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昨兒晚上還要給她暖床的人,此時卻因為她帶著他寫字,在那兒……害羞? 謝昀許久抬眸,看俞喬已經(jīng)繼續(xù)寫字了,他就沒再多看,平息了胸膛失律的頻率,端正了坐姿,嘴角牙不下笑容,就也開始認(rèn)真寫字。 東郊溫泉別宮今兒也終于掛上了新的牌匾,一水而路過的人,都在遠(yuǎn)處遠(yuǎn)遠(yuǎn)地研究著謝昀的字。 “二三口,還是三二言?” “最后那應(yīng)該……是一個宮字?!?/br> 所以是二三宮,還是三二宮…… 謝昀到底是怎么想,取了一個這么奇怪的宮名。 四個面癱侍衛(wèi)筆直地站著,只要那些人不越過他們的警戒線,他們就懂無動于衷,任由打量。 “這是我們嘉禾長公主的帖子,公主想請八殿下,把我們府里里的水續(xù)上?!?/br> 看一個人開了頭,走過去辦正事兒了,陸續(xù)又走過來幾人,這都是前日夜里被停了溫泉水的人家,無不是皇親貴族,身份顯赫之家。 用慣了那品質(zhì)極好的溫泉水,再用燒的熱水,基本沒幾家夫人能忍受地下去,挨了一日,這不都往這里遞帖子來了。 “這是華府的帖子……” “這是張府的帖子……” “這是□□的帖子……” 一個侍衛(wèi)將他們的帖子收過,走進(jìn)別宮里,沒多久,挺直著腰的小路子從里面走了出來,也沒請他們?nèi)雰?nèi)的意思,直接就在這兒,放開了聲音說。 “我們殿下說了,”小路子稍稍停頓了一下,“他不想把他的洗腳水給別人用。” 屬于他謝昀的東西,別說溫泉水,就是他需要倒掉的洗腳水,他也不給他們用。 這嫌棄,不要太明顯啊。 “你們各回各家吧,”小路子揚揚手,完全是打發(fā)叫花子的模樣。 各府管事盡皆黑臉,與主子感情深點的,當(dāng)即就怒不可遏,但就在這時,四個高大的侍衛(wèi)提著的槍,往地上輕輕一放,所以質(zhì)疑的話,都只能死死噎回肚子里。 “我們走!” 小路子看他們盡皆離去,挑了挑眉梢,“本來就是我們殿下的東西,不給用,倒是欠了他們。” 鼻息輕哼,他拍了拍手,回轉(zhuǎn)身體,回里去了。 還是他們殿下有先見之明啊,這就先把話留下了,就看他們那一副,用你東西是你榮幸的模樣,本來就不該給他們用。 “砰……” “砰……” 好幾家的杯盞都碎了。 “那謝昀欺人太甚!本宮還是他親姑姑呢!” 被斷水的也還有在京城里的嘉榮長公主府,齊凰兒幾次住到曾經(jīng)的東林別宮里,借著便利,早就往公主府續(xù)著水,周嘉榮和齊凰兒每日都用這溫?zé)狃B(yǎng)人的溫泉水。 齊凰兒冬天去住,也是因為那里地?zé)?,可以避寒,在她們看來,那東林別宮早就算嘉榮長公主府的東西了。 謝昀此舉無異于虎口奪食,別說齊凰兒氣悶,就是嘉榮長公主也氣壞了。 但同時被氣壞的也還有別家,此時已經(jīng)不是用不用水的問題了,而是被謝昀這般落了面子,是個人也難忍下這口氣。 “再往別宮遞帖子,本宮要去看看這個侄子,”順便幫楚皇教導(dǎo)教導(dǎo)一下兒子。 怒氣不下于嘉榮長公主的也還有張家,他們可是謝昀的母族,但謝昀全無例外,一樣半點情面沒講。 “我們殿下到別宮來,是來養(yǎng)病的,不見客?!?/br> 這是小路子給各家想來“興師問罪”的答復(fù),一千禁衛(wèi)軍環(huán)繞云喬宮,想強(qiáng)闖也看有沒有那個本事和勇氣了。 一來一回,又幾天過去,但事情卻持續(xù)發(fā)酵,最后就連楚皇也知道了。 謝昀因他賜下的別宮,又拉了各府滿滿無差別的仇恨。 應(yīng)森說著話,心驚膽戰(zhàn)得很,這些人生氣有些難辦,但楚皇一個處置不好,謝昀生氣,只會更加難辦,那紫藤鞭的事情,才過去沒多久呢。 