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黑黑的一個老漢,看到林昊領(lǐng)人來,他沒多熱情,也沒多冷淡,隨口問了一句,口音略重,“咋地了?” 前兒不久林昊和他老爹才從黑水村路過回他們自己村,這才幾天又要出山?他稍稍一琢磨,就覺得有事兒。 而這話,俞喬在抵達(dá)黑水村前就交代林昊該怎么回答了。 “是我決定到城里去找個活計,您也知道我,不大想跟爹一輩子耗在山里,”他說著,目光看向俞喬和謝昀,給他們解釋起來,“他們跟我一起去城里看病?!?/br> 焦大爺沒瞧見謝昀的臉,但需要被人背著,估計是哪里有病痛的,這話完全符合他預(yù)期的答案,點點頭,他就擺手,讓林昊自己收拾去了。 焦大爺家只有一間用來待客的屋子,以前都是林昊和他老爹湊合一夜,而今天估計不大方便了。 林昊這幾日在村里也聽了幾耳朵消息的,謝昀是俞喬媳婦兒,他自然也聽說了,而他一個大男人湊人夫妻邊睡,也不是那么回事兒。 何況路上,謝昀吃東西時,挽起面紗,讓他驚為天人。 他將俞喬謝昀帶到屋子,就又再走到門口,“我去隔壁家湊合一晚,明早再過來和你們匯合?!彼诤谒謇镉心挲g相當(dāng),還未成親的朋友,收留他一晚是不成問題的。 俞喬點點頭,沒拒絕他的“善解人意”。 謝昀也比較滿意,他方才還在想,怎么把他打發(fā)到那個焦大爺屋子里去呢,他自己有了去處,是最好的了。 趕路的時候自然是不好沐浴的,俞喬自己尋到廚房,給謝昀燒了熱水,再用木桶抬回來,給他擦身體,順便泡腳。 “嘎吱”一聲,門突然被推開,而謝昀還衣裳不整著呢,俞喬抓過衣服,給謝昀披上,隨即轉(zhuǎn)過身來,臉色黑沉黑沉的。 被那樣的眼睛看著,那焦大爺什么話都忘記了。 “不……不好意思……” 他很識相地退出一步,再提了提手中的酒,磕磕巴巴,解釋起來,“我就是……來找昊哥兒……喝一杯……”卻沒料到俞喬會在給謝昀擦身體。 多余的話,他不敢說了,眼睛更不敢多瞄,轉(zhuǎn)過身,幾乎說得上落荒而逃,實在俞喬的眼神和臉色都很可怕,再多耽擱,他有一種即將性命不保的危機感。 “哼,”他離開許久,俞喬才輕哼一聲,冷意依舊未能散個干凈。 謝昀被裹得只有一對眼睛露出來,他直直地看著俞喬,對上她殺意隱現(xiàn)的眸光,不僅沒有害怕,反而覺得高興,俞喬這反應(yīng),是在吃醋,還是在護食? “是我不好,方才沒注意到外人有人?!?/br> 這門簡陋得很,連反鎖的設(shè)計都沒有,俞喬專心給謝昀擦身體,半點沒察覺到外面有人靠近。那老漢闖進屋子來,差點就將謝昀看光了。 “阿喬很好,是他不好。” 謝昀也很介意被俞喬之外的人看,但真要論是誰的錯,絕對不可能是俞喬的錯。 繼續(xù)將謝昀的衣服給他穿好,俞喬拉著他的腳,在熱水放了些草藥,才再給他泡著。 俞喬時不時試試水溫,添一添熱水,而謝昀的視線也從未離了她。 比喜歡更深一點的是什么?是愛嗎? 如果是,他想他愛上了俞喬,愛慘了她,被她這般用心對待,這輩子,下輩子,他都不可能再喜歡上除她之外的任何人了。 “阿喬,我們要永遠(yuǎn)在一起,永遠(yuǎn)永遠(yuǎn)在一起。” 俞喬斜睨上來,話語淡淡,“自然是要如此。” 將謝昀的腳擦干,放回被子里,俞喬端起水,從房里離開,才到小院子里,就看到分外尷尬的焦大爺,顯然他跑到隔壁家,找林昊了解了一下情況。 “實在抱歉,我真不知道貴……夫人是在……” 他說到這里,俞喬的眸光忽然就又冷了下來,他隨即頓住話,再次補救,或者說,再次找死,“我什么都沒看到……” 話出口,他又往后退了一步。 但俞喬只是目光冷了些,依舊沒有多余的行為,只淡淡道,“為了你的眼睛,最好是如此?!比绻薇凰戳?,俞喬不會放他安然在這里站著。 