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現(xiàn)在的俞喬,她才只有十三歲,而當(dāng)時他們初見,她卻已有二十,真正成長,無懈可擊。 晉水江畔一同落難,他們倒是喝過一夜的酒,一口一口無言到天亮,原本以為是淡忘已久的記憶,隨方才再見又一一浮現(xiàn)了。 “她背上的是誰?” 他方才一眼認(rèn)出俞喬,注意力也全在俞喬身上,自然不會注意到他背上存在感低之又低的謝昀。 而他的屬下連俞喬都沒能認(rèn)出,自然也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但他沒有認(rèn)出謝昀,謝昀卻認(rèn)出了他。 不就是那個“妖怪”口中裝逼裝到慫的千年老二,永遠(yuǎn)被俞喬壓著的老二。唔,這話想起,突然覺得好心塞啊。 上輩子司馬流豫還能當(dāng)千年老二,那個妖怪占了他的身體,卻連一個皇子的體面都無法保住。心塞繼續(xù)…… “阿喬在想什么?”謝昀問著,聲音突然有些陰測起來,像一只被強(qiáng)了魚兒的貓兒,就差豎起頭發(fā)表示他的炸毛和隱隱的憤怒了。 “他們就是歹徒的目標(biāo),”相比思緒已經(jīng)不斷飄遠(yuǎn)回前世的兩人,俞喬卻還在關(guān)注著這個突然而起的刺殺,“女的是楚國的琉若公主,男的是……司馬流豫。” 司馬流豫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宜陽,有些出乎俞喬的預(yù)料,但又不算太離譜。 “他是為麒麟佩而來,所以……” 麒麟佩在宜陽城! 只怕是司馬流豫也無法想到,他的主動暴露會給俞喬帶來這樣重要的提示, 謝昀盯著俞喬的側(cè)臉看了許久,最后一張口又咬在了她的腮幫子上,“總之,阿喬是我的?!辈还芩麄兦笆烙性鯓拥募m葛,這輩子,俞喬就是他的,她都答應(yīng)和他成親了。 俞喬莫名其妙就被謝昀咬一口,謝昀抽瘋的前科太多,俞喬只當(dāng)他方才又是如此。 “至于殺他的人……” 可能性很多,但這種狠戾牽連無辜的作風(fēng)……更像是挑起事端的那種,或許,還可能有明空的影子?又或者是,有人想利用他的作風(fēng),制造迷障,禍水東引。 “阿喬還管這么多……” 想了司馬流豫和司馬琉若還不夠,還幫他們分析起了歹徒的可能是誰……簡直不能更心塞。 “阿昀說的對,這不需要我們管,”俞喬說著神色冷了下來,她和謝昀在天平山滯留到現(xiàn)在,全是受司馬流豫牽連。謝昀若有半點不好,這帳,司馬流豫頭上也得算一筆。 “兄臺,兄臺!” 一個聲音喊起,卻是上山時和俞喬搭話的書生,他不僅自己走,還背著一個老人,但他自己一個人爬個山都喘息不停,此時再背一個人逃命,可見狼狽……可不是誰都有俞喬這樣的本事的。 俞喬聞言,遲疑片刻就走上前去,低語道,“不要下山了……” “不要!” 書生幾乎可以說是嘶聲力竭,尖叫了這一句。 因為俞喬話落,不是接過他背上的老嫗,而是扶著她的同時,一刀摸過了她的脖子。 鮮紅的血液淋了他滿身,他喊不要,可不僅是看不過俞喬,突然殺人,還有就是……不要殺他。 而俞喬果然就沒殺他了,她依舊扶著老嫗的尸首,手卻摸上了她的臉,再一撕,是一張年輕得過分的男人的臉。 這個書生原來背一個男人,差點被斷了腰,而這也還不是重點,重點是,俞喬記得他,記得這個被她殺了的人。 “他在山巔殺了兩人,一個是老人,一個是小孩兒,”俞喬將易容假面放到一邊,然后道,“這張臉,許是被他殺之人的臉?!?/br> 這個歹徒已經(jīng)全無半點為人的憐憫之心,俞喬殺他,一樣不會有任何的心理負(fù)擔(dān)在,不過是殺一個已經(jīng)不堪為人的行尸走rou罷了。 那書生聞言,身體終于從死死僵住中,顫動起來,他離那個死尸很遠(yuǎn),離那個假面也很遠(yuǎn),若不是還有基本的理智殘存,他其實也想離俞喬遠(yuǎn)些。 而俞喬處理干凈尸體,就背著謝昀繼續(xù)上前,那書生沉默許久,終于還是選擇跟上了俞喬,他手無縛雞之力,還差點成為歹徒的人力車夫,俞喬怎么看都比他強(qiáng)上許多許多。 謝昀回頭默默掃了那書生一眼,他決定了!他要盡快盡快提前和俞喬的婚期,哪怕是……真正的躺平,他也拼了。 