楚皇眉頭微皺,眸中也有了些凌厲,“告訴他們,東林別宮朕給謝昀了,那里面的東西一應(yīng)就是他的,他愛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朕管不著。” 一個個敢鬧到他這里,還不是以為謝昀剛回京,根基不穩(wěn),以為他徹底放棄了謝昀! “他還沒回別宮去?”在應(yīng)森點頭要退下時,楚皇又問了這一句。 應(yīng)森表情略有些扭曲地?fù)u頭,“沒有,除了每天清晨送兩車水,送點蔬菜水果,就沒再往……文軒書肆搬東西了?!?/br> 那一天,別說王伯被謝昀折騰,對謝昀情況一清二楚的應(yīng)森和楚皇也被弄得有些無語。 但他們也都沒料到,謝昀送東西送到最后,會把自己……也送過去了。 “殿下在里面,據(jù)說很乖,每天寫字念書各一個時辰呢?!痹?jīng)楚皇或打或罵或罰,都沒能讓謝昀做的事情,那俞喬卻讓他心甘情愿地做了。 “罷了,隨他?!?/br> 楚皇鼻間輕不可聞地哼了兩聲,表情才又恢復(fù)淡然,他低頭繼續(xù)批改奏折,應(yīng)森退下,再一一給被謝昀刺激得不清的各府傳話。 再隔日,楚皇批了一頓張家在朝的小吏,又破天荒地將謝昀夸了一夸。 楚皇也果然強(qiáng)大,孝悌良順,這般辣耳朵的話,他也能說出口啊。 當(dāng)然,誰也不是傻的,楚皇說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謝昀腿是廢了,但只要楚皇還看重他,關(guān)注他,就由不得各府欺負(fù)他。 “不過就是些熱水,鬧鬧鬧……”張氏出過皇后,張氏也算后族,今日楚皇雖然批的不是張氏嫡系出來的臣子,但意思也十分明顯了,張家家主張鈞回府就將他的夫人罵了一頓。 “謝昀和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以后不準(zhǔn)和靜嬪湊一起了,” 張靜針對謝昀的行為,他們心里門兒清,以前覺得張靜更加價值,現(xiàn)在謝昀的價值又比她大了,一切舍和擁護(hù),都是利益使然,但有的關(guān)系破了,就不是那么好補(bǔ)救的,尤其是在謝昀那兒。 “孝悌良順……他們?yōu)槭裁匆?,我覺得我們俞叔就是這樣的人啊,”秦述下學(xué)后,有空就會在書肆里給王伯幫忙。 文人圈里消息傳的是極快的,尤其是朝堂上的。 楚皇早兒上朝說的話,下午就有書生開始議論了,書肆是他們常來的地方,這里關(guān)于朝堂的消息自也靈通得很。 王伯瞇著眼睛,掃了一眼秦述,又繼續(xù)做他的事情去了。 其實也難怪秦述,謝昀在俞喬身邊,就沒見壞脾氣的時候,昨兒開始,他還教秦述練功了,在他心里,謝昀是除俞喬外,對他最好最好的人了。 陽光微斜,謝昀在小院子里曬太陽,俞喬在一邊兒練習(xí)射箭,一箭又一箭,再認(rèn)真不過。 “阿喬之后一段時間都會有空的吧?” 謝昀瞇著的眼睛,完全睜開,看向又將一箭射出的俞喬。 “做什么?”俞喬放下弓,回轉(zhuǎn)身體,走向謝昀,臉不紅氣不喘,這近一個時辰的射箭,她完全負(fù)荷得住。又或許,她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那種極限的感覺,累,也只是沒表現(xiàn)出來而已。 “明兒開始,我讓人和你對練,” 俞喬力氣是有,但經(jīng)驗依舊是少,他們能在篙草原上連連突襲成功,是因為他們兩人的配合,但謝昀無法保證,俞喬每次遇到危險的時候,他都能在,都能來得及提點。 “好,”這是謝昀的好意,俞喬沒有拒絕。就像是謝昀不喜讀書寫字,也一樣沒有拒絕。他們想要強(qiáng)大起來的心,是一樣的。 因為謝昀的到來,他們這日子過得倒和在荊州城時,沒太大區(qū)別。至少在秦述和阿貍看來是這樣的。 但這一日,書肆里卻來了不速之客,或者,更直白點說,他們就是來找茬兒的。 