那焦大爺悻悻離開,俞喬又在小院子里站立數(shù)刻,而后才繼續(xù)走向廚房,將水桶用具規(guī)整,隨后就回了謝昀在的屋子。 而謝昀也乖乖裹著棉被,露出半個腦袋,在等她回來。 “我們睡吧,一切明日再說。” “好,”俞喬說明日再說,他就也不再多問。 他挪到里面,等俞喬躺下,他立刻將被子裹了過來,再伸手將俞喬抱在懷里,他們這幾日都是這么睡的,俞喬也沒抗拒,甚至回身抱住謝昀,手在他的脊背上順著。 謝昀近來疲憊得快,很快就在俞喬的安撫中,沉睡過去,俞喬睜著眼睛思慮了許久,才閉眼睡著。 天微微亮的時候,俞喬就先謝昀醒來,熱了點食物,將東西都打點好了,才喚醒謝昀,兩人吃點東西,隨即上路到村口和林昊匯合,他們繼續(xù)上路。 至于那睡得有些晚,醒也有些晚的焦大爺,出來后,俞喬和謝昀不知走了多遠(yuǎn),他也才瞧見,俞喬在桌子上給他留的一個小玩意兒,隨即,他的神情卻是驚悚了。 他幾乎是沖回屋子,然后匆匆收拾了一個包裹,再沖出黑水村,那行走間的步法,無疑是個內(nèi)家高手,這也是他靠近屋子,俞喬和謝昀都沒能察覺的真正原因。 高手隱于民間,說就是他這一類看起來普通,其實很不普通的人。 大致中午過后,他才在一個簡陋的草棚里追上俞喬他們。 “焦大爺,你怎么會在這里?”林昊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焦大爺,實在驚訝極了。 “昊哥兒,你先出去,我有話和他們說?!?/br> 焦大爺卻是顧不上和林昊解釋,他和林昊說,其實是和俞喬說。 林昊聞言看向俞喬,見她給他點頭,他才遲疑著腳步,走遠(yuǎn)到一邊的樹下。 謝昀被俞喬攬在懷里,別說他的腳自己走不了,就是能走,他也不會走的。這個奇怪的老男人,明顯對他的阿喬有所圖。 俞喬不開口,那個焦大爺一時間也不知道能說什么,許久他才憋出一句,“那個花紋,你是從哪里看來的?” 他極力讓自己的語氣正常些,但他緊繃的身體,還是暴露了他的緊張和在意。 “那是什么?”俞喬不僅沒回答,還反問了他一句。 那個焦大爺隨即就皺眉起來了,“你別管,你到底是從哪里看到的?” 俞喬聞言卻是嗤笑一聲,“呵,你都不告訴我那是什么?我憑什么告訴你,怎么敢告訴你?” 那個焦大爺聽俞喬這般說,嘴里溜出一串嘰里呱啦的鳥語,估計是哪個地方方言罵人的話,卻是被俞喬的話氣得很,又無從發(fā)作,才會如此。 ☆、第10章 /78/30 俞喬神色淡淡,并不介意聽不懂他疑似罵人的話,就算聽懂了,她也不會在意,他越跳腳,她越高興。 俞喬這個人有的時候記仇得很,昨兒晚上的事兒,她根本就沒有消氣。 謝昀就更加悠閑了,他抓了俞喬的手,揉啊揉,摸啊摸的,玩得很是高興。 看他們這樣,那焦大爺就更加跳腳了,他抓耳撓腮,思慮許久,只能商量到,“我告訴你,你也告訴我……” 俞喬抬眸看他,他憋了半天,依舊只能認(rèn)輸,先把話說出來了,“那個花紋是我和一個老友的暗號。” 俞喬淡淡地“哦”了一句,然后又問,“還有呢?” 這焦大爺要用這似是而非的話,糊弄她,還真是打錯主意了。她知道的,遠(yuǎn)比他以為的要多的多。 “還能有什么?”他控制住自己,沒讓自己上前狠狠搖一搖這個越看越精明的少年,他瞪向俞喬,粗聲道,“輪到你說了?!?/br> “我在很多地方看到……” “不可能!”俞喬話才出來,他頭搖得就像一個撥浪鼓,他也不耐煩再這么站著,直接坐在了俞喬和謝昀前面,再給她確定道,“不可能。” 俞喬聞言,眉梢微微挑了挑,“我沒唬你,我真在很多地方看到。” 而后俞喬就開始列舉,一些木雕,一些批注,甚至一些廢紙上,零零碎碎,她的確在好些地方看到了那個花紋。 “我畫給你的有些粗糙,真正完整的應(yīng)該更好看?!?