他盯著俞喬的腮幫子看,好想再啃一口。 從中峰回到山巔,這一路殺戮不斷,俞喬右手軟劍,左手匕首,皆在滴血。 青年書生兩股打顫,幾乎是爬著才跟著俞喬上了山巔,一進(jìn)入山巔,確定沒有危險,他就徹底遠(yuǎn)離了俞喬,這種可怕的殺傷力,便是俞喬告訴他,她是今年京中解元,他也難以相信。 俞喬在他心中的殺人模樣,已經(jīng)在她一次次奪人性命中,被他牢記。 司馬流豫幾乎是和俞喬同時抵達(dá)山巔,他帶著弱質(zhì)女流的琉若,俞喬帶著謝昀,還有一看就是負(fù)擔(dān)的青年書生。而司馬流豫方還有四個護(hù)衛(wèi),這才再見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他又再輸了俞喬一次。 俞喬神色并無變化,她找了個相對隱蔽的地方,將謝昀放了下來。 她能這么早抵達(dá)山巔,那是因為有謝昀指路,他對天平山的路況可以說是了若指掌,他們走的應(yīng)該是小路里最快抵達(dá)的那一條。 謝昀挑了挑眉梢,攬住俞喬,直接靠在她的肩上,而俞喬不僅任由他這么靠著,還摸了摸他的臉,又將他往身側(cè)摟近了些,謝昀的額頭完全貼著俞喬。 謝昀身上披著擋風(fēng)的斗篷,臉只露出了下巴,依舊無從判斷年齡和性別,但從他們的互動可以看出,謝昀絕對是俞喬極親近的人。 司馬琉若也有些好奇能讓他皇兄出現(xiàn)異樣表情的人,但她很聰明,她并不直接找謝昀或者俞喬,她款步走向了一邊,余驚未消的青年書生。 司馬琉若自然是美的,弱柳扶風(fēng),很能激起男人的保護(hù)欲,就是疑似最慫的青年書生,也無法不對司馬琉若獻(xiàn)殷勤。 他很快就將認(rèn)識俞喬的經(jīng)過,以及這一路從中峰到山巔的驚悚見聞。 司馬琉若看向俞喬的眼中浮現(xiàn)了一抹不一樣的異彩,果然被她皇兄關(guān)注的人,都不是什么弱者,慫貨,從青年的表述看,她確實值得他皇兄注意。 司馬琉若告別青年書生,回到司馬流豫身側(cè),又用精準(zhǔn)而簡略的話語,轉(zhuǎn)述了青年書生的話。 “阿爹……”司馬流豫最先在意的不是俞喬已然有些驚人的戰(zhàn)力,而是她和這謝昀的關(guān)系,楊昔作為他控制的北魏的使臣,他的身邊怎會沒有他的耳目,楊昔來到京中見聞了什么,他就也能知道什么。 “謝昀,”靠著俞喬,被她攬著的人是謝昀,他眉心微微蹙起,不過是一跳梁小丑般的人物,俞喬怎會這么重視。 何況,若是他沒記錯,謝昀以后會被俞喬殺了。 雖然并無證據(jù)顯露在外,是俞喬殺的謝昀,但他知道,一定是她,是俞喬。這是一種對對手的感覺,并不需要多少證據(jù)。 所以,她在殺他前,原來還有這樣一番因果的嗎? 似乎是感應(yīng)到那兩兄妹的目光,謝昀略猙獰地扯了扯嘴角,然后一抬手直接掛在俞喬身上。 俞喬神色不明,卻在謝昀掛上的一刻,露出了明顯擔(dān)憂的神色,“可是吹了夜風(fēng),難受了?” 山巔染血在黃昏時,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夜風(fēng)早涼,俞喬心中各種琢磨不斷,卻還是時時記掛謝昀,擔(dān)憂他的身體。 謝昀沒應(yīng),繼續(xù)掛著俞喬,而他心中也不是難受一詞可以形容,百爪撓心?不,千爪萬爪撓心! 一直不愿想起,卻還是想起,俞喬上輩子最出名的緋聞對象,并非她的左右手秦述,而是這個遠(yuǎn)在北魏的司馬流豫,坊間傳言說,她和司馬流豫是相愛想殺,若非國別對立,他們會是最好的對手和最好的知己。 晉國人最是無恥,有不少好事者,直接提筆撰寫俞喬和司馬流豫種種相愛想殺,虐戀情深的話本,據(jù)說銷量好到不可思議。 可以說,俞喬和司馬流豫是天下間最風(fēng)頭僅倆,充滿傳奇的倆人。 而明顯現(xiàn)在,司馬流豫連帶他的妹子都對俞喬有了不一樣的關(guān)注。 但人有的時候,就是這么奇怪,明明心里已經(jīng)醋到怨氣沖天,可面上謝昀還是極力穩(wěn)住,但神情和反應(yīng)在外的行動,在俞喬和他人看來,他就是在各種求順毛,求撫摸,求親親。 ☆、第10章 /70/25 俞喬將謝昀的披風(fēng)拉了拉,將自己和他一同圍著,她伸手將謝昀的手拽到懷里暖著,謝昀不僅靠著她,還能被抱著暖著。 