書肆里鬧哄哄,在后院的俞喬和謝昀都被驚動了。 “我出去看看,”俞喬喘過氣來,回身和謝昀說了一句。 她現(xiàn)在同時和兩人對練,主要是她力氣太大,憑借天生神力就能鎮(zhèn)壓一人了,兩人對上,這才能真真將她逼迫再逼迫。 當(dāng)然這并不說明俞喬就有多厲害了,和她對練這兩人,學(xué)的是殺人功夫,真要動了殺機(jī),兩個俞喬也不是他們當(dāng)中一人的對手。 但俞喬的進(jìn)步一樣明顯,一日一日,都在進(jìn)步,這兩人也從一開始的隨意,到被俞喬大力逼迫的驚奇,再到現(xiàn)在的用心。 “林易你也去,”謝昀看著俞喬離去的背影,這般說道。 “是,”林易和陳野是謝昀那次涉險之后,楚皇派到他身邊,專門保護(hù)他的,這次隨他出宮,即便算是他謝昀的人了。 俞喬和林易離開沒有多久就回來了,兩個人的表情上,都瞧不出什么,倒是后來進(jìn)來的王伯,臉上有些氣憤。 “都不知多久前買的書,還栽贓到我們書肆的頭上,”雖然被俞喬當(dāng)場揭穿書被拆過的事實,但這等惡心人的事情,實在毀人心情。 “王伯勿氣,這樣的事,只怕是個開始,”她到這書肆安頓,看重的就是這里的清凈,但有人不給她這份清凈了。 “怎么?”謝昀看向林易。 “一箱子的書,說是里面缺頁甚多,”這擺明了就找茬,惡心人來的,一本書通讀一遍,還不知道有沒有缺頁,早該來了,但按照賬本里的記錄,他是半年多前買的書。 “三人成虎,這樣下去,如何做生意,”王伯繼續(xù)焦慮。 他們便是每次都自證清白了,書肆的名聲也不會好的,雖然這個書肆根本就沒靠買書賺過錢,反倒是每次收購各種舊書,貼出不少。 但如今俞喬謝昀再此落腳,就不容這里有失。 “有人在針對你,”謝昀一語中地,隨即就輕笑了起來,“他們是要欺書肆沒有靠山嗎?” 俞喬的手落在謝昀肩上,“還不需要?!边€不到用謝昀的名聲來壓的時候。 “殺雞焉用牛刀?” 她又看向王伯,眸中始終冷靜,“明日開始,以往對文生的優(yōu)惠,全部取消,便是收購舊書的價格提回市面價?!?/br> 文軒書肆對京中學(xué)子是有種種優(yōu)惠便利的,甚至愿意在日限內(nèi)免費將書借出,買不起,還可以抄。老輩用舊的書賣給文軒書社也只比市價低兩成,至于一些有品質(zhì)的藏書,書肆出價從不吝嗇。 文軒書肆在京中,雖然是中等規(guī)模,卻因為這些善緣,名聲尚好。 今日的事情,也是鬧得附近的街市人人皆知,這個時候,他們不作出點表態(tài),倒顯得心虛了。 然而,無論誰也不會想到,俞喬的反應(yīng)會這樣快,會給王伯下這樣的命令。 但又怎么能怪俞喬?書肆給學(xué)子極大的扶助和善意,卻被他們以這般惡意回報,原本都還熱鬧不嫌事兒的一些人,終于無法沉默下去了。沒有這些優(yōu)惠,損害的可也是他們的利益啊。 連續(xù)三日,不斷有學(xué)子痛批那日來鬧事的人,不斷來書肆勸慰王伯,事起后的第四天,王伯終于又往外發(fā)話了。 “天地昭昭,鬼祟無形,我們主家仁善,愿意給有品德的學(xué)子優(yōu)惠,至于那些心有鬼祟之人,還是不要到這里來了?!?/br> 在原本優(yōu)惠的基礎(chǔ)上又降了半成,這等虧本的生意,不是仁善是什么?在京中是沒人肯做的。 “虧了嗎,虧了嗎?我們是不是虧大了?” 對金錢依舊敏感的秦述追著俞喬問個不停,就是再降半成,那加起來也是很多錢啊。 “笨,薄利多銷,他們幫咱打開了知名度呢,”俞喬還未開口,謝昀就幫她回了。 因為這事兒,文軒書肆已經(jīng)從中下層階級打入到中上層階級的學(xué)子當(dāng)中去了,還多了一個仁善的好名聲呢。名聲這種東西,用得巧了,還是有很大用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