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節(jié)
眾人進來,司馬琉若也就跟了進來,卻是因為擔(dān)心她阿兄司馬流豫,她也一直以為謝昀該和司馬流豫一起在晉水兩岸尋找明空,尋找方子,可沒想到了,謝昀居然沒有離開皇城,而是一直在皇宮里。 門一關(guān)上,阿貍又再次跪在地上,而俞喬也沒讓他起來,她只有一句話,“說?!?/br> 阿貍自然不敢再有任何隱瞞,謝昀在秦述那里的發(fā)現(xiàn),他們用他血試驗的發(fā)現(xiàn),以及疫情嚴重之后,謝昀出京城,又如何回來,事無巨細,全部都說了。 “救了多少人了?” 俞喬的聲音依舊冷沉無波,她已經(jīng)在控制她的怒氣了,可還是控制不住,泄露出了些許,可也夠讓人膽寒的了。 “一碗血,可救百人。” “三千多人了……”也就是說謝昀一天不止放一次血,在疫情最嚴重的那段時間,阿貍都不忍再看,都是謝昀自己放好了,他再進來取。 阿貍到底年歲還小,這七日他承受的壓力自然是極大的,此時說出來,倒也找到宣泄的出口,他跪著上前兩步,眼眶已經(jīng)通紅,“小魚哥哥,我不想的,我們都不想的?!?/br> “您別怪漂亮哥哥,是我不好,是阿貍沒用?!?/br> 阿貍哭了,只有眼淚滾落,卻無嗚咽的聲音,秦述上前兩步,就也跟著跪了下來,他雖然沒哭,可表情就和哭了沒什么區(qū)別。 巴涂沒再下跪,可頭卻是死死低著,他也愧對俞喬啊。 唯一算是外人的司馬琉若,也有些震撼,她沒到事情真相竟然會是這般,她看不到埋首在俞喬頸側(cè)謝昀的臉,可就是這樣,她也能看出謝昀這些日子是遭罪了。 她都不免心疼唏噓,更何況和謝昀那般恩愛的俞喬了,她又怎么可能不生氣。 “三萬人,你告訴我你要用這種方法救?” 把謝昀身上的血放光也救了那么多人,他是不要命了嘛! 謝昀不敢有任何反駁,雖然他有很多理由,但在俞喬面前,他一個都不敢說,他只能這樣用盡他全身的力氣,去抱她,去抓住,他是真的沒想在這個時候被俞喬發(fā)現(xiàn),他想等他熬過這段時間,等他好一些,俞喬再看著就不會這么生氣了。 可他不知,當(dāng)他做這種傷害自己的事情時,就意味著一定會傷了俞喬的心,這個時候,或許還算好的,真要等到最后,才讓俞喬知曉,她絕對不會再給他這般賴著抓著的機會了。 “你們都出去?!?/br> “是,”眾人不敢反駁,接連退出。 俞喬還在生氣,這點可以確定,但一樣可以的確定的是,她對謝昀,心疼永遠多過于生氣,方才不過才被冷著,她就將人抱回搖椅上了。 他們出來,阿貍還是垂頭喪氣的模樣,秦述走近揪了揪他的耳朵,“喪氣什么,這個時候,應(yīng)該更加努力去想方子,不能讓……我們王爺?shù)难琢?!?/br> 阿貍聞言緩緩把頭揚起,他的眼眶一圈兒都是紅的,他此時心里依舊難受著,秦述摸了摸他的頭發(fā),又一把擁住,抱了抱他,“不怪你,我們都不怪你的?!?/br> 便是俞喬那么生氣,她更多的氣也是因為謝昀,謝昀更不可能會怪到阿貍身上,他們都沒錯,錯的是疫病,是制造疫病的人。 “嗯,”阿貍輕輕應(yīng)了一聲,然后跟著巴涂走。秦述說的沒錯,他不能讓謝昀的血白流了。 秦述看著阿貍離去,轉(zhuǎn)過身去,要讓人將司馬琉若送走,卻發(fā)現(xiàn)她也眼眶紅紅的,要哭不哭的樣子,好像被人欺負了一般。 “你,你怎么了?” “我沒事,我就是心里覺得難受?!?/br> 謝昀割血讓人難受,俞喬生氣讓人難受,就連阿貍和秦述等人哭,也讓人難受,還有這晉國皇城,原本她覺得是豁然開朗了,可現(xiàn)在看卻不是了,這是用謝昀的血和健康換來的。 秦述原本覺得司馬琉若一個外人,在他們這里杵著挺礙眼的,聽她這么說,倒是覺得她順眼許多,“我送你回去吧?!?/br> 他說著向前走去,司馬琉若款步跟上,她的頭還是低著的。 “你不要到處亂跑,多一個人染病……總之,你這個時候要聽話?!?/br> “嗯,我知道的。” 