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溫云卿卻又低頭啄了她一下：“她一時(shí)回不來的。”

    相思啞然，溫云卿抱住相思，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我明日有事，不能去送你，會(huì)讓蕭綏護(hù)送你回云州府，藥一定要吃?！?/br>
    溫云卿身上有淡淡的藥香，相思窩在他懷里點(diǎn)了點(diǎn)頭，聲音有些悶：“閣主你也保重身體，雖然已經(jīng)大好了，但這半年情緒不要激動(dòng)，也不能劇烈活動(dòng)?！?/br>
    “好。”

    相思心里不好受，伸手抱住了溫云卿的脖子：“那我走了啊幼崽招領(lǐng)處?！?/br>
    *

    第二日一早，相思和唐玉川離開了金川郡。

    暖閣里，溫夫人正在修剪一株含苞待放的月季，余光看見站在窗邊往外看的溫云卿，嘆了口氣：“你說你，明明心里想著，卻又不肯去送送，這一別，還不知得多久才見到?！?/br>
    溫云卿許久沒說話，只是看著窗外。

    “圣上明年就要有動(dòng)作，應(yīng)該很快就能見到的?！?/br>
    溫夫人癟了癟嘴：“那你去送送又能怎樣，總好過你在這里想著強(qiáng)罷？”

    溫云卿收回目光，從溫夫人手中接過剪刀，也未抬頭：“我怕到時(shí)候又不肯讓她走了?！?/br>
    溫夫人仔細(xì)品味這句話，眼中滿是嘲弄之意，等品味夠了一低頭，卻見自己心愛的那株月季葉兒都被剪光了，只剩一朵尚未開放的花骨朵挺立著……

    “兒大不中留??！”溫夫人罵了一聲，溫云卿卻早已沒了蹤影。

    *

    這一路上，相思和唐玉川馬不停蹄地往回趕，北方已入了冬，大雪封道耽誤了幾天，又北風(fēng)凍河，再耽誤幾天，出了北方十三郡時(shí)，已離年三十沒幾日，兩人一算，估摸著得年初三左右才能到家里，便各寫了一封信，讓信使先送回家里去。

    誰知接下來幾日，路途竟異常順利，年三十夜里，一行人就到了云州府。

    守門的官兵見他們都是商旅打扮，簡單檢查一番，便放幾人進(jìn)了城。此時(shí)煙花爆竹均放過了，青石街上鋪了厚厚一層碎紅，硝石味道也很重，家家戶戶門口都貼著對(duì)子，掛著燈籠，滿是塵世熱鬧的煙火氣。

    相思和唐玉川進(jìn)城后便分了手，離家日久，都有些思家情切了。

    *

    春暉院里，魏老太爺坐在首位，魏正誼、魏正信、魏正孝依次排開，相學(xué)、相玉、相慶、相蘭也依次坐著，楚氏穿著灑金冬裙，馮氏穿得更喜慶，另外還有幾個(gè)孫子輩的孫媳婦們，也都在座。

    桌上擺著十八道熱菜，八道涼菜，盤盤色香味俱全，只是魏老太爺不提筷子，旁的人也不敢動(dòng)。好一會(huì)兒，魏老太爺才執(zhí)起了牙著，筷子尖兒在面前的幾盤佳肴上逡巡，卻遲遲不肯落下。

    一桌兒人都盯著魏老太爺?shù)氖?，只等他下了筷子就?dòng)手，誰知魏老太爺卻又是嘆了一口氣，有些生氣地把筷子丟到了桌子上。

    一桌兒人都知道是為了什么事，但都不敢勸，魏正誼總不能讓一家人大年三十餓著肚子，勸道：“爹，好歹吃些罷，相思再過三兩日就回來了?！?/br>
    魏老太爺皺眉揮了揮手：“你們吃吧，我沒胃口?！?/br>
    話雖是這么說的，可您不吃，誰敢動(dòng)手呢？

    魏老太爺心里難受得很，也不管這是大年夜上：“相思年中就去了韶州府，先是遇上了大瘟疫，接著又遇上流民□□，他才多大的孩子，就遭了這么些罪，我夠狠心，你們做爹娘、叔嬸、兄弟的，也是夠狠心?！?/br>
    好嘛，這下一桌兒的人，誰也甭吃了，誰還敢吃呀？

