沒有拒絕,因為女人給了她新的生命,她有什么資格去拒絕她? 從此以后,她再也不要低頭,再也不要被人嘲弄。不論多大的苦,多大的難,她都能夠接受,只要她變強,她就可以不用被鄙視了。在女人帶著她離開時,她暗暗地想著。 于是她開始進(jìn)行殘酷的地獄魔鬼是訓(xùn)練,進(jìn)入組織后又拼了命的去學(xué)習(xí)每一項女人交給她的技能。在她成年時,女人給了她一份禮物——她把自己身為y國公爵的身份傳給了她。于是她成了人上人,被萬人敬仰。于是她在家族里出了名,她的弟弟也終于被接受,再也不受他人歧視。 “酒子,我知道是你,進(jìn)來吧?!?/br> 隨著一道溫和的老人聲傳來,上川酒子的思緒到此結(jié)束。她從回憶中醒來,慢慢推門而入,淡淡地看著那個坐在書桌前,微笑看著自己的和藹老人。 “很久不見,你瘦了?!崩先酥钢缸雷忧暗囊巫?,示意她坐下。 “這次我回來,要帶走阿汝的?!鄙洗ň谱拥卣f,“以后,他將再也不會有源生這個姓?!?/br> “你要帶走源生季汝?”吉川平次怔了怔,然后平靜地看著前者,“可以告訴我為什么嗎?” 上川酒子絲毫不在意周圍全是實木,她抽出一根雪茄,慢慢抽了起來。狠狠吐出一口煙霧,上川酒子冷冷地挑起唇角,目光里含著十足的諷刺:“別裝傻了。這次回來,你還不知道我是本著打垮你們源生氏族的尊嚴(yán)來的?” “我發(fā)誓,在我有生之日,我一定要踐踏你們的尊嚴(yán),讓你們也嘗嘗受盡冷嘲熱諷的滋味?!?/br> “我知道?!奔ㄆ酱魏鋈幌肫疬@么一句出自小女孩稚嫩之口的話,于是淡淡一笑,蒼老的面容覆滿了長輩一般的慈祥,“很多很多年前,在你和公爵走的時候,我就知道了?!被蛘哒f,在更早更早之前。大概是什么時候呢—— 哎,他老了,記不清了。越老越不中用咯。 上川酒子盯著吉川平次張滿了褶皺的臉,突然意識到這個人已經(jīng)沒有當(dāng)年的威武了。他正在慢慢走向衰退,就像遲暮的陽光一樣。 原來時間真的很無情。 “你不想知道我怎么踐踏你們的尊嚴(yán)嗎?”上川酒子注視著吉川平次,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一向高傲的自己在這個歷經(jīng)世事的老人面前,就是一個在撒潑耍性子的小孩。 永遠(yuǎn)也長不大的那種。 “不想。再過一些時候新的管家就會就任,我該退休了。”吉川平次溫和地笑著,眼角的皺紋因為那一笑更深了幾分。 上川酒子突然xiele氣。 本來想好好氣一下,恐嚇一下這個糟老頭的,可是好像不管她怎么說,怎么冷笑,他就是那樣安安靜靜,平平和和,再也不像當(dāng)年一樣有人稍微惹了他,惹了源生氏族,他就派人帶著家伙干了那人整個家族。 這老家伙,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