她今日過來,就是想問問俞喬有沒有她阿兄司馬流豫的消息,畢竟都這么多天過去了,沒想到卻跟著撞到這樣的事情。 眾人離開,西廂房內(nèi)許久都還是靜默無言的,謝昀還是那般擁著俞喬,不愿放手,也不愿抬頭。 “阿昀,”到底還是俞喬先開的口,她將面具解開,放到一邊兒,臉上還是濕漉漉的,她原本僵硬的身體,稍稍放軟,而后就回抱住了謝昀,到底還是舍不得。 謝昀原本不覺得如何,可看俞喬這么難過,他就也跟著難過了。 他緩緩抬頭,抹去俞喬臉上的淚珠,可它又接著滾了下來,他怎么擦也擦不完,謝昀眼眶紅紅,只覺得看俞喬這般,他比割腕放血還要難受。 “我沒事,我沒事,真的沒事……”謝昀除了重復(fù)這句并沒有什么可信度的話之外,他不知道他還能說什么,可他也不能不說,他的阿喬這么難過,他要怎么辦才好。 他的唇吻上俞喬的臉,吻去那些淚珠,他覺得自己太該死了,他是想護著俞喬,卻又一次次讓她這么傷心。 俞喬對上謝昀自責(zé),難過,惶恐的眼神,她抓住他沒多少力氣的胳膊,輕輕一推,就讓緊纏著她的人,與她分開來了。 謝昀繼續(xù)滑倒在軟榻上,他的手還執(zhí)著地伸著,似乎不能接受,俞喬就這么把他放開了。 俞喬站起身,謝昀連忙爬了起來,俞喬斜睨過去,“你再敢摔下來試試?” 謝昀立刻搖頭,“我不敢?!笨伤壑械幕炭植]有減少,反而在擴大,如一個黑洞,能把他自己給吞噬了。 俞喬又凝視了他兩眼,而后就背過身去,走出兩步,她才道,“我一會兒再過來?!?/br> 話落,她沒回頭,直接離開。 謝昀跌坐在軟榻上,眸中的光亮若明若暗,他好似一下子被推倒懸崖邊,進退生死,那神情可憐害怕極了,直到軟榻上的石頭蛋撞了撞他,小紅拉著俞喬的面具湊了過來。 謝昀握住面具,他的神色才緩和些許,但還是控制不住的害怕。 但這些早該料到的,就俞喬的脾氣,怎么能容忍他這般騙她。 可他還是選擇那樣做了,并且現(xiàn)在也沒后悔。 從謝昀身邊走到門口這幾步的距離,比她走過的任何路都要艱難,她心中暴虐的殺意,看一眼謝昀就持續(xù)沸騰,她不想說讓自己后悔,讓謝昀傷心的話,那么他們就只能暫時分開。 她想她需要冷靜一下。 不過離開前她,還是去找了巴涂和阿貍,勒令他們不許再用這種要謝昀命的方法了。 那兩人愧疚得恨不得把自己埋了,俞喬根本不忍再多說,吩咐過,她就走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寢殿里坐了多久,等有感覺的時候,天就完全黑了。 “嘎吱”一聲,俞喬出來,董偉和秦述,甚至大胖麻子等人都在外面守著,他們聚在這外面,是想給謝昀說好的話的,可是俞喬才看過來,他們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事情都辦完了?” 俞喬話落,事情沒辦完的幾個連忙躬身退去,剩下幾個也還是那么站著,看著俞喬叫人送了吃的,她吃過東西,還去浴房換了衣服,然后才往不遠處的宮宇走去。 秦述等人看俞喬終于往那里去了,這心才算落了回去。 “別愁了,將軍……舍不得的。” 只這個舍不得就夠了,謝昀不也是認準了俞喬舍不得他,才敢胡鬧至此的? 胡鬧……其實也說不上,是謝昀對自己太狠了,狠到?jīng)]有給任何人抉擇的機會,但卻用他的狠打開了新局面,讓他們不再那么被動了。 俞喬再回到西廂房,謝昀還是躺在躺椅上,不過原本開著的窗戶,已經(jīng)關(guān)起來了。 他閉目沉睡著,小紅抱著石頭蛋,在一邊兒陪著,它看到俞喬進來,眸中先是警惕,而后才恢復(fù)了清澈,它輕輕一推石頭蛋,敲了它兩下,就抱著它滾遠,給俞喬讓坐的位置。 它們倒是越來越通人性,可還是幫著謝昀騙她。 就這厚氅蓋著哪里暖和,她緩緩拉開,就看謝昀死死抱著她之前留下忘記帶走的面具,原本她已經(jīng)恢復(fù)冷靜的內(nèi)心,突然又缺了口,各種情緒泛濫了起來。 她情不自禁就伸手去碰謝昀的手,卻被他冰涼的指尖驚了一下,沒有猶豫她握住謝昀的手,而后又將他連厚氅一起抱起,卻沒走向大床,而是出了門,往他們住的宮殿走去。 