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沒有如果,所以他們恨謝時,卻更恨俞喬! 草場邊緣,站著一位黑衣男子,他看著李悅說話,眸中是一片不為所動的冰冷。 那謝時果然讓人將這番話說出來了。俞喬……她即便日后依舊到了楚京,頂著“賊人”的名聲,她便也毀了。楚國容不得她,趙國舊民也恨著她……普天之下,不會有她立身之處了。 他出京那日,棲凰郡主的貼身丫鬟將一個荷包交予了他,這一計就是她給的。 已經(jīng)這般天羅地網(wǎng)了,齊凰兒還是覺得俞喬會逃過,但即便逃過了,她也要毀了俞喬!最毒婦人心……年僅十歲的棲凰郡主,已經(jīng)這般可怕了。 李悅的話還在繼續(xù)。 “只是……我們王爺仁慈,不忍殺生,愿給你們一個救贖的機會!” 如同預(yù)料,李悅話落,在他們眼中,看到了求生的晶亮,能活,誰也不會想死! “從現(xiàn)在開始到三天后的午時,所有活下來的人,不僅能拿回自己的賣身契,還能獲得一百兩白銀的獎賞,如若能幫我們王爺抓到藏在流民中的賊人‘俞喬’,賞銀千兩,永久享荊王府卿客待遇!” 財帛已經(jīng)足夠動人心了,而那卿客之名,對他們這些流民來說,更是一個難得的一飛沖天的機會,一個徹底擺脫過去,輝煌騰達的開始! 無論哪一樣都無法不讓人心動! 活著!找到俞喬!改變命運! 李悅再一揮手! “一個時辰,你們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 “咚!咚!咚!”三聲擂鼓,響徹開去。合圍的軍隊,裂開一個口。 先是試探,但一個走出合圍圈兒,原本克制的人們就也沒了顧忌,蜂擁離去。 離草場不算太遠的醫(yī)帳內(nèi),俞喬在給老軍醫(yī)打下手。 老軍醫(yī)原是綿州城里的老大夫,三年前謝時封王來到北境,成立親軍的時候,他才被征召進來,外面的話很快就傳了進來,他沒說什么,可眉頭卻一直皺著。 荊王親軍弄出來的勾當,誰還不知道的呢,虧得這李悅能說得如此冠冕堂皇,理直氣壯,實在讓人……嘆為觀止。 俞喬半點反應(yīng)也無,謝昀眼中卻有控制不住的殺氣,那些人如此對俞喬……其心可誅! “小路子以后就跟著老夫,”老軍醫(yī)拍了拍俞喬的肩膀,對于她少說話多做事的品格很是喜歡,雖然有些奇怪俞喬的年紀要比昨夜以為小很多,但秉著這愛才之心,就也沒多問。 “多謝大人,”俞喬稍稍停頓,就對老軍醫(yī)恭敬道。 “老夫年輕的時候,也去藥王谷學(xué)過幾年,還能教你些時候,” 老軍醫(yī)呵呵笑著,說起了藥王谷的經(jīng)歷,只要是醫(yī)者,就鮮少不對那里有向往,但如今趙國將亡,藥王谷也不知能不能保存下來。 俞喬低頭斂目,繼續(xù)手頭上的事情,沒有過多應(yīng)和老軍醫(yī)的話,她注定是要辜負他這番心意的。 一個時辰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悄然而逝,就在那些“貴人”們騎上馬時,俞喬也放下了手中擺弄的藥材。 “大人,我送他去一趟恭房,”俞喬平靜地指向了謝昀。 “去吧,”老軍醫(yī)正是午困,抬抬眼睛,揮揮手就讓去了,從早間到現(xiàn)在,俞喬已經(jīng)送了不少人來回恭房了,這種事情,俞喬肯干,是沒人愿意和她搶的。 謝昀看著俞喬走近,嘴角突然勾起,湊在俞喬耳邊低語, “虧得你是小子,要不然……可被你占了便宜,大便宜……” 俞喬聞言,再淡定也忍不住斜了他一眼,占便宜……謝昀居然還敢和她提占便宜? 一口氣提起,又悄然放下,面上就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俞喬掃了謝昀下身的部位,淡笑道,“需要幫忙……嗎?”