    相慶怕魏老太爺憂思過度，忙上前勸道：“相思機(jī)靈著呢，且這次去京里又是受封賞，沒什么苦吃，即便是到了金川郡，也還有忍冬閣做依仗不是？再說唐玉川走之前，我和相玉特意叮囑他照顧相思，再不能放他一個(gè)人，眼下他們兩人在一處，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

    魏老太爺是越老越?jīng)]出息，雖相慶這般勸他，卻想起今兒是除夕，家家戶戶都要團(tuán)圓的，他們?cè)诟羞€有和樂，他那孫子在路上，還不知能不能吃上熱乎飯菜，心里越發(fā)不好受起來。

    在魏老太爺這朵陰云的籠罩下，屋內(nèi)眾人哪個(gè)也不敢說話，一時(shí)間，年夜飯變成了悔過宴，各個(gè)低頭思過，生怕惹了魏老太爺不快。

    門“吱呀”一聲開了，惹出這場(chǎng)禍?zhǔn)碌恼鞔丝叹驼驹陂T口，但是屋里的人都以為是丫鬟來添酒布菜，竟沒一個(gè)抬頭去看，一時(shí)就將相思晾住了。

    相思撓了撓頭，她一進(jìn)府就直奔春暉院來了，本想給眾人個(gè)驚喜，誰知卻沒人理她，一時(shí)就有些苦悶：“你們……干啥呢？”

    眾人聞聲看去，只見面皮干凈，笑容可親的相思正站在門口，一雙眼睛眨呀眨的，實(shí)在是招人喜歡，便是一直極討厭相思的相慶媳婦兒，此時(shí)都恨不得沖上去親她兩口。

    楚氏最先反應(yīng)過來，沖上來一把把相思摟進(jìn)懷里：“我的兒??！”

    相思唬了一跳，好說歹說總算把自己老娘的毛給理順了，這才給魏老太爺和諸位長輩請(qǐng)安。

    魏老太爺多云轉(zhuǎn)晴，全不是方才那副模樣，加上相思又專挑些好玩輕松的事情講，魏老太爺很快就笑得合不攏嘴。

    多數(shù)人倒也是真的開心，只是想學(xué)相玉兩兄弟冷著臉。

    家宴之后，相思在魏老太爺屋里敘了一會(huì)兒話，出門就看見相慶和相蘭站在院兒里，她忙上前拉著二人往章華院走：“去我屋里說。”

    三人到了相思的屋里，都是一起長大的兄弟，便什么都說，什么都問，直到天快亮?xí)r，兩人才自回了院子。

    云州府的習(xí)俗，初十之前是不開門做生意的，相思便有十日的閑暇，第二日也沒早起，一覺睡到了晌午，起來就是吃吃喝喝，下午唐玉川來找相思，相思便讓丫鬟去把相慶和相蘭尋來，四個(gè)人就坐在床上摸骨牌，時(shí)間消磨得極快。

    只要顧長亭不在，四個(gè)人一起玩，總是相思手氣最好，不一會(huì)兒就贏了一堆金稞子。

    唐玉川見了金子便眼熱，奈何總不能直接伸手去搶，便翻著白眼擠兌相思：“以前相蘭說你娘娘腔，我還沒覺得，怎么今年看你越來越女氣了，以后到底能不能讓你媳婦懷上？”

    相思心里問候了唐玉川本人，把身前的金稞子碼了碼，摞得小山一般，斜眼覷著唐玉川：“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唐玉川一哽，搓了搓自己白嫩的臉皮，力圖搓得粗糙爺們一些：“總比你好一些！”

    相思“噓”了一聲：“五十步笑百步?！?/br>
    晚上四個(gè)人一起吃了飯，因天氣有些冷，相思便不想出門，于是又是摸骨牌，相思的荷包就鼓了起來。

    因初十之前不做生意，相思便有了許多空閑，歇息夠了，就同幾人上街閑逛，期間去了一趟顧長亭家里，坐了半天閑話家常，后又去拜訪了盧長安，沈繼和被抓后，一直是盧長安暫時(shí)主理沉香會(huì)的事，好在事不多，勉強(qiáng)也能維持著。

    初九，因第二日要到藥鋪去，相思從早上便開始封紅包，這是每年的習(xí)慣，掌柜小二來她面前喊一聲“恭喜發(fā)財(cái)”，或者“大吉大利”，然后抽走紅包開始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