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池胥人并不知他走后的事情,但他可以確定,俞喬定然不會放一個沒有認(rèn)主的人,安然離開,楊昔能重新牽起各國腥風(fēng)血雨,就也說明了他的猜測。 至于他這話意思,是問楊昔是不是又背叛俞喬了? 楊昔不答,還反問道,“她在哪里?我有事要告知于她?!?/br> 北魏在京中不是沒有能用的探子和消息網(wǎng),但他不想太過明顯,給俞喬招來不必要的麻煩,而池胥人的根就在楚國,他想要得知誰的蹤跡,容易得很,再加上他為人大方,好交友,查些什么,靠他這些朋友就夠了,完全不用動用家族的關(guān)系網(wǎng)。 再有可能就是,抵達(dá)楚京的俞喬,會主動聯(lián)系了他,告知她的動向。 如此,池胥人是楊昔所能想到的,除謝昀外,最可能得知俞喬蹤跡的人了。 池胥人正色了臉上不正經(jīng)的神情,“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楊昔聞言,眉尖微蹙,“是她的要求?”不能透露她的任何蹤跡? 池胥人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沉默依舊,又片刻之后,楊昔點了點頭,主動離開了雅室。 回到馬車上,楊昔微蹙的眉尖就撫平了,“看來,他已經(jīng)見過她了。” 這也意味著,俞喬的確在楚京里。 楚京的繁華不下魏都,他根本就不知道俞喬來楚京的目的是什么,想要找人,自也是大海撈針,池胥人這里算在意料之內(nèi),他敲了敲馬車的門板,“繼續(xù)盯著他。” 頓了頓,他又道,“另外,答應(yīng)二皇子三天后的狩獵邀請?!?/br> “是,”兩個在外駕車中的一人下了馬車,另外一個駕著馬車,繼續(xù)往他們居住的驛館駛?cè)ァ?/br> 謝暉和楊昔的交情是在俞喬創(chuàng)造的那次機會中建立起來的,回到京中,謝暉也沒有冷落了他,他宮外府邸中接連舉辦的幾次宴會,都讓人給楊昔送了帖子,不過楊昔只讓人送了禮品,本人一直未到,十分低調(diào)。 這次的秋獵,他以為楊昔也不會有興趣,畢竟篙草原上的事,對于不少人來說,都是一個莫大的陰影。 八月初一這天,秋高氣爽,真正進(jìn)入了濃墨重彩的秋天,京郊外,有一片連一片的紅葉楓林,無論是郊游,還是狩獵,都是京中貴族子弟最愛進(jìn)行的活動。 謝暉離京近一年的時間,這回來,自然是要重新建立和聯(lián)系人脈關(guān)系,宴會是一種方式,狩獵也是一種方式。 出席參與的人除了謝暉,皇子里還有謝明謝曄,各家族的年輕公子一樣少不了,就是女眷也有好幾個,齊凰兒,謝鸞等。 十四五歲備嫁年紀(jì)的姑娘自是不好出來,但齊凰兒和謝鸞幾人只有十一二歲,她們要湊熱鬧,謝暉也愿意做個順?biāo)饲椋F公子里有不愿意尚主攀附的,但也會有愿意的。 謝鸞的目光在一身藍(lán)袍的楊昔身上轉(zhuǎn)悠,兩頰紅紅,已是春心蕩漾了。 齊凰兒抬著下頜,睨了她一眼,眼中有些鄙視,“他可是北魏的四大公子之首,早有北魏公主相中他,你就別想了。” 她也是看謝鸞平日里多巴結(jié)她,才給她提這個醒。 謝鸞堵了氣,臉憋得更紅了些,但眾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和齊凰兒斗嘴什么,而且齊凰兒還一臉為她好的惡心模樣,心塞,太心塞了! “這一塊是東南郊,景色最好,山川水澤連綿,水澤深處據(jù)說還有一個瀑布,前年有人在那附近獵到過火狐?!?/br> 在南楚有一種說法,說是能獵到火狐的人,都代表著大氣運。但這種說法也害了它們,這些年來,在南楚越來越難見到火狐的蹤影,甚至白狐青狐都不多見了。 齊凰兒聞言,插/進(jìn)話來,“暉表哥,凰兒想要火狐圍領(lǐng)?!?/br> 謝暉看向齊凰兒,嘴角勾了勾,笑意并不明顯,但也是給楊昔引見了,“這是凰兒表妹,父皇最寵她了?!?/br> 楊昔點了點頭,對齊凰兒作揖,“楊某見過棲凰郡主?!?