到底沒說出口來…… 謝昀僵住,莫名覺得下面冷颼颼的,“不用了……”他確定他感覺到了殺氣。 俞喬背起謝昀往外走去,兩個人并沒引起什么主意。 很快,俞喬就牽來了一匹馬,扶著謝昀上去,轉(zhuǎn)而牽著馬,悄然跟在一隊散兵后,離了駐扎地。 “你們是誰?”還沒出駐扎地的巡邏范圍,俞喬和謝昀就被兩人攔住了。 謝昀沒看問話的那兩人,他對俞喬伸出了手。 借著他手的力氣,俞喬一躍坐到了謝昀的身前,這才看向了那兩人,淡淡道, “殺你們的人!” ☆、第014章 :霸氣 話未落,謝昀拔起馬鞍上的佩劍,舉重若輕,異樣優(yōu)美的弧度一劃而過,那兩人還沒來得及說出半個字來,就瞪著眼睛,癱倒于地。 死了! 俞喬偏頭掃了謝昀一眼,握緊木棍的手,悄然放開,她知道謝昀已經(jīng)忍耐了很久了。 他很生氣,氣那些強加于她身上的罪名! 然而,她從換上男裝,以男兒身入世行走開始,“名聲”這種東西,她就已經(jīng)不再看重了。甚至更久以前,她也不甚看重。她阿娘為它所累,一輩子郁郁寡歡。 她不想這樣。世事復(fù)雜難測,但她希望自己能活得簡單些。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人言可畏,卻也可以無畏,只要她足夠強大! “阿喬不要和我客氣,嗯?”嘴角牽起被染血劍光映紅的微笑,謝昀湊在俞喬耳邊低低道。 “嗯,”俞喬點頭,一踢馬肚,一揮馬鞭,策馬而走,“跟我去殺人!” 謝昀愣了愣,笑意染上眉梢,這是他迄今為止,聽到最順耳的話了。 謝昀的手從俞喬腰間繞去,環(huán)住了那細瘦得不可思議的腰肢,“好,跟你去殺人!” 能被俞喬“撿到”,是他不幸里最大的幸運。謝昀心中突然就涌起這種想法來,鮮明而炙熱。 留給俞喬思量布局的時間,本來就沒多少,能讓她借力的地方,更是半點也無,僅憑她和謝昀兩人想要顛覆這場“狩獵”,這場陰謀,本來就要走非常道! 篙草原西北方向,俞喬帶著謝昀疾馳而去。 兩只腳走,跑得再快,也比不上四條腿的駿馬,別說一個時辰,謝時就給他們一天的時間,他們也走不出篙草原,被追上是早晚的事情! 又或者說,謝時這些人根本就沒打算讓這千人有命活下來,數(shù)日清理,層層封鎖,如此到位的準備,說明他們心中依舊是有所忌憚的。 而最能保守秘密的除了利益共同體,就是死人了。 如無意外,這些人從被他們在篙草原上被抓住時,命運就注定了的,區(qū)別只有死的時間早晚而已。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兩個枯瘦如柴的老漢,看到迎面的大軍,猛一用力,倒頭就拜,生怕有稍稍遲疑,就讓那些“貴人”有哪里不痛快了。 但他們果然就不痛快…… “跑啊,怎么不跑了?”一個金冠紫衫的男子凝眉怒道。 獵物不跑,這還叫什么“狩獵”? 兩個老漢愣住,有些不明白這“貴人”的反應(yīng),心存疑惑,卻也不敢問,“大人饒命,大人饒命……”他們似乎只懂說這句話了。 “呵……”那男子冷笑一聲,彎弓射殺,一箭射入其中一老漢的胸口,“不跑就是死,跑嗎?” “啊……”方才還與他攜手逃命的人,眼下就倒在了他的腳步,他的嘴里不斷地吐出鮮血,身體抽搐,還未完全死去,卻隨時能在下一刻徹底殞命! 死亡的陰影籠罩而來,讓人窒息……也讓人瘋狂! 跑嗎?跑!除了這個念頭,再也想不到其他了。 但他才跑出四五十步,又一箭從他的后心穿入,鮮血涌出,怎么捂也捂不?!锰郏锰邸懒?,步友人的后塵,他要死了! 可到死……他們都不知殺他的那個男子到底是誰!他們滅了他們的家國,讓他們不得不背井離鄉(xiāng),更甚至……連命都不愿意放過! 