/br> 那焦大爺明顯被俞喬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嚇到了,他愣在那里,只有眼珠子轉(zhuǎn)悠個不停,最后卻死死抿緊了嘴巴,一句話也不說了。 他依稀有一種撞鬼的錯覺…… 他不說,俞喬也不逼他,甚至連意思意思的套話都沒有,整當(dāng)他是個透明人,她揚了揚手,讓林昊過來,將東西收拾起來,然后他們就繼續(xù)上路了。 而那個焦大爺背著他的包裹,跟在后面,時不時瞅一眼俞喬,神色頗是憋屈。 一直被背著,謝昀肯定會難受,偶爾俞喬會抱他一段,不過,不論是林昊,還是過來獻殷勤的焦越,她都沒讓接手,辛苦是辛苦了,但誰讓她不舍得呢。 第三天傍晚,他們抵達(dá)了一個小鎮(zhèn),在客棧夜宿了一晚,翌日就用買來的馬車代步,繼續(xù)前往宜陽。 他們失蹤依舊有十四天,這將近半個月的時間過去,除了極個別的人,幾乎沒人相信他們還能活著回來。 楚皇到宜陽的秋祭,只開了個頭,就沒再繼續(xù)下去,之后的日子,就是在不斷地找人,不斷地清理。說不上血流成河,但宜陽城里的官吏基本被置換了一遍,而真正的罪魁禍?zhǔn)?,卻還沒能抓出來。 時間一日一日,楚皇便是還不死心想繼續(xù)尋人,他自己也不能再在宜陽耽擱下去,他必須回楚京里坐鎮(zhèn)。 冗長的御駕出了城門往楚京方向行進,卻有一輛馬車停在了前方的大道中央,前行的禁衛(wèi)軍自然要上前驅(qū)逐。 馬車內(nèi),俞喬看向焦越,提醒道,“你若不想跟著我們,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br> 焦越低著聲音嘰里咕嚕,說出的全是俞喬聽不大懂的話,但無非是心里的腹誹,用方言說出來罷了。 他和俞喬都心知肚明,那個東西的重要性,她說了那些讓他百爪撓心的話,勾著他,現(xiàn)在要讓他離開,他怎么甘心。 俞喬這話問了等于沒問。 “停這兒做什么?”焦越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就又放下,卻是弄不明白,都快到宜陽了,還繞個圈兒跑這兒停著做什么。 “等人,”俞喬說著,卻是低頭去看困覺的謝昀,“阿昀,醒醒,醒醒……” 謝昀睡眼惺忪,醒過來第一件事兒卻是先湊到俞喬臉頰,啄了一下,還有聲音,“啾。” “哎喲!”焦越像是被咬了一口一般,嚷叫了一聲。 謝昀隨即清醒睨過眼去,眉頭皺了皺,十分嫌惡,“你都不知道非禮勿視嗎?” 焦越一口血哽在胸口,馬車就這點地方,他也坐著,不看車外,自然就看他們了,誰知道他會和俞喬這么黏糊,真是閃瞎他的老眼。 駕車的林昊來不及關(guān)注馬車?yán)锏膭屿o,他看著馬車被一隊禁衛(wèi)軍圍住,全身冒汗,一句話說不出來,幸好還記得俞喬交代給他的一個令牌,那是屬于謝昀的皇子令符。 他的令符一交出去,領(lǐng)頭的將士拔腿就跑,這幾天他們找謝昀可是找瘋了,私下里八卦,都說這趟回楚京,再不久估計真要給謝昀辦喪禮了。 但現(xiàn)在基本確定死了的人,突然就出現(xiàn)在他們回京的路上,這個絕對是個讓人驚悚的好消息,他跑得飛快,陳銘來得一樣快。 “吁!”陳銘下馬,單膝跪在馬車外,“是八殿下回來了嗎?” 馬車的內(nèi)的謝昀抬了抬眼皮,懶懶地道,“是本宮。” 他這話一出來,陳銘眼眶發(fā)熱,很是感慨,林昊和焦越直接就傻了,也是,他們隨行到此,都是因為俞喬,謝昀在他們看來,一直都只是俞喬的媳婦兒而已。 現(xiàn)在……這個媳婦兒可真是了不得了,他可是楚國的八皇子殿下啊,是皇帝的兒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