謝昀果然就被順毛了,他靠著俞喬的肩膀,神色安定了些許。 俞喬低頭看謝昀,覺得他被順毛之后,不僅養(yǎng)眼還疑似乖巧可人,若非身在山巔,前面左右還有人看著,俞喬其實也不是不能滿足謝昀的全部要求。 而在人前這樣相擁,對俞喬對謝昀來說,已經(jīng)是極親密的行為了。 至少在司馬流豫等人看來,很有閃瞎眼的效果,甚至他不怎么能理解俞喬的行為。 謝昀前世被占了身體,那樣的謝昀和他們并不是同等層次的人。他們是對手,某種意義上,也是知己,他對俞喬的了解絕對多過謝昀。 狡猾如狐,敏銳多思,手段通天,成為她的敵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一直以為她是一個冷靜到冷清的人,他從不知她還會這樣全心相護(hù)一人。 但他知道俞喬,熟悉俞喬,俞喬對他還只是初見,全是陌生,司馬流豫心中詫異,依舊沒有半點異樣的情緒展露在外,倒是司馬琉若很是好奇地打量了他們幾次。 他們從中峰回到山巔,不是為了在這里等那些歹徒再次追殺上來,他們是在等宜陽城里楚皇的反應(yīng),這幾乎是發(fā)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殺戮流血事件,他不可能沒有反應(yīng)。 但意外總會發(fā)生,兩個時辰之內(nèi),楚皇居然真沒反應(yīng)。 “遲了……”俞喬對謝昀低語,眸色有些晦暗和陰冷。 不一定是楚皇對他的百姓,對謝昀的性命安危無動于衷,但他也不是沒有責(zé)任,不管什么原因,他身邊的確出現(xiàn)了不能原諒的紕漏! 司馬流豫也站了起來,他走到山巔崖口的地方,向下望去,確定了俞喬的話,“遲了?!?/br> 俞喬明明是對謝昀說的,可是司馬流豫這一應(yīng),好似方才的話,是他說的一般。 他回轉(zhuǎn)身體,先看向他的兩個屬下,“護(hù)好若兒。” “是,”他的屬下自是無條件遵從他的命令。 司馬流豫又看向俞喬,但謝昀的腦袋擱在俞喬的肩上,正好擋住了他看向俞喬側(cè)臉的視線,可即便如此,也沒能擋住他向著俞喬走來的腳步。 “這回能同路了嗎?” 形勢突然急轉(zhuǎn)而下,眼前最好的方法,就是合作,他和俞喬合作。 謝昀靠在她的肩上,俞喬并不是很好轉(zhuǎn)頭回話。 她還未帶著謝昀挪動身體,謝昀卻先她抬頭,看向司馬流豫。 一陣風(fēng)過,掀開了謝昀頭上連著披風(fēng)的帽子,他的臉,就也露了出來,眸光微冷,甚至隱含殺意,卻無法掩蓋他的傾城之貌,被稱為北魏第一美人的司馬琉若在謝昀的對比中,也失色幾分,普通幾分。 他擁著俞喬,下頜微微揚起看人,傲慢而又綺麗,司馬流豫失神,他的一眾手下,甚至那個青年書生也都失神。 在看到謝昀容貌之前,他們有有意無意在心中都想象過謝昀的模樣,但無論哪種想象里,都不會有謝昀這般傾城絕色的聯(lián)想,而且,若非親眼所見,很難想象這世間會有這樣好看的男子。 謝昀小時候經(jīng)常會被誤認(rèn)為女孩,但現(xiàn)在絕不會有這樣的誤認(rèn),他除在俞喬面前是乖巧安分,美得讓人垂涎欲滴,在其他人面前多是乖戾狠毒,一言不合,或打或殺,那樣暴烈的脾氣,怎么都不會將他誤認(rèn)。 俞喬放開謝昀,卻是先將他的帽子遮了回去,確定不會再被吹掀之后,她才回答了司馬流豫的問題,“你們先走,我會跟上?!?/br> “你要做什么?” 司馬流豫回神最快,只一恍惚,再一凝眉,他的視線就饒過謝昀,看向俞喬。 “有事,”俞喬說著,抬眸看司馬流豫,眼神帶著點疑惑,她以為她和司馬流豫并不熟。 原本以為他是認(rèn)出謝昀的身份,現(xiàn)在看來,他是先認(rèn)出的她。她有點好奇,他到底是從哪里知道的她,從篙草原上就知道的她。 司馬流豫沉吟片刻,沒再繼續(xù)問下去,俞喬敏銳,他從不敢小看,他走回他的屬下身邊,然后他們一行,連帶那個青年書生就都離開山巔了。 “阿喬要做什么?”謝昀拉了拉帽子,露出大半張臉,他的眸子直接對上俞喬的目光。 冷淡而又疏離,這是俞喬看司馬流豫等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