隱在暗中的巴涂和焦越無奈對視了一下,他們原本還在爭論俞喬是要一天過來,還是三天過來,沒想連一夜都還沒到,她就過來了。 謝昀直到被溫暖的感覺包圍了,他才從渾噩的夢中,清醒過來,他坐在浴桶里,俞喬正在看他的手,臉上甚至眸中都沒有任何一點兒的情緒,可謝昀知道這是俞喬生氣或者情緒難以自控時,才會如此故意讓人捉摸不透。 他不敢吭聲,任由俞喬將他全身上下檢查了一遍。 “現(xiàn)在知道怕了?原本騙我的時候,膽子不是挺大的?” 謝昀不敢再裝睡,他睜開眼睛,也不介意俞喬那刺人的話,甚至他也不敢用以前慣用的可憐兮兮的眼神看人,更不敢有任何掩藏內(nèi)心的手段。 俞喬嘴唇動了動,要繼續(xù)數(shù)落的話,就也說不出口了。 謝昀他總有辦法,總是知道該怎么讓她心軟,她將人接回來,可不就是心軟了? 俞喬將人撈起來,又要繼續(xù)抱他回去,謝昀瞄了一眼俞喬的肚子,“我可以自己走?!?/br> “現(xiàn)在才想起你的孩子來?” 謝昀拽住俞喬的袖子,將人拉到懷里,小心的抱住,再低聲糾正,“是我們的孩子?!?/br> 俞喬杵著沒抗拒,也沒回抱,謝昀頓了頓,就自己繼續(xù)將外衣披上,而后他牽住了俞喬的手,一只手握住不夠,他兩只手一同抓住,好像兩只手俞喬就甩不開他似的。 俞喬低眸掃了一眼,沒有拂開,t他們繼續(xù)往隔壁的寢殿走去,不過,她的腳步已然放慢了許多。 回到寢殿,俞喬看著謝昀吃下一小碗的補血藥膳,才領(lǐng)他躺回床上,不過是謝昀躺著,俞喬還是坐著,她只有一句話,“你先睡。” “好,”謝昀不敢反駁,應(yīng)了好,可他的手還是緊緊拽著俞喬的袖子。 他到底是身體虛弱,堅持沒多久,他又睡著了。 俞喬看了他許久,又才起身,卻到隔壁暖閣,巴涂和阿貍已經(jīng)在了。 “怎么救的三千多人?” 不過七天時間,如果沒有其他手段,謝昀身體的血根本就不夠,他也不該虛弱到這種整日昏睡的程度,這其中必然還有內(nèi)情。 阿貍還想跪下,俞喬眉心一蹙,“站著。” 阿貍被俞喬疑似兇了一句,他張了張嘴,眼圈紅了,話卻有些說不出來了。 巴涂連忙出來頂上,“凰主曾經(jīng)在南疆圣地的死亡之死得到幾樣異寶,其中有一株血明草,價值不是太大,但勝在年份足夠,一直在阿貍那里保存著?!?/br> 那幾天情況實在太危機了,謝昀就要來了那草,那兩天就救了一千多人,那血明草并無副作用,可架不住謝昀這樣壓榨自己,之后又還持續(xù)放血,多少是傷到了底子了。 “那三千人的血去試試?不行再想別的辦法?!?/br> 那些人她不是不愿意救,可若是用謝昀的血,用他的命,她怎么都不會肯,就是用謝昀的血救她自己,她都不會愿意的。 “是,我們試試看?!卑屯繎?yīng)著,卻是覺得俞喬這樣提議,純粹就是泄憤,他們喝了謝昀的血好的,就也把該放的血放回來。 阿貍突然把頭抬起來,然后什么也顧不得,直接從暖閣跑出去了。 巴涂也有些莫名其妙,俞喬看著輕輕嘆氣,她看向巴涂,“你告訴阿貍,我沒怪他?!?/br> “是,”巴涂稱是,就是怪也是應(yīng)該的。 巴涂應(yīng)著躬身退走,卻是尋阿貍?cè)チ?,也是怪他,這些日子都沒注意到阿貍的心情。 這一夜似乎特別漫長,她看看天色,依舊漆黑一片,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俞喬回到房里,看到躺床上睡覺的謝昀,情緒又是一陣起伏,躺回床上,謝昀立刻就纏了上來。 謝昀緩緩睜開眼睛,捧住俞喬的臉,親了上去,他在俞喬嘴里嘗到些許血的味道,他頓了頓,讓自己的吻,更加輕柔些,舔過哪些被俞喬自己咬出的傷口,他的心就也跟著疼了。 俞喬沒有反抗,也沒有推開,就任何謝昀親,直到她感覺到臉頰上濕漉漉的,那不是她的眼淚,那是謝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