他們……死不瞑目?。?/br> 趙國為什么要亡?不,是大齊為何要亡! 這樣的死亡不斷在篙草原上上演,所有還活下來的人,都已經(jīng)明白,他們在那些“貴人”眼中,已經(jīng)不是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而是獵物……只是獵物,供殺取樂的獵物! 跑吧!躲吧!那些人總有辦法逼得他們不得不垂死掙扎! 秦述的運氣不好也好,一覺醒來,一心要跟隨的俞喬,和她阿爹,不見了!消失了! 若不是身上蓋著的披風,懷里揣著的干糧,他都要以為這些日子吃的烤鹿rou,鮮魚湯……都是一場夢,一場太過真實的夢。 可不管是不是夢,俞喬和謝昀就這么不見了! 他也不敢走,不敢亂找,他怕俞喬他們回來,找不到他。他等啊等,等來的不是回來找他的俞喬和謝昀,是一伙官兵,一伙二話不說就抓了他的官兵…… 跟著俞喬還不到十天時間,他卻從心底里留戀那些日子,不愁吃,不怕被人欺負,最重要的是,俞喬還會給他做衣服! 離了俞喬,他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忍饑挨餓,披風也被別人搶走了! 這倒霉勁兒,他都要嫌棄死自己了。 但也總不算太倒霉,比起那些一經(jīng)見面,就被帶走審問的十一二歲少年郎,他瘦小如猴,混在一伙兒八、九歲孩子中,也毫不起眼,這才躲過了一劫! 賊人“俞喬”就是他認識的那個俞喬嗎?秦述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他也不是沒考慮過,要不要將他知道的那些上報官兵……但,那可是他的“喬哥”?。?/br> 幫他取名,救過他命,給他做過衣服的“喬哥”??!他雖然混跡市井長大,坑蒙拐騙偷,為了活下來,什么都干,但這并不表示,他不知道什么是知恩圖報。 俞喬救過他,對他有恩,對他好,他是知道的,所以……他即便猶豫過,即便貪生怕死,卻也什么都沒說。 “又……又死了一個!”秦述碎碎念著,瘦小的身形藏在篙草叢里,一動也不敢動! 他們這一行原本是有十多個人,而他親眼所見被殺的已經(jīng)有五人……保守估計,現(xiàn)在還活著的,只怕不超過一手之數(shù)! “完了!我死定了!”他的正前方出現(xiàn)了百來人的騎兵,就在他猶豫著跑還是不跑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近在百步之內(nèi)了。 “什么氣味兒?嗆得很!方才就聞到了……怎么到這兒還有?”一個將士抽抽鼻子,奇怪道。 “少見多怪!這是篙草原上特產(chǎn)的一種臭果,難吃得很,越熟氣味越大!”除非是災(zāi)荒年,否則不會有人愿意去吃它,那味道吃過一次,絕對會讓你終生難忘。 聽他這么說,即便還是不喜這氣味兒,為了不少見多怪,也沒人再多說這個話題了。 “喲!這草叢里還藏著一只小崽子呢!楊昔……這一路,你可都沒動過手?。 ?/br> 金冠紫衫男子追著幾人沒跑多遠,就遇上了北魏的楊昔一行,相比他們窮追猛打,興致高昂,楊昔一行悠悠閑閑,更像是游山玩水! 然而……這一次的事,可不是他不殺人,就能有什么不一樣。參與進來了,就誰也別想脫身! “不過就是一群粗鄙陋民……”他可不覺得楊昔是因為善良,因為憐憫,而不殺人…… 楊昔沒理會紫衫男子的話,他策馬向前,低頭看向了害怕得已經(jīng)不知如何反應(yīng)的秦述,“你可知俞喬?” 沒有反應(yīng)…… 如何反應(yīng)?他都要死了! “這么木訥,無趣極了,楊昔,不要浪費時間!”紫衫男子不耐煩地說道,要不是他父王交代,要交好楊昔,他才不愿意和他一路走呢!