/br> 來到楚京,楊昔自然是有掌握一些必要資料,這其中自然有備受楚皇喜愛的齊凰兒。 謝鸞牽著馬兒,跟上齊凰兒,但謝暉和楊昔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說話,齊凰兒打量著楊昔,若有所思,謝鸞悻悻跟上,卻無一人為她引見了。 謝鸞又羞又怒,但這幾人都叫她一點辦法也無,心中怒極,臉上還得維持著越來越扭曲的微笑。 狩獵自是要有所得,一堆人聚一起,還未靠近,獵物估計都跑光了,還談什么狩獵呢。 進(jìn)入山林之后,女眷會有一兩個護(hù)花使者相隨,其他人大多各自分開狩獵,偶有相會,比對一番各自的所得又會再散去。 “紅色的……火狐!”齊凰兒指著一個枝頭,驚叫了起來。 她唇角溢笑,一臉勢在必得,“給本郡主射中它!” 齊凰兒身邊的兩個年輕公子哥兒,也興奮了起來,但彎弓射箭,那靈巧的身體輕輕一躍,就躲避過了,這秋時,山間盡是火紅色的楓葉,它藏于枝頭,就是最好的隱蔽。 但讓他們這么放過也是不可能的,甚至參與進(jìn)來追尋的人,越來越多,幾個皇子都在此列,雖然未必有多信火狐能帶來大氣運的說法,但這送到眼前的彩頭,誰會不想要呢。 南郊城防營大帳里,兩個總旗在給謝昀匯報消息。 “我們在荒山附近發(fā)現(xiàn)了些狩獵隊的蹤跡,要不要進(jìn)行驅(qū)逐?” 若在平時,自無這個必要,但明日他們就要進(jìn)行比試,里面的陷阱基本設(shè)置好了,這些人誤闖進(jìn)去,只怕是要吃苦頭,也會耽誤了他們明日的比試。 謝昀沒有應(yīng),他轉(zhuǎn)過木椅,看向一副掛在木板上的南郊地圖,然后才開口,“若是本宮沒記錯,這塊地方都是城防營的地盤,何時是能隨便狩獵的?” 京城里便是有喜歡狩獵的,多是往東郊西郊一塊,南郊設(shè)有城防營,除非是楚皇突然興起,否則不會有人敢冒然闖入,而兩個總旗匯報的這些人,顯然是沒有顧忌的。 “驅(qū)逐……”謝昀沉吟著,眉梢微微挑起,嘴角溢笑,幾乎恍花了他們的眼睛,“你們親自擂鼓,召集全部將士。” “給本宮將這些窺探軍機的人,全部擒拿?!?/br> 平日訓(xùn)練不斷,荒山試煉也有幾回,是該讓他們好好實戰(zhàn)實戰(zhàn)了。 謝昀看著他們又繼續(xù)道,“人不準(zhǔn)打死了,其他的,就有本宮給你們做主了?!?/br> 只要來的人不是楚皇,就沒有什么是他需要顧忌的,就是楚皇也在,他的理由也正當(dāng)?shù)煤堋?/br> 兩位總旗走出,俞喬從外面提著食盒進(jìn)來,目光掃過謝昀嘴角還來不及收回的惡劣笑容,就見他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地看向她了。 “阿喬回來啦。” 他說著,勾了勾俞喬的袖子,“阿喬,一會兒吃飯完,咱們看個熱鬧。” “哦,”俞喬應(yīng)著,著手繼續(xù)將二人的膳食擺好。 她估摸著,謝昀言下之意是有人要倒霉了。 帳外鼓聲擂鳴,還在訓(xùn)練中來不及吃飯的眾將士,就收到了這個突發(fā)的任務(wù)。 幾乎沒有不瞠目結(jié)舌的,但作為士兵,他們首要天職就是聽從命令,何況謝昀都將話放在那兒了,有他給他們做主呢。 謝暉為首的貴子們不斷合圍,圍堵那只已然受驚的火狐,但同時他們也完全進(jìn)入了南郊地界,也就是城防營的地盤,謝昀的地盤了。 “狐貍怕水,那邊是溪流上游,我們繼續(xù)往那里堵。” 謝暉雖然是監(jiān)軍,但也參與了數(shù)場說得上名堂的戰(zhàn)役,如何布局,如何圍困,他指揮起來,還是很有一套的。 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在這些茂密的叢林里,還有一雙雙眼睛已經(jīng)在窺視他們的一舉一動了。 “傳令前十隊先到溪畔布置?!?/br> 三個百夫長和兩個總旗,算是謝昀默認(rèn)的這次行動負(fù)責(zé)人,董偉瞇著一雙魚眼,嚴(yán)肅的臉上,突然咧嘴笑了起來,好不惡劣。 “其他人小心隱蔽,不要打草驚蛇?!?/br> “是,”命令傳去,狩獵之外的“狩獵”又再次開始了。 吃好午膳的謝昀和俞喬不時會收到荒山里的消息,謝昀輕輕哼了哼,“原來是在獵狐……難怪這么無所顧忌闖進(jìn)南郊來。” 謝昀對于狩獵并無偏見,畢竟這個時代,還是很多老百姓靠山吃山,就是他和俞喬,一路也不少打獵,但對于火狐一類,這么盲目追捧,趕盡殺絕,還是有傷天和。 謝昀的目光掃向俞喬,對她招了招手,俞喬不明所以,就也還是走了過來,又頓了頓,她就蹲了下來,謝昀的手緩緩抬起,落到了她的眼角。 “阿喬喜歡狐貍嗎?” 俞喬莫名,想到了什么,又確定地?fù)u了搖頭,“rou太少?!?/br> 她沒吃過狐貍rou,但它的rou太少,俞喬就連狩獵的興趣都沒有,何況南楚地界,狐貍幾乎蹤跡滅絕,犯不著為那點rou,費這么大勁兒。 “嗤,”謝昀嗤笑出來,俞喬理由太粗暴太直白了些,他的拇指輕輕摩挲著俞喬的臉,“我喜歡,但我希望它們能自在地在山間活著。” 他喜歡的理由就更簡單了,因為俞喬,因為她的眼睛。 愛屋及烏,喜歡到深處,所有和俞喬有聯(lián)系的事物,都能讓他高看一眼。他自來任性慣了,便是知道這點,依舊半點反省也無。 很快又一條命令傳到了董偉幾人那里,謝昀要他們救下那只被圍獵的火狐。 步步緊逼,火狐已經(jīng)被追了近兩個時辰了,也終于在瀑布前被堵住了。 它的腳上背上都染上了血跡,被數(shù)支擦過的箭傷了皮毛,而溢出的血,也接連暴露了它的蹤跡。 “唧唧,唧唧……”這只火狐有一雙漂亮的眼睛,眼中滿滿都是惶惑和恐懼,跳在瀑布前水潭的裸石上,不時回頭,似在哀求這些圍堵它的人能放過它。 “我的新火狐圍領(lǐng)……” 齊凰兒興奮地說著,自己參與進(jìn)來的狩獵,總是不一樣的,何況這還代表著幸運。而且她覺得這個圍領(lǐng)再適合她不過了,誰人能像她這般,得老天厚愛,有機會重來一遍呢。 謝鸞的目光閃爍來回,有些羨慕齊凰兒,也有些女性植于天性對弱者的憐憫,但她到底什么都沒說。 謝曄幾人也都接連趕上,遲疑一番,他看向謝暉,“二哥這一箭你射吧?!?/br> 雖然不甘心,但謝暉比他年長,又有軍功在身,彼此是為對手,但真要在這種時刻,他也不得不給他一個面子。 謝暉笑了笑,“多謝十弟,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謝暉彎弓而起,但也就在這時,一塊石頭上,似枯草般的東西突然蠕動起來,露出了它的原形,那是一張網(wǎng),瞬間就將火狐擄住,網(wǎng)上連著一根繩,是從瀑布頂上而來。 但這并不是唯一的變故,一瞬間數(shù)千箭矢從天而降,馬驚嘶鳴,誰還顧得上那只火狐呢,謝暉的箭毫無例外射歪了。 “刺客,有刺客!” “埋伏,是埋伏!” 那些箭矢在他們周身圍成一圈兒,未有射中人,但狩獵隊伍的結(jié)構(gòu)也發(fā)生了變化,所有貴人被護(hù)在中間,隨行的護(hù)衛(wèi)拔出了刀劍,嚴(yán)陣以待。 但他們覺得會沖上前來的刺客,此時又沒動靜。 “怎么回事?” 謝曄黑著臉,余驚未消,他目光掃向謝暉,若非他也在場,他都要懷疑是他設(shè)的局了。除掉了他,他就是最名真言順的皇位繼承人了。 謝暉應(yīng)話,但他的聲音卻被“轟隆”一聲巨響壓過,這一下,直接有不少人被嚇掉了馬。 “山崩了?” “不,是發(fā)大水了!” 只見那娟娟細(xì)流的瀑布,突然裂開了大口,涌灌下來,這等自然之勢,比任何動靜都要讓人震撼,馬兒奔走,便是掉下的馬的,連滾帶爬也往后,或者往高處退去。 但……他們太近了! 轟隆隆,水伴著砂石呼嘯而過,所有人從頭發(fā)到靴子,都被淋了一個透心涼,甚至有不少人被嚇得哇哇大叫起來,那種將被洪水吞沒的恐慌,不斷蔓延。 “啊啊啊……”齊凰兒和謝鸞尖叫的最是大聲。 她們掉下馬來,臉上身上都沾著黑褐色,暗黃色的污漬,發(fā)飾被沖掉了些許,扯亂了些許,但更驚懼的還是自己的性命安全。 “好了!都鎮(zhèn)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